刘继兴 | 豁口【短篇小说全文】
《春天的故事》第二季全国大赛征文启事
凡参赛必加微信:shuai_pengju
由微信平台《文学百花园》、《小说大世界》联合推出,以《春天的故事》为主题的文学创作大赛(题目自拟), 即日起正式启动。本大赛体裁、题材不限,参赛作品在《文学百花园》推出。 每篇作品字数2000字内,每首诗在40行内,作品要求原创,且未在其他微信公众号发表过,可多篇文章参赛(只取最高奖)。
1、来稿需注明【参赛】字样 +作者简介+作者生活照,否则,视为普通投稿。
2、本次大赛以点数取胜,打赏资金不返还(1元折合2个点击量)一个有效评论折合3个点击量(有效评论一个ID只选一次)。
3、大奖作品字数在2000字内,超过字数只能获最佳人气奖。
4、本大赛设大奖一名,奖金:2000元(现金),最佳人气奖一名,奖金:1600元。二等奖二名,每人奖金1000元,三等奖五名,每人奖金300元,优秀奖二十名,赠送《文学百花苑》(双月刊)2017年全年杂志,发荣誉证书,在《文学百花园 ·微刊精选》杂志第八期起,陆续选登 , 赠送当期杂志。
5、 收稿时间:即日起到7月20日止。
6、获奖信息在最后一贴推出后的第10日公布 。
参赛邮箱:1015044537@qq.com
作者简介:
刘继兴,河南淮阳县人。以小说创作为主,兼写散文、随笔、诗歌等。有《拉沙》、《你是秋天一片云》、《毛叔》、《海生》、《那里盛产哈密瓜》、《三婶和她的石榴树》等多篇发表。河南省周口市作协会员。
豁 口
刘继兴
太阳坠山后,留下一缕红胡子。这时街灯亮起来,呈橘黄色,像个刚睡醒的婆娘,有些无精打采。王启骑电车往家走,走得有些匆忙,恨不能一步赶到家。
在广场豁口处,他看到很多人在排队,没敢停,把车子一直骑到豁口旁。见等在近处的是个小媳妇,就用商量的口气和人家搭话:大妹子,借个光好吗?“大妹子”警觉地看了他一眼,问,么事?王启说,是这样,刚才接到家里电话,说老婆要生了,急着去医院,能否先让俺……没等他说完,马上有人接茬:不行!不能加塞!你那是借口,谁没事啊!“大妹子”朝王启瞄了一眼,说听到没?人家有意见呢!王启便有些急,说真的,说瞎话是小狗!
因为豁口小,每次只能过一个人,而且对面来的人也要从这儿过,所以就只能一边人先过,另一边的人等着。王启到的时候见对面的人已抢先在过。好不容易等对面的人过完了,但“大妹子”并没有让他,仍自顾自抢先过去了。紧挨“大妹子”的是个年轻小伙,见他一脸着急的样子,说叔叔你先过吧。王启忙说谢谢,谢谢。可是还没等他的车头插进豁口,冷不丁从对面冒出一个黑脸,抢先把豁口堵上了。两人对视了一下,见都没有相让的意思,王启说,我家有急事,老婆要生了,急着去医院呢。黑脸说,我娃病了,也急着看医生哩。王启说你看这样行不,让我先过,回头我帮你把车子抬过去行不?黑脸说,废话,今儿个必须老子先过,不然都得等着!就在两人“谈判”的时候,对面又陆续过来很多人,王启就觉得更不能让了,因为如果一让就得等对面这一帮人过完,那样不知道要等多久,因为来人一直在增加。再说,如果在他这让了道,后边的人肯定会有意见。见对方蛮横,王启也只得豁出去了,他把车子朝豁口一横,说,我看今天谁敢动我的车子!说着两人便隔着隔离带打起来。
就在两人越过隔离带学公鸡斗架的时候,有人悄悄把他们的车子移到了旁边,顺利通过豁口各自回家去了。最后,豁口处就剩他们俩。
两人都挂了彩,黑脸眼角处被打青一块,鼓个包。王启的鼻子和嘴巴被打出了血,顺着下巴往下滴,胸前的体恤衫被染出一片红花朵。不知道是谁报的警,两人被带到了派出所。
负责处理这事儿的是一位带眼镜的副所长。副所长让他们坐在一张长条木椅上,问王启,你叫啥?王启就把姓名,简历,住址一股脑儿说了。所长说,很熟嘛,过去是不是来过?王启摇头,说没事谁愿来你们这儿啊。所长对黑脸说,我认识你,就不用介绍了,你不叫黑八吗?老熟人了,来这儿不止一两次了吧?黑八咧咧嘴,说俺姓赫,叫赫成,怎么老揭人家的短啊。所长说,说说吧,为啥打。黑脸下巴朝王启扬了扬,说,让他先说。王启好像还在气头上,指着黑八说,别管谁说,我孩子老婆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黑八一听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说不愿意能咋的,别看在派出所,我照样敢打你!所长呵斥:坐下!反了你了!完了对王启,你先说!
王启说,我在东街做生意,天快黑的时候,接了个电话,说老婆要生孩子,要我赶快回去。接着就把打架的经过说了。
黑八说,他撒谎,谁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啊。王启说谁撒谎是孙子!黑八说,我孩子病了,也急着送医院呢。王启说,谁能证明你说的是实话呢。黑八说,说瞎话是孙子做的!这时王启的手机响了,是家人打的,问他怎么回事到现在没回。王启说打架呢,在派出所。告诉家人别等他了,赶快先把人送医院再说,别把孩子生在路上。黑脸一听有些惊愕,说你老婆真要生孩子啊,知道这样我也不和你争啊。王启说,真不真管你屁事!这时黑八的手机也响了,黑八说怎么样,孩子好点没?要不要去医院?对方好像是黑八的老婆,说你死那儿了到现在不回!孩子已经入院,在挂点滴,你几时能到?王启也颇感意外,说你说的也是真话?误会了,我以为你故意找茬呢!黑八说我吃饱撑的。王启说,当初你怎么不好好说呢,你那话也忒噎人了。黑八说,我那不是急的了吗?
