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南阳讲老南阳记忆||赵振宇:常香玉作坊任乡亲的故事

  赵振宇:常香玉作坊任乡亲的故事

陕西汉中,是辛店卖笔人都熟悉的地方。有人从这里往西进川,有人从这里往北入甘,这里是外出卖笔人销售路上的驿站,汉中的名胜古迹,轶闻趣事,风土人情,常做为话题,在作坊里念叨。

汉中古城,南接巴山,北靠秦岭,南接北档,给汉中盆地带来了温暖,带来了湿润,南方的茶叶、柑桔、水稻、汉中照种不误,人称“小江南”。夏天不太热,冬天不算冷,终年少刮风,不扬尘。滚滚汉江,源于上游宁强,三国两汉时期,许多动人的故事在这里演绎。汉高祖刘邦在这里筑台拜将,萧何月下追韩信,张良火烧栈道写“玉盘”,谱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战略华章。石门栈道彰显了古代中国人民的智慧。东汉时期刘备在汉中立汉中王,诸葛亮在这里六出岐山,制木牛流马,演空城妙计,一生辛劳,鞠躬尽瘁,长眠于定军山下。西周周幽王时期,烽火戏诸侯,一笑失江山的褒姒娘娘,是生于斯,长于斯的绝代佳人。张骞通西域,蔡伦造纸张,汉中名人,代代辈出。

古往今来,汉中文化底蕴丰厚,文人济济,书风犹胜,人杰地灵。民俗古朴,民风淳厚,汉中人不欺生,不排外,性善良,与人发生争执时,只骂娘,不动拳。毗邻的四川人嘲弄汉中人:“狗日的,穷得连个架都打不起来”。

俗言:近水者灵。汉江河畔,小伙英俊潇洒,姑娘温柔漂亮。自古战乱稀少,年馑罕见,人民安居乐业。外地人到汉中,或经商求财,或逃荒要饭,竟乐不思蜀,在汉中定居下来,河南人在汉中落户的就特别多。

民国初年,汉中最繁华的地方是东大街。东大街中段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巷子,过去叫什名子,人们早已忘却,都叫它管子街。汉中人称毛笔叫管子。顾名思义,管子街全是做管子的。开作坊的来自安徽、浙江、河南及当地的洋县,辛店的胡永聚,姚营的朱喜贵也慕名而来,前店后厂,边做边卖,生意还不错。

生意场上有句话:同行是冤家。亲兄弟也不例外。管子街开作坊卖毛笔的,来自四面八方。张王李赵,乱姓同居,生意竞争激烈。为争客户,抢生意,闹得个个像斗鸡,见面干瞪眼不说话,背地里说东道西,这家笔不好,那家价太贵,把自己的毛笔夸得如稀世珍宝,把别家的毛笔说的 一文不值。更有甚者,为争生意,大打出手,闹得两败俱伤。赵其富生性内向,不会与人争抢,不去管子街凑热闹,独辟蹊径,将自己的作坊选址在离管子街半里之遥的东门桥。

民国十六年,赵其富父子、徒弟及内弟四人,跋山涉水来到汉中。东门桥门面房去年已交了定金,家具店买来货柜桌椅及日常生活用具,择一吉日,邀请同乡及左邻右舍,鞭炮声中,赵其富笔墨店正式开业。

赵其富在汉中住了半月,将生意托付给内弟郭某和自己的大儿子照管,自己还要回老家组织生产。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早开门,晚关门,诚信经营,童叟无欺,和气待客。往来账目,日清月结。二人答应,决不负厚望,一定要让赵氏毛笔占领汉中市场。

二人在汉中,初时倒还本分。两个月后,袋子里的钱多了,不安分的毛病也相继而生。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店铺开门晚,关门早,有时甚至一天不开门。小本经营,蝇头微利。怎经得起二人如此折腾?不到半年时间,两担笔卖的钱,被二人花了个精光。

日月如梭,转眼又是一年。赵其富带徒弟又来汉中送货,见室内灰尘满案,货架上空空如也。二人穿戴破旧,像个叫花子,早有好心的邻居将二人的劣迹告知。赵其富知情后非常生气,手执木棒,连打带骂,狠狠地教训了这两个败家子。遂决定将房子退了,永不在汉中开店。

牟信诚老先生接到信后,急忙赶到汉中,力劝赵其富,万万不可退房。胜败乃兵家常事,做生意有赔有赚,失败是成功之母。赵其富也深责自己用人不当,痛定思痛,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将房东的门面后房全租下来,将老家的匠人、徒弟全都带到汉中来,一来减去旅途挑担之苦,二来自己在汉中坐镇,便于管理。

作坊搬汉中后,按牟先生所说的“起点要高,人无我有”的原则,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买上等原料,做上等毛笔,卖上等价钱,不和管子街的同行们争生意。

万事开头难,头三角难踢。什么事都不是一帆风顺的。赵其富在创业路上,也是历尽坎坷,举步维艰,困难重重。南阳人乡土观念重,来到汉中不到半年,就归心似箭,一天也不愿再待下去。囊中羞涩,银根短缺,是大多数创业者创业初期的共病。毛笔制作工艺多,翻钱慢,经济压力大,常常让人喘不过气来。

第一批毛笔做成了,上货架了,根据成本,工本核算,笔价要比普通笔的价格高出五——七倍,不少顾客一问,连价都不敢还。空有千里马,可叹少百乐,徒有上品笔,谁是识货人?工资发不下去,匠人们怨声载道。有人说,地址选错了,管子街毛笔成庄,那里才是咱开作坊的风水宝地。有人说:老丈母死了哭妈,随乎大众,人家做啥咱做啥,他们能卖,咱也能卖,好笔价太贵,老百姓买不起,还是普通笔面广。还有人说:原本就不该到汉中来,一个小小的汉中城,就有十几家做毛笔的,已高度饱和,哪有那么多写字人?众说纷纭,各持己见,闹得店主人也是一筹莫展。

