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素芝丨小女与小犬可可
10岁的小女亦琪,和我家素不喜养猫养狗的习性相异,夸张点说,她和小动物简直是天然契合。尤其是对小狗,喜欢得了不得。走到哪,俊的丑的,她都要蹲下来亲昵问好,让我总担心她的无端友好会召来伤害。
我家北院邻家白天少人,两米多高的门楼上却养了一只白色的牧羊犬,小女过来过去招呼,朋友一般。一次小女贪玩叫不回家,我一抬头看见那只大白狗,主意来了:“赶快回来,你哥来了,等你呢。”小女果然出来了,问我哪个哥来了,我指着大白狗:“那不是,你狗哥,天天在等你。”小女扑哧笑了,打了我一下,纠正说:“不是狗哥,是狗弟,它没我大。”
二年级,小女第一篇作文写的《小狗点点》也是对门邻家的小狗。小女说:“我放学时,点点就卧在家门口等着我,一见我就很听话,摇头晃尾地在我家院子里跑来跑去。”她还说:“点点算不上漂亮,甚至有点丑。我想,点点一定是公的,要不怎么会丑呢?”小女关于俊丑的判断让人忍俊不禁。
小女大了起来,养个属于自己的小犬一直是她的愿望。但家里实在不能再添乱了。平时家中只有一老一少,由八旬老妈守着。老妈责任感极强,无论弄个啥活物回来,她都会当自己的事一丝不苟地管着。
可小女大了,有些事由不得我们了。一个月前,我中午没回家,往家打电话没人接,正心神不宁间却接到小女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小女怯怯地说,邻家的同学送给她个小狗。我头一懵,忙问她你姥说啥没?她说姥姥没说啥呀!我“哦”了一声。
晚上回到家,一老一小在沙发上。小女正宝贝似地抱在一个一尺长的棕色小狗。老妈说,小狗是邻居刘子宁家的,亦琪给小狗起个名叫可可。看来,一老一少对小犬的到来都很安然。晚上办作业时,小女把小犬抱到二楼。我来回收拾东西,小犬欢快地跑着,在我脚前拉拉裤腿嗅嗅拖鞋,热情得想踹它两脚。睡觉时,小女让找个纸箱给它做窝且放在我们屋里,听着它唧唧唧地扒纸箱的声音,我火冒三丈,把它连窝端到二楼的转台。
第二天,二楼转台拉了一地屎尿。小犬仍是欢快地跑着,扯扯老妈的裤角,衔街老妈的鞋子,在老妈的房间里洒尿,老妈气得出急腔。无奈,我把小犬放在了兔笼里,它扒着笼子“撞、撞、撞”地叫一上午。受不了它剌耳地叫声,又把它放回屋里。这以后,唉,家是喧腾了,每个房间都有了小犬的痕迹。
星期五,小女爸出差回来发现家里多个小犬,拧着眉头说许多养狗的危害。几天后,三姐从周口回来,知道她家有狗,大家纷说狗事。三姐说,恁得给它弄个窝,让它卧着睡觉。我笑,狗大白天还会自己睡觉?再说二楼有个窝呀。三姐说一楼二楼都得有。好吧,又在一楼给它弄个厚绵绵的窝。弄好窝,三姐对小犬说,去窝里睡觉去。小犬果真卧下了,一家人大笑。又一天,二姐来了,小狗在她裤腿前撕腾,素来胆大的二姐惊叫:“快把小狗弄走,我最怕狗了。”我说你踢它,它就不缠你了。二姐郁郁:“养啥不中非养个狗,这以后还让不让来?”我深深叹口气……
又一周五,小女姐回来,被热情的小狗扯得忍无可忍。看着一团糟的家,她一改平日不管不问的风格,严肃地训斥我:“都是你们惯着她,她说养啥就养啥。”我不知如何作答,想起二楼转台的异味,老妈被狗纠缠时说出的让人心惊的话,二姐的“让不让来”的绝情话,我木然的说:“你说怎么办?要不扔了吧!”老妈听见却说:“扔它干嘛,谁家的狗还还给谁。”我说这么近还了还不是回来?不想养就得扔的远远的。
只是,谁有勇气把小狗扔了?我知道我做不到。昨天晚上,小女在二楼办作业,大女和小女逗乐,小女吭吭叽叽地叫了几声,一楼可可“汪汪汪”地呼应立马传来。我们笑“默契得绝了”。你说,我哪里忍心毁小女的心爱之物?