这时两人的气好像都消了,王启问所长,我可以走了吗?所长问黑八:他说的都是真的吧,黑八说真的。问王启,你还有啥要求没?王启说没,谁的伤谁治。所长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问黑八,以后还打不打了?黑八说不打了,再打你拘留我。所长收起本子和笔,板起面孔说,明天十点以前每人写一份保证书送来,再打一定重罚!
走出派出所,黑八主动伸出手和王启握了握,说我们打的哪门子架啊,打了半天结果把自己的事儿全耽误了,其实最该打的是陵区管委会那帮混蛋,他们为啥不多开个口子呢?如果多开个豁口,让大家各走各的道,大家还会排队争抢吗?王启说是呀,他们为啥不多开一个呢?于是,两人商定第二天八点去找老姚,要求再开个豁口。
老姚叫姚安,是陵区管委会主任,王启和黑八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翘着二郎腿倦在老板椅里看报纸。他傍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女子黑八认识,叫小芳,是个导游,是几年前老姚从旅游学校直接招聘过来专门伺候领导的。见有人来,女子站起来和老姚打了声招呼,说我走了。黑八说,怎么就走,再坐会呗。女子笑笑,说你们聊,我还有事。等女子走后,黑八说,姚老板艳福不浅啊,恐怕导游里就这么一个漂亮妞被你霸占了。姚主任斜了他一眼,说胡说什么呢,人家是来找我调岗的,不想当专职导游了。黑八说,干脆让她来你办公室当秘书得了。姚主任把腿从茶几上移下来,转移话题,说来来来,我正要找你呢。黑八说找我做啥,不是又动员我当保安吧!姚主任说不是不是,听说昨天又和人干仗了?黑八吃惊,说消息快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姚主任说在我地盘上发生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惜我去晚了,我到的时候派出所已经把你们给带走了。接着问,和谁打的,因为啥?黑八看了一眼王启,说,那不,让他说吧。姚安把王启仔细端详了一番,突然问:你爸过去是不是在文化局上班?王启说是呀,怎么了?姚安说这就对了,我说你咋和我们王股长长得那么像,我和你爸一起共事多年呢,刚上班的时候就在他手下。你爸人好啊,我能走到现在其中就有他的功劳。王启心说,原来你都知道啊,不是我爸,说不定你现在和我一样,也得站街讨饭吃。姚主任和王启说的好像不是一码事,老姚接着说,那时候从北关去城里有一座桥,桥上经常有往北关送煤的车子,你爸每次上班走到那都要停下来帮着他们推车,一直坚持了很多年。后来煤店公司领导知道了,很受感动,派人免费给你家送去一车煤球,可你爸说啥不要,硬是给退了回去。于是煤店领导就把你爸的事迹报告给了上级,上级专门派人对你爸进行了采访,你爸的事迹就很快见报了,并很快成了全县学雷锋标兵和劳动模范,我们文化局的人都跟着光荣!王启说那又怎样,现在还不是照样退休。他倒是光荣了,可我们却跟着遭了罪了,不是我谋个生意做,恐怕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姚主任说,那时候人都穷,可精神充实。特别是你爸,整天象有使不完的劲,局里的卫生大多都是由他打扫…… 他曾受到过省委领导的亲切接见,我一直把他当偶像呢。姚主任说得眉飞色舞,好像心灵深处尚留有感动。黑八说,那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不提也罢。姚主任意犹未尽,问王启,你爸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吧!王启说,还好,就是血压有点偏高。姚主任说,那是年轻的时候累的了,做好人不容易呢。黑八说,我们来可不是听你说教的,我们是找你说事的。姚主任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黑八眼角处那坨紫薯色的伤痕,说:噢噢,你说你说。黑八说,知道我俩昨天为啥打架吗?姚主任说,为啥?王启说,因为广场豁口少,我俩都争着要过,谁都不让谁,所以才打起来。姚主任觉得像听童话,说你们也太那个了吧,就为这点小事值得打起来?转脸对王启:怎么不学你爸呢,让一让啊。王启说,我老婆急着上医院生孩子,你说我能让吗?黑八说,我孩子也病了,也急着找大夫,事情赶在一块儿了。姚主任咳了一声,说原来这么回事啊,你们也打了,也闹了,还找我干吗?有需要我出面的事吗?黑八说,当然有了,这广场和陵区不都归你管吗,如果不是豁口太少太窄我们能打起来吗?每天广场上往来的人那么多,为啥只设一个豁口,就不能多设一个吗?
对老姚,王启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当初他到文化局上班的时候就在王启他老爸手下,那时王启老爸是个小官——文物股长,和老姚的妈妈是同事。老姚的妈妈是局里的收发员,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心态好,脸子耐看。虽然没了丈夫,但并没见她有多少悲哀,每天都哼着小曲上班。老姚之所以能到王启老爸手下上班,主要是沾了他母亲的光,当然也与王启他老爸有点关系。那时老姚还小,最多也就十几岁,在办公室跑跑颠颠地给大伙端茶递水,像个通讯员似的。但这孩子有母亲的基因,天生聪慧,能说会道且勤快,所以很招大伙喜爱。为了对他进行重点培养,后来局里让他去党校挂职学习一段,回来后正赶上选拔年轻干部,因为有学历,他被破格提拔为副局,直接进入了局领导班子。
后来陵区要扩建广场,需要临时成立一个指挥部,于是局里便把老姚推荐了上去,一是想借机锤炼和摔打他,再者也是对他的前程负责。巧的是当时主抓广场工程的王副县长是老姚党校时的同学,于是两人一来二去地便扯上了关系。广场建成后赶上陵区管委会要升格,由原来的副科提升为正科,靠着和老同学王副县长的关系他便被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王副县长当时负责旅游文化工作,两年后提为县长。他也很快由副职变成了正职,并且一干就是多年。据王启老爸讲,当初这个招工指标本来是为照顾他这个学雷锋标兵的,但王启老爸硬是谦虚着不肯要,说他有办法让儿子就业,硬是把指标给退了回去。后来局里就把指标给了没了爸爸的老姚。局里之所以会把指标拍给老姚,是因为老姚的母亲和当时的局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关系。这都是后来王启听他老爸说的。后来王启结婚成家了,迫于生计,只得在街上租了间门面,做起了生意。直到现在提起这事王启还对老爸耿耿于怀,说当初不该把指标让出去,以致让自己失去了当官机会,使得他不得不像妓女一样天天站街。
豁口
三
姚主任没有马上回答黑八提出的问题,此刻他想起了临上任之前他的那位老同学,也就是现在的王县长对他说过的一番话:老姚啊,知道为啥要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吗?你可不要小看这个庙院啊,这里面可大有学问呢。往小里说它是咱县财政收入的钱串子,往大里说是咱县对外宣传和招商引资的一块金招牌。如果在这干好了,不论你我,从政治上经济上来说都非常有利,前段时间省市领导专门到陵区进行了视察,都认为这是历史遗留给我们的一笔宝贵财富,也是得天独后的旅游资源,一定要管好用好她。为此省市领导都已经表态要加大对陵区的投资力度,可能有很多项目资金将陆续到位……
但你要抓住工作重点,不能事无巨细什么都干。什么才是重点呢,王副县长接着说,以后陵区就是我们对外开放的一个窗口,凡上级来的领导肯定都要到陵区看看,我们的工作重点就是搞好接待。只要把领导伺候得法了,领导一高兴,大笔一挥就是钱,有了钱不就什么都有了?
