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文艺】郑石华/走过艰难 / 开普饭

走过艰难

作者：郑石华

因为结婚生子以及单位集资建房，累计欠债达到一万六千元的时候，我便开始不断在心里盘算：依我现在一月百多元的工资，猴年马月能够还清这些债务啊，即便节衣缩食甚至不吃不喝也要十来年啦！那个时候，我老婆的老家有很多人在跑银行保险设备的销售业务，并且经常听说有人因此赚了不少钱，就最终下定决心，辞去单位审计负责人职务，办理停薪留职，去开创新的收入来源！

1992年年初，我正式拜老婆的大舅为师，踏上去云贵地区销售银行保险设备的征途。我在火车上不断向大舅请教如何做好销售工作的门道，不知不觉就到了贵州凯里站。尔后，再改乘汽车去贵州施秉县。大舅与这个县的邮政局之前有过业务往来，这次是来洽谈相关设备价格，签订供销合同的。我认真倾听他们谈话的内容，留意他们相互的谈判技巧，记在心头，自认为已经掌握了一些窍门，第二天一早，便与大舅道别，开始了一个人走南闯北为期一年的银行保险设备销售生涯。

我第一笔生意是与黔东南洲档案局签订的总计三万余元的档案柜业务，算下来，大概能赚七八千元。我想，要是还做一笔这样的业务，便能还清所有的债务了。这让我特别开心，晚上，还去夜市喝了点酒以示庆祝。不过，这次出行也让我终生遗憾，因为当时通信极不发达，我刚一出门，对我恩重如山的伯父突然病情加重，家里想联系我却不知我的行踪，当我八天后返回家中，伯父已经去世并已安葬，我连伯父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只能静静地跪在伯父的墓前，泪流不止……

那个时候搞销售其实是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艰难的工作，在外面昼行夜宿颠沛流离不说，为了达到目的，还不得不去做一些极其违心甚或有失尊严的事情。而且，当时社会治安不是很好，道路交通条件也相当落后，人生安全得不到很好保障。

我们接触的对象一般是大小不同的行长、经理、局长等。新去一个单位时，既不认识他们也不知他们需不需要你的产品。遇到好的领导会对你笑脸接待，遇到的领导不对劲，则对你嗤之以鼻。但是，不管怎样的领导，他又是怎样的待你，你都不能有丝毫的消极情绪，尤其是当你发现他们单位正需要这些产品的时候，更要迎难而上，想方设法让他们接纳你和你的产品！一次上门不行，就多次上门；办公室里不好说的事，就找机会去家里说……直到达到目标。其中的难处与酸楚，一言难尽！

在我的销售生涯中，还真遇到过两件充满风险，令我终身不忘的事情。

一件事发生在给贵州荔波县一家银行去送设备的途中。因为设备的数量不多，便租用了一辆小型农用车运送。长沙城里货车白天不许通行，我们是晚间出发的，所以，我一直迷迷糊糊在车上睡觉。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长沙城里，并且发现，货车已经失去平衡，向左边严重倾斜。我马上担心我的货出了问题，便立即让师傅停车查看情况。不料，竟是车子的轮胎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个，只有三个轮子在跑了，掉落了轮胎的车轴把宽阔的长沙五一大道划下了一条长长的不见尽头的印迹……我经常想，要是车子是在进入云贵高原后出事，怕早已是人仰马翻，粉身碎骨了！

还有一件事，是我从昆明结账回家在火车上遇到的。火车到贵州镇远站后，便有五六个年轻人从另外一个车厢走进来。当时已是半夜，大部分人都已经睡着了，因为车上人多，我从昆明开始就一直站在挨着进门口的边上。也许是因为我没引得他们注意，他们越过我，几乎每一个睡着了的人都被他们搜了口袋，对于那些看上去有钱而没睡着的人，他们就用手指着他们的头，露出极端凶残的目光，逼迫他们自己把钱交出来。我当时穿一件皮夹克，里面口袋鼓鼓地装着一万多元现金，被吓得心惊胆战，直冒冷汗，只害怕他们杀个回马枪……一小时后，车到玉屏站，他们便扬长而去！

这一年，我还清了债务，并有了点积蓄。因年底市财政清查财政空饷人员，便在单位召唤下重新回到了单位。

有时候，我会这样想，如若那时一直把销售工作做下去，怕也住上了别墅，开上了豪车，早是个小老板了；但也常常反过来思忖，根据当时的情况，要是不回单位而继续做下去的话，或许早出了什么意外也未可知！

岁月长河，人生苦短。家庭圆满，知足常乐，悠哉乐哉，岂不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