星期天上午,我正在二楼电脑前坐着,大女突然对我说,我把狗扔了吧?我笑笑,心想这大女平时买个馍都懒得出门,她开玩笑吧!便笑道,你扔啊!大女扭身走了。一会儿大女上来了,这回手里掂个纸袋,我一瞅,小犬在里面露着头,顿觉一寒,难道真扔掉不成?我下意识地看看小犬,却发现小犬也正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悲哀,似乎在和我告别。
我的心被击中了,受了刺激般地大喊,你想扔就扔,掂上来让我看什么?你说你让我看什么?
大女在我的喊声中下去了。
过一会儿,大女却又上来了,说我掂个袋子人家看见了咋说,看着大女来回请示,想大女不是个坏事的人。就又开玩笑说,你就说卖狗呀!大女下去了,一会儿又上来说,我出去时没掂袋子,领着小狗走,它见人就跟人家跑,根本走不远。
我笑了,小犬有救了。
二十分钟后,没有了大女的消息。猛想起,小狗莫非真的扔了?对小女怎么交待?急忙打大女的电话。电话没人接听,我心慌了。这时二姐来了,我很沮丧地说,大女去扔小狗了。不明白人家家的狗猫一叫一群,我家这么多人竟容不下一只小狗?二姐听得哈哈笑起来。
正说着,大女回来了,笑嘻嘻的,我说小狗呢?她说扔掉了,我怕扔不掉去时专门带了根火腿肠,趁它吃着的功夫我走了。看着如释重负的大女,我生气地说,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她说手机没带。有事?我说打电话不让你扔了。她嘿嘿地笑着,说晚了。现在哪里找去?
十一点多,上课回来的小女一进大门,看见一只猫从我家窜出,兴奋地说妈我家有只小猫。我紧张地看着小女。小女没找到猫,又满院满屋地找小狗。我说你大姨要我们去她家吃饭呢。小女说:“妈,小狗哩?”我装着弯腰换鞋子,说“谁知它跑哪了。”然后说:“吃了饭再找吧”。
小女顺从地跟我出去了。我一路祈祷着吃了饭小狗能自己回家,一切皆大欢喜。
再回到家,小女又找可可,找急了,又问我:“妈,可可类?”我不忍心看小女一直找下去,硬着头皮说:“扔了。”“扔哪了?”“大街上了。”小女一把抓住我的衣服说:“我斗知道是你的事。”然后哇哇地哭了起来。大女听到哭声过来,小女伤心地说,姐,咱妈把可可扔了。大女说,扔了就扔了吧,小狗就不能喂,你看小狗把咱家弄得乱的。小女一听更急了,哭着说:“挨你什么事?你别管……”大女说:“咋不挨我的事,我不是咱家人呀!你不能光想着自己高兴吧”小女哭泣着:“你别管你别管……”
我仰面躺在床上……
下午,小女的小主持人班要上课,路远,平日都是小女自己骑车去,今天看来不行了。即便是她愿意自己去我也不放心。待小女平静些,我说妈妈一会儿送你上学。想了想我又说,妈妈一会儿要去周口给你姐送被子,要不咱们一起去周口玩玩?大女赶快说,给姐姐一块去吧,姐姐的寝室你还没去过,正好去看一看。
小女含泪点点头。
晚上回到家,乱乱的家,一楼二楼的犬窝,小犬的气息无处不在,让我心地柔软地思念起小犬来。我上上下下穿梭在有异味的二楼转台,觉得家里实在是从未有过的清静。
第二天,小女告诉我,她从姥姥那里知道可可是姐姐扔掉的。说着,小女又哇地一声哭了。说:“我想可可,想把它找回来,我们贴个寻狗启事吧”。我把脆弱的小女搂在怀里:“孩子,不是不让你养狗,是你姥姥年纪大了。你还小,长大一点再养也不迟啊!”小女懂事地点点头。
几天后,小女告诉我,她梦见可可了。
又几天后,小女告诉我,她梦见可可回来了……
2011年11月20日
作 者 简 介
董素芝,女,河南淮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著有散文集《渐行渐远的思念》、《阳光来了》和伏羲文化专著《伟哉羲皇》。供职在河南省淮阳县委宣传部,淮阳县作家协会主席。散文作品《神兮归来》、《游弋在陈州的梦》、《阳光来了》、《逃离鲁迅》、《泉州路远》、《一位妇科医生的精神救赎》等百余篇作品先后在《莽原》、《散文百家》、《散文世界》、《散文诗》、《天津文学》、《阳光》、《文学报》等国家、省、市文学杂志及报纸副刊发表。其中,《东坡的眉山》、《游弋在陈州的梦》、《神兮归来》分别获得周口市第二届、第三届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