……当然了,我们不求有功,但绝对不能有过。特别是陵区门前的那个广场一定要严管,不能让其他车辆随便乱窜。不然到时候万一领导的车子被堵在了里边,你我都无法交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姚主任说明白,回头我拿个方案送给您看。王副县长说好,接着鼓励说,将来你可能会接触到很多到这儿来的大领导,只要在这个位置上干好了,不出差错,那么进入处级后备领导干部的选拔还是很有希望的……。
不久,姚主任把广场管理方案拿给王副县长过目,王副县长别的没提什么,只是在广场管理这块觉得设置的出入口太多,不利于领导接待,便随手划掉了几处,最后只留下西北角一处可供电动车通行的豁口。对于豁口少通行难的问题,早在几年前就有人向他反映过,他也把问题向王县长作了专题汇报,但王县长批复却是:保持原貌,不得增设,这样问题便被搁置起来。
此刻他不能把责任直接往领导身上推,说豁口不是不能增加,只是得履行个程序,当初这陵区管理方案是经专家反复论证和上级领导审查批准的,现在如果要更改就得履行程序等待上级审批,我这个主任实际上是个空架子,什么家都当不了的。黑八知道姚主任圆滑,因为当初他刚走马上任时,这帮生意人都不买他的账。特别是旅游旺季,大家一窝疯都把摊子出在广场上,管谁谁不听。也就在那个时候老姚曾经找过黑八,想让他出面组织几个人,采取以赖治赖的方法把广场摊位清理干净,但黑八一口回绝了。因为黑八和东西街的人都很熟,自己又是卖香的,清了别人连自己也没法干了。后来实在没法了,姚主任就带人去外地学习考察了一番,回来后便在广场东西两头设置了隔离带——一排灯泡样的石墩子。隔离带不高,主要限制机动车辆,行人抬腿就能迈过。因为广场南面是湖岸,北面靠一条河,河北便是旅游景区,有桥可直达景区门口。所以只要把广场东西两头一堵,广场和景区就成了一个封闭的王国,不论与领导接待和景区管理都非常有利,当初设计广场的时候是请了专家学者专门论证了的。但没想到因隔离会惹出恁多麻烦事来。
黑八说不用你出面,我找人,今晚就可以弄几个口子出来。姚主任吓了一跳,说别别别,得等我请示了领导再说。别看就一个豁口,可不是小事情,因为直接涉及到领导安全呢,你不知道陵区经常有领导来吗,出了问题谁负责?王启说吓唬谁呀,官再大也不能不管百姓的死活不是?都几年了,请示怎么就一直批不下来呢。姚主任说这不是陵区吗,特殊地方啊,不是舞厅和电影院,什么人都可以进的。黑八说特殊地方?特殊在哪?不就一破庙吗,咋那么神秘!姚主任说可别小看这破庙,这里可隐藏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呢。过去历代皇帝都派专人到这里祭祀的,你说能随便让人进吗?王启说天安门广场神圣不?不是照样让人随便参观吗,我们怎么就不行呢。姚主任说天安门是可以随便进,但那里没有领导啊,如果有重要外事活动恐怕你连边都沾不上,中南海国务院你能随便进吗?黑八说你别给我们废话,这豁口到底扒还是不扒?你给个痛快话!姚主任说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吗,可以扒,但必须在保证上级领导安全的情况下才能扒。黑八说你就蒙吧,你等着,我早晚得让你出事!
