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悦读|杨辉峰：在花开中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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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开中牵手
杨辉峰|文
多年前，一个写诗的男青年在北方的一个小城的苗圃里遇到一个姑娘。姑娘正好是芍药一般绽放着地妙龄时节。浅浅的蓝裙子似乎天空垂下一角挟着云彩的温柔。他，一个三十岁的大龄青年，一脸寂寞的胡子，但不沧桑。她，二十岁的纤纤素人，一袭花开的芬芳，但不惊艳。
在铺满鹅暖石的幽径上，阳光细密地叙述着一段宁静而诗意的时光。在阳光的缝隙里，他们彼此心照不宣，谁也不愿意说出那个可能令对方可能耳红目赤的字眼，任凭那个字在心里一阵鹿撞，乃至鱼跃、奔突，沉静如古井。
他和她牵着手，她没有理由坦然的拒绝这突如其来的盛情和温暖。她一直躲闪着他多情的注目，淡淡地说，你的手，很热。他没有说什么。用温柔如湖水般的眼睛看了看她。他说，我们去里面看看吧！竹林深处，花开正好……
在一朵花的背后，爱情酝酿的甜蜜故事徐徐展开帷幕。他原本想采那一朵最惹人眼的玫瑰送她的。折下了，却又无限惆怅，那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的诗句反而刺伤了他的某一根神经。他微笑着，脸上漾出一丝挥之不去的羞赧。他慢慢地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把那朵业已脱离母体的婴孩般的花朵埋入潮湿的泥土里，然后轻轻地拍打几下，双掌狠扣在一起。嘴边跳出三个字：回去了。尽管，那朵花不可能再继续活下去。
什么？回去了？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会意地一笑，良久，才喃喃而问：你为什么牵我手？他若有所思，象神雕大侠杨过想起古墓中的龙姑娘一样，黯然地一笑：我是上帝派来专门给你送温暖的。尽管天很热，后背上的衣物紧贴着背部。他们一点也不觉察。
初夏的清晨，树荫遮去烈日的一些狂热。那来自他身体的那一股子温润如一杯烫了许久的香茗从心头缓缓地泻过。恰与她内心的那一捧寂寥而清凉的泉水相遇，是何等的美妙与澄明。这是一种生在世俗而远离尘嚣，不可多得的缘分。
正因为这样，他非常认真地对她说，我要给你写一辈子的诗。她几乎不屑地说，那算了吧，我的大诗人。他呵呵地笑着，有些自嘲的意味，内心的某一根弦颤栗着，弹不出任何一粒心音，像一块石头纵身跳入千尺深潭。
他们相爱了，也许因为花开，也许因为诗歌。谁也无法确认那一段生命的美妙情节，究竟以怎样的开头展开。他为她写诗不到三个月，他们就就订婚、结婚、生子了。匆匆地，阳光遮住了风月和雨雪，遮住油盐酱醋的平凡，却无法遮住那段花开中的牵手。那一片花海一定紧紧地汹涌在心底，那一片苗圃会永远地让他们怀念。
多年以后，他们的领着可爱的女儿再次来到一直牵记的苗圃。柴门大开，空无一人，一只用铁链锁住的藏獒嗷嗷地叫嚣着。山坡上，矗立的建筑群黑压压地逼近，一寸寸地侵占了这座渐已废弃的苗圃。那些仿佛劫后余生的几簇玫瑰还在拼命地争芳斗艳，竭力抬出一年的嫁妆。莫非也是为了迎接他们，迎接这久违的情郎。可惜时光误人，辜负了我的郎，也辜负了玫瑰一样的姑娘。再次牵手这座荒芜的苗圃，一地的悲凉。荒芜中的爱情让人心寒，但更让人温暖，正如眼前这簇开的正好的玫瑰。沿着背脊一次次，一丝丝地温柔自上而下穿透任督二脉，生命仿佛再次涅槃和重生。爱情让人复活所有的记忆，花开花落，风吹四散……
孩子兴奋地跳起来，花儿都开了！花儿都开了！没有等她说完话，几簇玫瑰已经被折下来别在发髻旁。地上一片狼藉，落红无数。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人生长恨水长东。一刹那，他心中如刀剜一般疼痛，他狠狠地责备女儿，弄啥呢？多可惜啊！多美啊！看，这孩子……
女儿嘻嘻地笑着，她什么也不明白。
那份爱情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既然，已经错过了季节，就无需珍惜。然而，女儿不就是当年那一朵他随手折下又重新载回的玫瑰吗？是与不是，他已经分不清楚。没有必要的分辨都是一场徒劳。何必呢！看着孩子无辜的眼神，他很想想再次牵她的手。但他心中如千斤磐石一样压着，久久不能抽出手来。
这一天，是他们最后一次来这里。她忍受不了他的诗人般得多情和懦弱，忍受不了他的神经质。他忍受不了她的冷漠和狭隘，忍受不了她的条条枷锁。他们离婚了。她最后一次答应他和孩子一起来看玫瑰花开的。来这个再也无法回去的地方。他很想再一次牵她的手。她没有丝毫的表情，莫奈的印象画一样虚无的唏嘘着。那样的决绝和无情，那样的不卑不亢。日上三竿，她颓然地说，算了，这么多年，左手牵右手，都没有什么感觉了。何况……现在……何况……何必呢？
佛说，在你的面前化一朵开花的莲，照耀尘世的一剪菩提，芬芳你前世今生。生命中，明明注定一生牵一次手，就足够了。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也因为懂得，所以分离。分离就是分离，不只是一个人从另一个人生活中消失，更是一颗心从另一颗心的逃遁和死亡。那牵手的美好一瞬，象妙笔生花般斑斓地定格于生命的永恒之处。一些念想，一些痛楚，都在那牵手的温润之间燃烧殆尽。爱情不老的传说也渐渐老去。是的，人生的牵手可能有无数次，但能让你彻骨犹记，地老天荒不忘的恐怕只有一次。
淡淡地花香四散而开，如佛前一簇刚刚燃完地佛点头，氤氲在生命之外，飘荡在内心之底。谁也记不起哪一段香里是花开，哪一段尘里是牵手。拈花见如来，一切皆如般若。
【作者简介】
杨辉峰，陕西礼泉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陕西散文学会会员，啸鹤文字工作室主持人。发表诗文各类通讯稿件200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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