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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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家营养餐厅的后面,有一块长方形空地,一边是围墙,围墙上所着铁丝网,围墙下面有一排花池。一些玫瑰花无奈地开着,几棵槐树长势良好。靠着餐厅后门那一面,有几个有盖的垃圾桶,还停着一辆轿车。这块空地一直通向医院的后门——西门——我看着表,来回地走,我把双手高高地举起,先是正走,然后倒走。我一边走一边和自己说话。我先和我的身体说话。我没有埋怨我的腰椎,它是不应该这样,但我知道,它并不想这样,更没有与我为难的意思,如果说要埋怨,倒是我在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对它有所不善。这也埋怨不得。如果我和腰椎是可以分开的,在过去的岁月里,没有人告诉我腰椎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人告诉我如何使唤它,我也不知道该说如何保护它。腰椎是怎么一回事,我可以弄明白,我没有弄明白,这怨不怨得,值得商榷。那些从不为腰椎痛苦的人,他们有多少弄明白了腰椎是怎么一回事,他们都知道如何使腰椎吗?他们即使知道如何保护腰椎,我可以去向他们请教,但从他们那儿请教来的保护方法就一定适用我吗?我现在举起双手,把腰挺起来走,算不算保护或保健,但这方法适用于我吗,适用于所有如我一样腰椎疼痛的人吗?我这不是为我自己开释。我的身体就是我的一部分,这样说,我的身体其实就是我。如果说我有可埋怨的,也就是说,也是在埋怨我的身体。但这又是有所不同的。我的腰椎不会使唤自己,它在被使唤的时候,只是服从于使唤的命令。而发出命令的是我。而在我与身体的密不可分的关系里,是我的命令使坏了腰椎,还是腰椎自己在被使唤的时候自己不知道保护自己而导致病变?腰椎在绝对服从我的命令时,包括着它的过度被使唤,如果我不顾它的有限性,发出的命令十分过分,腰椎因此被过度使唤,这责任当然是该由我来负的。而如果,那命令不是我发的,我也是在听从于命令,就是说,我在接受一定的命令时,没有顾及到腰椎的承受能力,当我接受之后,就要腰椎去履行之。这又如何去怨?
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身体什么也不说。当我在走到这片空地的尽头要转身时,我忘记了腰椎在非正常期,转身太急,腰椎发出一阵急剧的疼痛。除此以外,身体什么话也不说。这又提醒我,身体对于我,从来都保持着沉默的态度,只有当它被损害之后,也就是不能正常运转时,它才会发出一种信号。而它在受损过程中,只要不到病变的程度,只会默默的抗着。我想到这里,不禁对它说,亲爱的身体,你受委屈了。可我怎样表达我的致歉呢?
2020-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