四
其实也不用扒,现成就有一处大豁口可以用。只不过那豁口是专为领导小车出入设置的,姚主任怕影响领导接待,平常一直没让开,只是在有大领导来的时候才偶尔打开一次,领导走后便立马锁上。他怕黑八王启知道,硬逼他要钥匙,再者也怕他们想点子破坏,所以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
那个大豁口就在离小豁口的不远处。靠近豁口的一侧有个岗楼,可供看豁口的人歇脚休息。如果有领导来可以通过这个豁口一直把车开到陵区门前。
豁口设有一道活动闸门,看管这道闸门的是个20来岁的小伙子,叫胡胜,是组织部管官帽的魏部长一个亲戚。当初设计这个豁口的打算是,如果领导不常用,早晚的时候可以打开让骑电动车的人通行,以缓解那道小豁口的压力。但因为平常很少有领导来,小胡也便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时常歇班在家。碍于魏部长的情面,姚主任对小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看来,豁口开不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把领导和他们的亲戚们照顾好,不能慢待了。所以这道豁口便被很多人遗忘了。现在被黑八这么一激,他才突然想起来。他马上让办公室下两道命令,一是通知看管豁口的胡胜马上到单位来一趟,安排抓政工的赵主任专门和他谈话,要他早晚必须按时开放大豁口,以便让上下班高峰的人顺利通行;二是通知所有保安人员晚上开会,进一步加强陵区晚间的巡逻放哨,特别是广场隔离带,要严加看管,以防坏人破坏。布置完之后,他想给王县长通个话,以便约个时间把陵区情况向他专门汇报一下。可拔了半天一直占线,只好作罢。
未建广场之前,这里曾有一条可供车辆通行的东西街。东西街的人来往拉货都从这里过。广场扩建后街道和广场融成了一体,那条街也自然而然地消失了。之所以要建广场,是因为仅靠街道北边有一座陵庙,随着旅游业的蓬勃发展来这里旅游观光的人越来越多。但因场地过于狭窄,每到旅游旺季这里的人流就像蚂蚁搬家,拥挤不堪且难以疏散,游客对此怨声载道。后经考察论证,就将原街道封闭,建成了现在这座广场。
姚主任是广场刚建好不久走马上任的,开始的时候大家觉得他还不错,因为他毕竟为发展旅游干了一件大事——修了一座广场,并为这一带的生意人带来不少好处。最大的感觉是环境宽松了,生意好做了。但渐渐地便产生了不满。不满的是虽然生意好做了,但东西街车辆通行却遇到了困难。因为一些商品来往都需要机动车拖拽,由于广场的限行,大家每次进货发货不得不绕到两公里之外的北十字街,然后再由北十字街顺南北大道运进来。距离远不说,关键是南北大街车流量大,经常堵车,运一次货需要占用很多时间。光限制货车通行也就算了,可由于豁口少,眼下连电动车出行都遇到了困难,就不能不引发民怨。
胡胜家在乡下,当天并没有来单位报到,说是病了,暂时来不了。他给姚主任打了个电话,要求请假。姚主任心里明白,那是在推托,根本就不想来,早就听说胡胜在看豁口之外又另谋了职业。眼下挂着单位的牌子不上班赚拿工资的人并非胡胜一个,他们大都是领导的亲戚或故旧,后台都很硬,姚主任拿他们没办法,批不得也吵不得,只好听之任之。自打见了王启和黑八之后,姚主任才突然感觉有些不妙,看来豁口问题已迫在眉婕,再不解决恐怕真会出乱子。因为他了解赫成和王启,知道他们都是社会上的小混混,急了眼什么事都敢干。于是他拿起手机,再次拨号。
这回通了,他问王县长在哪,什么时间有空。王县长说下午去市里开会,有啥事就在电话里说吧。姚主任便婉转地把豁口的事说了,问咋办,要不要再增加个豁口。王县长好像有点不高兴,说就这点事也要我拍板,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啊。姚主任说当初这方案是您亲自审定的,再说也直接涉及到领导的安全,所以我有点拿不准,怕出乱子。王县长说好了,我知道了,陵区管理是你职权范围内的事,放你在那里就是让你解决问题的,以后类似这样的事情不要再请示了,请示我也不能越俎代庖,总的原则是不出乱子,保证安全。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姚主任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把老同学的答复认真在心里揣摩了一番,感觉那意思还是不想让增加豁口。于是他马上把班子里人召集过来,想听听大家的意见。他先把县领导的答复向班子成员做了通报,完了便逐个征求意见。但大家都沉默不语。特别是对豁口的扒与不扒问题谁都不愿表态。因为大家都知道姚主任和县长的特殊关系,既然县领导态度那么含糊那最好还是不扒,不然出了问题谁负责?其实大家心里明白,姚主任之所以要这样多此一举无非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以免上级领导追责。姚主任启发说,王县长也不是说不让扒,关键是考虑到领导的安全。如果大家都同意扒呢那我们就扒,大家可以在会议记录上签个字,出了问题大家一起负责;不同意扒呢也要明确表个态,以便事后我好向领导回报。这时负责安保工作的贾主任说,其实豁口扒不扒对安全工作意义不大,我在上下班高峰的时候到那儿看过,人多的时候最多也就等个十几分钟,如今干什么不排队?所以排队是很正常的,主要是没人维持秩序。如果在豁口设置一个类似红绿灯那样的交通标志,红灯亮的时候外边的人进,绿灯亮的时候里边的人出,就不存在拥堵的事了。有人马上提出了反对意见:说有交通标志也得靠自觉,有的人不管红灯绿灯他都照闯怎么办?谁负责监督?我们不是执法部门,又不能罚款。管政工的赵主任说,不是还有个供领导车辆出入的大豁口吗,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是个预备通道,为啥不用?这时大家才突然想起来,说是呀,那个通道有两米多宽,可允许多人同时通过。姚主任说那个通道是可以用,但那是个机动车道,如果从那里开口难免会有机动车通过,如果允许机动车通过就会把广场地坪压坏,再者也直接涉及到广场秩序和领导的安全。现在看管通道的小胡请假了,找谁顶替?一说到人大家又陷入了沉默。因为要找人就牵涉到费用报酬,钱和人都是单位的敏感问题,眼下单位人际关系微妙复杂,况且小胡又是组织部魏部长的亲戚,所以大家都不想沾惹。看看议不出个所以然,姚主任说,大家看这样行不行,先临时找个人替小胡一阵,等小胡病好后再换过来。抓基建的杨主任说,听说他在家开了个饭店,以后来不来还不一定呢。姚主任一脸无奈,说即使不来也得把位置留着,工资照发,不然魏部长那里没法交差,谁让咱官小来。
一连几天姚主任都在为看豁口的人选问题发愁,发愁的原因并不是报酬的多少,而是压根就没人愿意干。因为看管豁口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一是开放时间大都在早晨和晚上,谁能一天到晚在那里守着?二是如果只允许骑电车的人过,其它车辆就必须拦下,谁能管住? 特别是类似赫成王启那样的生意人,他们都是街上一些难缠的户,说轻了他们不理你,说重了他们会找茬修理你,一般人根本看不住,谁愿意和他们天天怄气?
