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农谚里的麦子
农谚说:“麦收八十三场雨”。只要有那三场雨,就保证麦子有了百分之八十的好收成。是的,北方旱原地区的冬小麦需要在十个月里生长。在每年农历八月需要下一场透雨,把六月翻晒的麦田浇灌好,农人叫它是“浇墒地”。它为麦子下种着地铺好了松软的床铺。在白露过后就开始播种。早先是用木耧播种。一人牵牛,一人摇耧。耧麦子永远遵循着口角:“脚踏胡基(卡在两个耧腿中间的大土块)手摇耧,眼观下籽口吆牛。”播种上的麦子近三四天内决不能下雨,那样放晴日晒后,就会让麦田表层结痂,让麦苗钻不出地面,圈眼在土地下。要是再继续下雨,等到七八天后,小麦就会出苗了。否则就得用耱磨麦田,打破土地结痂,让麦苗伸出头来。麦苗出地后全是鹅黄色。那尖尖的麦苗像针一样细,探出头来,看那明亮的世界。不几天,麦苗就变成了浅绿色,把耧沟充满。到了十月,需要下一场大雨间或一场大雪,给走进冬天的麦苗喝饱水,盖上厚实的雪被子,用舒适温暖包裹着麦苗。此后的几个月内麦苗就主要扎根,积聚力量,到来年开春起身快长。来年三月又需要下一场小雨,之后就施苗肥,让麦子吃饱喝好。这第三场雨叫“春雨”。农谚说:“春雨贵如油,下得多了吃个狗球。”是说,这场雨下得不能太多太大,多了就会又让麦田板结,麦子难以长高长胖。
走进四月,麦子抽穗开花、灌浆、盛面。这一段日子需要天热气温高,也需要风来帮助麦子授粉,此时就不能下雨,下雨了就让麦子“淋花”了,难以结果。麦子在快成熟时,我总要去捏摸麦穗。那时麦粒儿才趋饱满,顺手捋下一个麦穗上的麦粒,放在左手掌里,用右手大拇指根部揉几下,再左右手一边倒撒一边吹气,三两下就拾掇出一手心肥胖柔软的麦粒,那有几颗麦粒尖头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绿色,一抬手,就将那一手心窝的麦粒扣入口中,嚼着香甜的麦粒。我就最早尝了鲜麦味,有了一丝自豪的醉意。此时,你一走进麦田,就有了一种湿润感。走得越近,那种特有的麦子的味儿就会浓浓地钻入鼻孔。在“算黄算割”鸟声里就到了六月,麦子成熟了,麦子弯下了沉甸甸的麦穗,便开始收割麦子。早年是人工收割。人们一边看着麦子的成熟度,一边准备收割的农具。买一把长把儿镰刀,买三条“丰收牌”镰刃,让磨刀人启开刀口,于是就花长时间把新镰刃磨得锋利。
割麦子是农人的霸王活,能把人累死累活。戴一顶草帽,人身子三叠一窝双腿圪蹴着往前走。头顶毒辣辣的太阳把人烤炙得汗水满脸满身流淌,前胸后背的汗衫一刻间湿透。用手抹一把额头,汗水就把自己弄成了黑包公。
收完麦子,随之就是人挑车拉,用架子车,用老牛车,用一条扁担把平原和山沟里的麦子全部拉回生产队的大场里,垒成大麦垛。此后就用一个多月的时间碾麦子。麦场里的活路同样是霸王活。人们每天清晨早早起身,走进麦场,开始解麦捆,抖麦子,用杈抖乱麦子、立麦子。等太阳晒上一两个小时,早饭后就开始把一场麦子向场外翻开,家乡人把那种工序叫“攒场”。再过两个多小时,又把那一场麦子向里翻一次,那种操作叫“圆场”,圆过场的麦子的确是一个大大的圆,等待着碌碡的碾压,麦粒就在那碌碡下挤出了麦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