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国勇丨童年的卤鸡(散文)
每天天不亮,父亲就开始把一只只卤鸡从锅中捞出来,放在铁筚子上控干汤水,均匀地抹上一层薄薄的糖色。凉糖色遇到热卤鸡就会慢慢地结晶,鸡皮因此变得焦脆、明亮、红润,好吃又好看。特别是甜味的糖色和咸味的卤鸡中和后,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随同卤鸡出锅的还有鸡肝、鸡胗、鸡心、鸡肠等各种各样的鸡杂。父亲捞卤鸡时,总会留下两只椭圆形的鸡腰子给我吃。放在嘴中咀嚼时,就会有一股香香的汤水冲了出来,充溢了口腔,味道非常鲜美。
在我的记忆中,不仅是鸡腰子,还有卤鸡汤也非常香。早晨,母亲盛出一碗汤,把烙得焦黄的玉米饼子掰碎放进去,再撒上一层细碎的葱花,一时间色香味俱佳,我一口气能吃上一大海碗,待肚子撑得圆圆的,才欢快地背着书包去学校了。我记得非常清楚,和奶奶家做邻居的常伯伯是县里的交通局长,特别爱喝我家的鸡汤,卤鸡出锅后,父亲会让大姐盛出一小盆卤鸡汤给常伯伯家送去,每每都会得到常伯伯的极力赞赏。
做卤鸡最好选用一年生的小公鸡,做出的卤鸡鸡肉才筋道耐嚼,这也是父亲经常在卤鸡汤锅中给我留下鸡腰子吃的原因。从集市上买来小公鸡,宰杀后放进沸水中褪去羽毛,再洗净内脏,配备好大料,就可以下锅卤煮了。这一道道的程序非常麻烦,别说是做十几只卤鸡了,即使是一只卤鸡,也要用上好半天。除此之外,还有一道工序叫熬糖色,就是把红色的蔗糖放进锅中,加上少量的水,下面用中火慢攻,上面用木棍不停地搅动,慢慢地红糖就变成了黏黏的稀稀的糖色,可以用木棍挑起长长的糖丝。现在做卤鸡大都不再用糖色来增色增味了,据说是先把裸鸡放进高温的油锅中炸一下,待鸡皮炸成金黄色后再下锅卤煮,卤出来的鸡皮颜色就非常好看。不过,有个问题我一直弄不明白:用油炸的方法卤制出来的卤鸡,鸡皮为什么还是焦脆的?
那个时候,用来熬糖色的原料红糖是一种紧俏物资,正常渠道很难买得到,这让父亲非常作难。后来,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红薯芡粉也可以熬制糖色,才解决了父亲购买红糖的难题。不过,用红薯芡粉熬制糖色是个技术活儿,特别是对火候的掌握非常重要,火候不到,颜色不红,抹到卤鸡身上时就不会鲜亮。有时候,熬制糖色时火候大了,糖色就糊了锅,糖色颜色发暗,味道发苦,就无法使用了。父亲用了好长时间的实践,加上李鼎铭的指点,才熬出合格的糖色。
“李鼎铭”应该是个谐音名,确切的名字记不得了。李鼎铭家和我家是邻居,父亲做卤鸡的技术就是向他学来的。李鼎铭是回族,在我的故乡,卖卤鸡的基本都是姓李的回族,李鼎铭是其中的一员。并且,做卤鸡的技术从不传给汉族,只在他们回族家族中传承。我们两家做邻居时,李鼎铭看到我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奔波非常辛苦,就偷偷地指点着父亲做卤鸡,也算是介绍了一个谋生的手段。那个年代,大家讲究“徒弟不能抢师傅饭碗”的规矩,为避免和李家争生意、给李鼎铭惹麻烦,父亲总是着卤鸡篮子到小火车站站台上,卖给那些南来北往的旅客。
因为这些原因,从父亲一代起,我家和李鼎铭家关系就非常好。李鼎铭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扎根,我刚到郑州做记者的时候,他承包了郑州杜岭街一家医院的皮肤科门诊,挣下不少的钱,我经常到他那儿蹭酒喝;二儿子叫老虎,高高大大的个子,好像《水浒传》里的花和尚鲁智深,见了我总是亲热地叫老弟;老三叫连生,曾经卖过一段卤鸡,现在开公交车。小时候,连生是个非常捣蛋的家伙,我呢,因为性格弱经常被他欺负。有一年,他把我戴的草帽扔到了汽车上,我就哭着到他家闹腾,要赔偿。李家的阿姨把连生好一顿骂,哄了我好半天,我才被父亲扯着回了家。
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做卤鸡的时间很短,还没有待我学会这门手艺就停止了,这段做卤鸡的经历在我家变得非常神秘,家里人也很少愿意提起。不过,父亲做卤鸡、熬制糖色时的场景总是在我的眼前浮现,当然,还有刚刚从卤鸡锅中捞出来的鸡腰子的香,也一直在我的舌尖上品咂着……
作者简介:
贾国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行为证据》杂志社主编,新媒体《行参菩提》创始人。著有长篇小说《测出的不仅是心跳》、《谜底就在现场》、《致命谈判》、《命案现场》、《神探》、《大测谎师》、《市长命案》、《市长夫人》等,以及散文集《立地成佛》、《心止即岸》、《行参菩提》等。创作、投拍了《命案现场》(20集)、《捕狼人》(20集)、《完美指控》(30集)、《博弈》(30集)、《糊涂县令郑板桥》(36集)等电视连续剧、系列剧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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