远远地看见一个人,60来岁。他背着手,低着头,正步履瞒珊地向这边走来。姚主任眼睛一亮:喊,王股长!那人抬头向前方张望了一下,没见人,以为听错了,没停步。姚主任忙从侧面三步两步赶上去,边招手边喊,王股长!我,在这儿呢!王股长扭过脸,说姚主任啊,你怎么在这?姚主任打哈哈,说迎接你吗。王股长笑,说知道你是这儿的头,就是见不上面。姚主任说这不是见了吗,走,到我办公室坐坐,早就想你了。王股长说是啊,我从退休后就很少见到局里人了,今天你是第一个。
姚主任把王股长让在沙发上,又从抽屉里翻出茶叶给王股长沏上,说怎么样,身体还不错吧!王股长说还行,年前检查身体除了血压有点偏高,其他都还正常。姚主任说正常好啊,有什么也不如有个好身体。停了一下又说,前天见你儿子了,他是不是叫王启?王股长说是啊,在哪见到他的?姚主任说那天他来找我说事,我一眼就看出是您儿子,和你长的一摸一样。王股长说那正常,如果不像就麻烦了。两人打了一阵子哈哈,王股长问,启子找你说什么了?姚主任说他来反映广场的交通问题,要求再增加个豁口。王股长说,一个豁口确实有点少,怎么不多开一个呢。姚主任说,不干啥不知道啥难啊,接着就把豁口的事说了。王股长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豁口的事还真不好办。姚主任叹息,谁说不是呢,就说陵区这摊子事吧,别看庙不大,就是神仙多,扒扒除除都和领导沾亲带故,他们到这来就是想领领工资,真正干活的没有几个,如今的人实在是太难管了。王股长说,你找我有事?姚主任说没什么大事,不是早没见你了吗,就想聊聊,整天呆在这个破庙里,都快把我闷死了。王股长说你比我强啊,好呆你弄了个正科,我一辈子弄了啥呀,尽给别人办好事了。姚主任说,你这辈子也值了,当初你当先进标兵那阵儿多精神呀,大家都很羡慕您。王股长说好汉不提当年勇,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不兴好人了呀。姚主任说,怎么不兴呢,您不就是一个吗,像你这样的老先进打着灯笼都难找。王股长眼睛一亮,说,前年刚退下来的时候还真有人找过我,说让我当业余交通岗,就是拿着小旗,在红灯路口专门照看行人。姚主任说你干了吗。王股长摇头,说没,儿子嫌钱少,不让干,说风刮雨淋的不值得。现在还想干不?王股长说想干也不行啊,端谁的碗受谁的管,得听儿子的。姚主任趁机说,我这倒真有个活,保证让你风刮不着,雨淋不着,而且适当给些报酬,你干不干?王股长说敢情你让我来就为这事吧。姚主任笑了,说全当帮老弟个忙,也算是我求您了,完了就把看豁口的事说了。王股长说不行啊,虽然老伴不在了,但得让儿子知道,不然他们不让干我也没法。姚主任说这好办,你先干几天,如果儿子有意见我去和他说。说着从柜子里翻出一提精装茶叶,说我这也没啥好东西,知道您喜欢喝茶,这提茶叶送给您吧,这是去年一个朋友送我的,我一直没舍得喝,真正的西湖龙井。王股长说姚主任你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豁口的事还不知道能不能干呢。姚主任说两码事,别忘了,您曾经是我的领导呢,就凭过去咱一起共事那么多年,送你包茶叶还不应该?何况您过去对我应该说是有恩的,不是您把那个指标让出来,说不定我今天什么都不是。王股长似乎有些激动,说那好,就冲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回去和儿子说一下,明天就来上班。姚主任说不急,那天有领导来我会提前让人通知您的,平常也就每天早晚上下班的时候开一会儿,不用一天到晚呆在这里。完了就让老股长把手机号码留下,把有关注意事项一一作了具体安排。特别强调,除两轮电车,其他车辆一律拦下。至于报酬,姚主任说到年底一起给,保证不让您吃亏。究竟给多少,姚主任没说,王股长也没好意思问。
姚主任知人善任,王股长爱岗敬业,每天早晚还没到上下班时间,王股长就还像先前那样提前上岗。他先把豁口内外的卫生打扫一遍,门栏打开后就一直在那里盯着。直到九点以后人少了,才关门落锁。
由于有了大豁口的及时开放,小豁口那边再也看不到排队的身影了。姚主任非常高兴,为了让老股长值班期间有水喝,他特意派人买了水杯和电热壶送了过去,并时不时的过去嘘寒问暖,让老股长很是感激。
太阳红着脸儿在天边笑,圆圆地,像着了火,惹得周围的云朵也璀璨着,辉煌着。当太阳彻底坠入地平线的时候,月儿早已露出了笑脸。王启骑电动车往西街走。他这阵子太忙了,因为快到中秋节了,生意已经进入了旺季,他得赶快把该进的货补齐。前几天因为老婆生孩子他不得不关了几天门,把生意都给耽误了。现在老婆在家坐月子,店里就剩他一个人,天天像蹲监一样守在那里。他知道女人生孩子后得一段时间不能同房,索性从家里带了炊具,干脆吃住在店里,免得来回在那个豁口排队,把老婆孩子全甩给了岳母和小姨子。
远远地看到广场边站着一个人,借着朦胧的月光仔细辨认,咦,怎么像老爸?他忙走至近前,问:爸,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老人被冷不丁的喊声吓了一跳,怯怯地所答非所问,说启子呀,这几天孩子没事吧?王启说没事,这么晚了你在这干吗?老人说躺早了睡不着,随便走走。他不想让儿子知道自己的事情,如果知道了一定会阻止不让干的。不让干姚主任那边怎么交代?人家对咱那么好,做人得讲个良心。但儿子很快就发现了那道豁口,说这豁口怎么开了?小胡呢?见门卫房里亮着灯,父亲在门边立着,心里就明白了几分。问,你在帮小胡看门?见瞒不过,父亲只好如实把事情说了。但让他意外地是这次儿子并没有阻拦,问待遇咋说?每月给多少?父亲说都一个单位的,咋好说要钱啊。王启说爸,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如今没好处的事儿谁愿意干呀,还想像过去那样学雷锋啊。不行,我明天就去找姚主任,得签个协议,事先把待遇说好,不然到时候他一走你找谁去要?见儿子固执,老汉有些生气,说安生做你的生意吧,我的事不用你管!王启气得直跺脚:爸,我看你这死脑筋啥时能改!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头不回,这个家早晚得败在你手里!
王启还是见了姚主任,姚主任待他像待他父亲一样热情,给他递了烟,沏了茶。王启说我爸的待遇怎么说?姚主任说,我和你爸是老同事了,亲得比你的哥们还亲,你说我会亏待他吗?王启说那不行,空口无凭,得签个协议!姚主任笑,说可以啊,先问你爸愿不愿签,回头再来找我。王启说你得先叨个数,回头我再给我爸说。姚主任说你说多少?王启伸出了三个指头,3000,少一分我也不干。姚主任依然笑着,说讲钱是不是有点薄气呀,我和你父亲多年的交情能用金钱衡量吗?王启说别跟我扯这个,他是他,我是我,没钱谁干啊,总不能再象过去那样还让我爸学雷锋吧。姚主任便有些生气,说按说你是晚辈,我们老一辈的事你们晚辈的不应该掺合,这样吧,回头我去找你爸说,他要多少我给多少,这样行吧!王启说我爸老实,你知道他不会讨价还价。姚主任说那你说咋办?就是签协议也得是你爸签呀,你签有法律效率吗?王启说那好,你去和他说吧,我等回话!说完站起来就要走。姚主任说等等,你和黑八不是提出要增加豁口吗,现在豁口有了,还有意见没?王启说豁口是有了,但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呢,别把我老爸塞豁口里出不来就行。
姚主任之所以让老股长看豁口,除了王股长工作认真品德优良让他有些感恩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他的儿子。他知道王启和这一带的小混混们熟,万一到时候真有拉货的机动车硬闯硬过,可以让他出面帮着协调,他总不能看着父亲有难坐视不管,其用意依然是想以赖治赖。至于待遇问题,当初他之所以没和老股长讲清楚,一是不知道老股长能干多久,儿子王启是否同意,再就是想先保住密,等年底班子商量个意见,对老股长适当照顾些,最起码不能比那帮聘请的保安人员待遇低。但万万没想到王启会等不及,竟以报酬问题来要挟他。这让他非常为难,给多了怕单位其他人有意见,给少了又怕对不起老股长。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给老股长通个气,以免父子俩产生矛盾。于是他拨通了王股长的手机,告诉王股长刚才儿子到单位来了,议了工资待遇的事,决定每月给他2000元,比聘请的保安多200元。王股长说,不能让领导为难,适当给点就行,就全当帮您的忙了。姚主任安排说,标准先不要往外说,因为班子还没具体商量,这只是自己的想法。如果同意就抽空到单位草签个协议,免得你儿子和你生气。王股长说签啥协议,我还能不相信你吗?就这么定吧。
王股长这边刚放下手机儿子王启就进屋了。王股长便没好气,问儿子,你去单位找你姚叔了?王启说是呀,他是头,不找他找谁?王股长说谁让你去的,不是告诉你我的事不让你管吗?儿子说我不管谁管,你不是我爸吗?王股长说我的事你别管,他给多少我要多少,就是一个子儿不给我也得干!王启说好好,我不管,当初你把指标让给了人家,结果连个好也没落下,这会儿你又要替人家卖命,告诉你以后出啥事也别喊我!说完甩门走了。
七
太阳东出西落,时光像秋天里的小溪不慌不忙地淌着,王启因为生老爸的气,一连几天没有回家。就是回也决不从老爸看管的那个豁口过,而是仍走先前的小豁口。天阴了,好像有雨要下,店铺门前的地板砖被车压坏了,凹凸不平且布满裂纹,像一块破地毯被人随意划了几刀,狰狞张狂地在那里卧着。裂纹里常隐藏了泥和水,雨天走在上面,泥水会突然从缝隙里冒出来,一下子窜进裤腿里,让人哭笑不得。趁着雨还没下,王启想从家里拉一车沙土,再买几块地板砖把地坪重新整一下。他找了一辆电动三轮,拉着一车沙土从父亲看管的豁口走过,见豁口开着,没见父亲的身影。他犹豫了一下,想着老爸这会儿可能去厕所了,完了便调转车头从大豁口钻了进来。他知道广场的东头也有个豁口,可以过下三轮车。直接从这儿过就不用再绕道北十字街了,可以节省不少路程和时间。
等老爸从门卫房里端着茶杯出来他已经走出了很远。其实在他进门的时候老爸就已经看到他了,只是不想拦他。此刻,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王股长摇头叹惜:哪辈子作了孽,生了这么个倔种!
这时街上的其它车辆也陆续跟了过来,王股长忙上前阻拦,说这儿不能过货车,只能过两轮电车。有人便问,刚才不是已经有车过去了吗,我们为啥不能过?王股长不得不撒谎说,刚才那车是给陵区送沙子的,陵区下水道坏了,需要修。有人认识王启,说那不是您儿子吗,在东街做生意的,你怎么撒谎?王股长忙改口,说刚才我在屋里喝茶,他是偷着过去的。接着便有人起哄,说谁信呀,刚才你说是送沙子的,这会儿又说没看到,蒙谁呀,看个门也以权谋私!有人趁机鼓动说,不行,今天必须得让我们过,不然我们去找当官的告你,让他们把饭碗给你踢了!说着就有人想往里闯。王股长一看势头不对忙把栏杆锁了,这时一帮骑电车的人不干了,说不让他们过连我们也不让过吗?总不能把我们也堵在外边吧。王股长有点进退两难,说你们可以走那边的小豁口,这边今天不开了。但两边都不愿意,说昨天还让过,这会儿又不让过了,搞什么名堂啊。眼看局面要失控,王股长只好硬着头皮给儿子打电话,说启子啊,你快过来一下吧,他们见你带头从这里过了,正围着我闹呢。王启说活该,你以为那门多好看呢,好看会轮到你吗?王股长近乎哀求,说无论如何你得过来一下,你总不能看着你爹不管啊。王启说我这边也正忙着呢,你不说不让管你的事儿了吗?麻烦事还在后边呢,我看你还是把活辞了吧,你没那个金刚钻!
王股长像个泄气的皮球,失望地蹲在了地上。他后悔当初真不该答应姚主任这档差事,现在的人怎么这么难管呢,好像一下都变孬了。当年自己学雷锋那阵儿社会风气多好啊,那时人们都自觉遵守规章制度,门根本不需要看的,窗户也不需要用钢筋加固。现在究竟是咋的了?
王股长听了儿子的话,他找到姚主任要求辞职。姚主任说为啥?老股长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姚主任便苦心挽留,说工作中出点意外是很正常的,如今干什么事都会得罪人,如果再发现有人无理取闹就直接打电话,我派保安过去。但无论姚主任咋挽留王股长是铁了心不愿干了,说你还是再找个人吧,我高血压,不顶气,再干下去说不定命都没了。看实在留不住,姚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说这是您的工资,1300,您点下。虽然不到半个月,给您按半个月算,另外300元算我的贺礼,祝贺您添人进口,喜得贵子!王股长说你怎么知道的?,姚主任说是那天你儿子说的。王股长说,你别跟启子一般见识,我可不是为钱才帮你干的,就站了那么几天岗你给那么多,不是故意羞辱我么?姚主任说如今是钱在人情在,没钱瞎咧咧,你不收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说着硬把钱塞进了老人的口袋。王股长说,我虽然老了,但做人总得讲个情面,不义之财不能要。姚主任激动地拉住老股长的手,说现在的人如果都像你这么自觉,我这主任也就好当了。王股长觉得两眼发热,说等孙子满了月,我请你喝酒。
八
由于老股长的辞职,原来的小豁口又拥堵起来,队伍排得像一条长龙,有人便怨声载道:这大豁口怎么搞的,怎么刚开两天又不开了?有人接茬,说那是专门给当官的留的,老百姓怎能乱过?黑八说,我看老姚那家伙是欠修理,过两天我还得去找他!
黑八真的又来了。他问姚主任,豁口怎么又关了?姚主任依旧笑着,说看豁口的小胡这两天有事,等过几天再开。黑八说你哄贼呢,那不是王启他爸吗?谁不认得?姚主任说那是让他暂时替一下,他现在也有事了,你说咋办?黑八说不看又能怎样,还怕谁把广场背跑了?姚主任笑,说你小子嘴巴真厉害,真应该去外交部。黑八纳闷,说我去那干啥?姚主任说和外国人谈判啊。黑八说你是真找不到人咋的,真找不到我帮你看吧?姚主任说好啊,你看还真合适,就怕你不干。黑八说只要给钱,我干。姚主任说给,你开个价吧!黑八说800,怎么样?姚主任说一个月?黑八笑,说一天,一个月两万四。姚主任说不高,干脆把庙租给你得了,正好我这个主任也不想干了。黑八说我才不干呢,给钱再多也没我做生意自由。完了收起笑容,说给个确切答复,小胡啥时间能来?姚主任说,他可能在家盖房,快完了,很快就来上班。黑八说好,我再等你几天,如果再拖我可让弟兄们把你那石墩子拉走了,让你找都无处找。姚主任说别那么急吗,啥事不得有个过程?黑八说过程,你抽空到豁口去看看,看队伍排多长?我们是做生意的,时间都耽搁在路上了,亏本你赔?姚主任说好了,我还有个会,回头再说,说着硬把黑八推走了。
农历八月十五前下了一场雨,雨不大,有些淅沥。因为要过节了,学校和国家机关都放了假,在外打工的人也都陆续回来和家人团圆,大街上人流车流一下子多起来。这时候店铺的生意也非常火,大家都忙着赚钱和过节,对豁口的事好像淡忘了。
姚主任这段时间会好像特别多,单位里一天到晚看不到他的踪影,有事就用电话跟他联系,所以日子就显得有些平静。平静得如天边漂浮的那朵云霞,悄悄地来,亦悄悄地去。
节后第一天上班,姚主任就接到了县里的通知,说有一位领导要到陵区视察,要他提前做好准备。姚主任急忙按照事先预定的接待方案认真做了安排,唯独那个专供领导通行的大豁口尚缺少固定人员看守。为防万一,他让保卫科临时指派了两名保安去那里坚守。
按照惯例,凡省级以上的领导来,县里都会提前一天通知,并有县领导亲自坐阵指挥,抽调公安、旅游等有关部门协同落实。但这次好像有些异样,县领导动静不大,看来不会是大官,姚主任这样想着。但心里仍旧不够踏实,他打电话问有关部门,上午来的是那里的领导?有关部门说我们也不知道,是市里通知的。他知道县里领导肯定知道,但他不敢问,因为有关领导活动通常都是保密的,作为下级只能无条件服从,不能随便问,这是纪律。
姚主任不敢轻视,按照通知的时间提前到到达了预定位置——专供领导车辆通行的大豁口。和他一起到达的还有保卫科长和两名保安。不一会儿从西街另一端开过来两辆小车,姚主任知道那是李书记和王县长来了,他记得他们的车号。车刚停稳,姚主任急忙迎上去帮李书记打开车门。县领导陆续下车,李书记朝广场看了一眼,说今天广场人不少啊。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从通往市里的高速路上一拉溜开来三辆警车,后面紧跟着两辆车拉警察的大客车。李书记知道其中一辆是市公安局宋局长的车,有点惊异,忙迎上去,说你们怎么来了?事情好像非常紧急,宋局长来不及细说,说赶快清场,领导的车队马上就过来了!并以命令的口气说:广场周围一切车辆禁止通行,陵区周围全部布岗!于是两车警察迅速扩散,按照事先的布置很快进入了各自的岗位。直到这时姚主任才感到事态有点严重,他安奈不住,走到王县长跟前怯怯地问,今天是哪里的领导?王县长撇了他一眼,说还用问吗,没看这阵势!其实李书记和王县长也是刚接到通知,要他们到陵区等侯,具体是那一级领导他们也不清楚。
这时一名警察走过来问保安,你们仨是干什么的?姚主任说是陵区保安,我派他们看管豁口的。警察说为了首长安全所有路口都有市公安局接管,让他们尽快离开。姚主任便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大约10点多的时候,两辆黑色轿车和一辆中型面包车停在了广场西侧靠近大豁口的地方。县公安局长这时候也赶来了,他跑到姚主任跟前说,赶快把豁口打开!姚主任脸吓得煞白,因为钥匙并不在他这,刚才两个保安走的时候并没有把钥匙移交给他。就在这时保卫科长气喘吁吁跑了过来,离老远就扬着手喊:姚主任,钥匙在这呢!姚主任急忙迎上去,说,怎么这时候才来!
豁口终于按时打开了,但姚主任却吓出了一身汗。
刘继兴
就在姚主任弯腰开锁的时候,看到黑八远远地在马路对面站着朝这边观望,他没顾上多想,急忙把钥匙交给保卫科长说,等领导的车子过后一定把豁口锁上,等领导走的时候再开。随后就跟随县里领导们朝陵区大门口奔去。
大约一个小时后,小车又陆续从大豁口开了出来,就在这时一个黑脸突然从马路对面窜出来拦住了车头,几个警察急忙上前制止,说干什么?躲开!完了就把那黑脸摁到在地向路边拖,黑脸挣扎,说别拉我,我有事向领导反映!这时从中型轿车里下来一个保镖模样的人,走到警察跟前说,放开他!完了示意黑脸跟他上车。黑脸癔症了一下,随后就跟那人上车走了。
车队开出陵区不久拐上了开往市里的一个叉道,中型面包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市县领导都不敢近前,只得远远地在一边观望。随后就见黑八从车上下来,大模大样地往回走了。
黑八究竟向上级领导反映了什么,地方官员们一无所知。市领导打电话问李书记: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为啥要拦领导的车子?李书记和王县长相互看了看,说事情很突然,我们也不清楚。市领导便不再追问,说回头让公安部门调查一下,尽快把情况报告市委!
当天下午市里便召开了紧急会议,据说那位大领导就陵区豁口问题做了专门批示。究竟批示了什么李书记王县长并没有及时向大家传达。接下来市委便派来了调查组,对陵区管理和豁口问题进行了认真调查。姚主任及其班子成员都被挨个找去谈了话。
不久,在距原来豁口的不远处,又新增了两处小豁口,接着,姚主任和县有关领导便被调离了。
姚主任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因为在调离通知未下达之前组织部魏部长已经事先向他透露了消息。就在接到魏部长电话的那个下午,他让管人事的副主任把他在任期间安排的人员列了一份清单,通知财务股:凡无故旷工或请假两个月以上者,立即停发工资和一切福利待遇。一周内不按时归队者,安辞退处理。接着他给王股长打了个电话,告诉老股长说他要走了,以后可能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要老领导保重身体。王股长显得有些惭愧,说对不起呀姚主任,是俺没把您安排的事情办好,以致给您带来恁多麻烦。姚主任苦笑了一下,说不管您的事,是我自作自受,忠君和爱民本来就是个两难选择,作为官场人我只能顾上,否则会更惨。都怪我当初优柔寡断,怕得罪领导,以致造成这样的恶果。王股长叹气,说也不能怪你,是现在的人太自私,太难管了,到处是隔膜和怨恨,别说你们当领导的,我连儿子都管不住呢,没钱说啥都不灵啊。姚主任若有所思,说有些事恐怕单靠金钱也不行……。
姚主任不愧是官场人,关键时候还敢于站出来替领导承担责任,那天调查组找他谈话的时候反复问,扒豁口的事是不是县有关领导干预过?姚主任说没有,豁口的多少是当初管理方案规定的,之所以没有及时增添是我一时工作疏忽,与上级领导没有关系。事后他打电话给王县长,说他已经把责任全部承担了,王县长很生气,说你不承担谁承担?连个豁口都处理不了放你在那里干啥?姚主任有苦难言,说当初方案不是您审定的吗,要不是……对方没容他把话说下去,说,你是说我也有责任,是吗?我说不让你扒豁口了吗?乱弹琴!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姚主任惊愕,思忖半天,摇头苦笑,说,好人难做啊!
姚主任走的那天,突然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女人说听说你要调走?姚主任说是的,以后有什么事就不要再找我了,这官我已经干够了。完了就听女的在电话那头呜呜地哭,说你走了我咋办呀,你不是答应让我当办公室主任的吗?姚主任说现在都啥时候了还说这些?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女人在电话那头哭得更厉害了,说你一拍屁股走了,把我撇的不上不下的,你好狠心啊!姚主任有些烦躁,说你哭啥,平常该照顾的不是已经照顾你了吗?你一年半载地就上那么几个班,看每月的奖金谁有你的高!女人说我们相处了那么久,难道就仅仅为了钱?若为钱我早就去傍大款了,怎么会轮得上你!姚主任不想和她啰嗦,索性把电话挂了。过了一会儿女人又打了过来,但这回没哭,有点气急败坏,她接着上次的话茬对姚主任说,说不好我去纪检会告你你信不信?姚主任脑袋霍地跳疼了一下,感觉像要爆炸,说你想落井下石啊,接着便双腿一软瘫倒下来……
微·闪小说百日赛征稿启事
参赛必加微信:shuai_pengju
即日起,本平台举行为时百日的“微小说”、“闪小说”百日大赛于五月一日起正式启动。
大赛要求:
本次大赛内容不限,题目自拟。参赛作品一律在《小说大世界》微信平台推出。
比赛结果在八月十日择机宣布。
微小说1600字以内,闪小说600字以内,两种题材各设一等奖一名。
注意事项:
1、来稿需注明【微·闪大赛】字样 +作者简介+作者生活照。
2、本次大赛净击量300点以上,打赏金额30元以上入围,打赏金不 返还,一元折合三个点击量。
3、入围作品将在《文学百花园》纸质杂志2018年第四、第五期陆续推 出,免费快递到作者手中。
奖励设置:
4、本大赛设“微·闪”小说大奖各一名,奖金:200元(现金);二 等奖三名,每人奖金100元;三等奖五名,每人奖金50元;入围奖若 干,赠送《文学百花苑》发荣誉证书,在《文学百花园》《小说大世 界》等平台张榜公布。获奖信息在最后一贴推出后的第10日公布 。
收稿时间:即日起到7月31日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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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百花苑》纸刊杂志征稿正在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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