人在事中迷,就怕没人提。山穷水尽之际,赵其富去了原公,求助于牟先生。牟先生看着愁眉不展、面容憔悴的朋友,竟然哈哈大笑,言路没走错,困难是必然的,也是暂时的,古人云:几世之所贵,贵其难,就像黎明前的黑暗一样,凡成大事者,必勇于冒风险,坚持下去,光明就在眼前,一货等一主,百货中有百客,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好货不遮寻人眼,问题是你有好毛笔,别人不知道。人们习惯了管子街的普通毛笔,平常价格。目下最关紧要的是,想尽一切办法,宣传赵氏毛笔与众不同,让写字人替您说话,帮您宣传。银根短缺别怕,我可帮您周转,三五百块大洋,我还是办得到的。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听了牟先生的指点,又有了牟先生在经济上的支持,赵其富信心倍增。作坊内,三分之一人坚持生产制作,三分之二人外出销售宣传。坚持价格不变,买一送一,设试笔台,先试后买。暂不收钱,使用一月,一月后再收钱,不满意者可退笔。对那些有名气,有影响力的书画家,登门拜访,赠送让人试用。利用春会,庙会,摆摊设点,备足宣纸,让人写试,扩大影响。

功夫不负有心人,有舍必有得。三个月后,生意有了起色。一少部分用过赵氏毛笔的人,第一次找上门来,求购上好毛笔。言赵家的毛笔确实与众不同,好使耐用。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一分价钱一分货,好东西好价钱,理所当然。冷落多日的门店,来光顾者渐多,目下西乡,城固。汉中城内三地买笔者为主流,其他县来者甚少,或没来一人。赵其富从中悟出了一个道理,西乡下功夫大,送出笔多,目下西乡来买者也多。南郑没人来,说明南郑的宣传工作没做好,收获与付出,成正比关系。加大宣传,扩大影响,仍是当务之急。

三年后,赵其富毛笔在汉中站稳了脚跟。柳暗花明,家喻户晓,门庭若市,生意兴隆。信教的人说:上帝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但她更偏爱那些在事业上执着追求的勤奋人。时运来了门板也挡不住。赵其富毛笔店,好戏连台,吃甘蔗上楼梯,步步登高节节甜。匠人们以能在赵其富笔店干活为荣,书家一能和赵其富交友为荣,汉中流传这样一句话:“买笔,要买赵其富家的;买墨,要买赵其富家的”。辛店及周边村的能工巧匠,央人托己来汉中为赵氏笔店帮工,昔日归心似箭的匠人们,也不想家了。赵其富在用人上与众不同,高薪聘用,生活上不惜花钱,以德待人,工匠们跟谁住,巴谁富,各显其能,生怕被主人辞掉。

抗战时期,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踏遍了我国的半壁河山,汉中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山高路险,易守难攻,侵华日军望而生畏,但豺狼成性的日军,又不想在陕南大地上留下一个完善无缺的汉中城,多次派飞机对汉中城猛轰滥炸,欠下了一笔笔血债。北京沦陷后,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学院、北洋工学院等一些京津著名院校,纷纷迁往汉中,成立西北联大。山城汉中,人口骤增。毛笔需求量也成倍翻滚,赵其富笔墨庄的工匠们,早起晚睡,加班加点,还是供不应求。

时国民党的汉中警备司令部设在汉中,辖陕、川、甘计40县,刘鸿勋为警备司令。部队办公以毛笔为主。负责购置办公用品的军需官叫杨明,四十多岁,为人阴险毒辣,两面三刀。漂亮的金丝边眼镜后面,隐藏着一双阴毒的三角眼,黄里泛青的脸皮,终日看不到一点笑容。手下跟一马弁,四川人,张口骂人,动手打人,坏透了。每隔月二四十,必到店里来买笔,也算一个大客户。又是一个不受欢迎但又没法拒之门外的客户。匠人们给杨明起了个外号:喂不熟的狗。每次来买货,好烟好茶招待,临走再给包上十块大洋。但总是买不住他的心。站柜台的伙计,一见到他们来就害怕,自己也记不清被打过多少次。

这天,杨明和马弁骑着马又来笔店买货,门店伙计颤颤惊惊,强作笑脸迎了上去,接过缰绳把马拴在路边,赵其富也忙从店里出来迎接两位到客厅喝茶,杨明从公文包里取出购笔订单,赵其富让门店伙计去柜上照单取货,又唤来善于应酬的账房李先生作陪,李先生满脸堆笑,敬烟倒水,热脸碰到了冷屁股,这杨明板着阴沉的面孔,闷着葫芦不开瓢,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劲儿的抽烟。

十几分钟后,货已备齐,杨明和马弁走出客厅,账房李先生照例给包了十块儿大洋,杨明也不推辞,更不言谢,好像这都是应该的,门店伙计列出清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生意常规。可这位杨军需迟迟不愿付账。马弁最理解主子的心思,打开验货。连看都没看,言这次笔质量太差,价格也给算高了,墨腚分量不够,偷工减料。鸡蛋里挑骨头,毛病找了一大堆,门店伙计耐心解释。说价格和以往一样,毛笔都是上品,墨腚十二块一斤是有定数的,马弁理屈词穷,就耍起横来,张口骂到:“老子说不好,就是不好,小兔崽子,活腻了是不是?想找死,老子一枪毙了你,身上肉痒了,老子给你挠挠。”说着,手挥马鞭,没头没脑地抽打起来,店规有约,店铺伙计与顾客发生争执,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几鞭子下去,门店伙计已满脸是血。疼不可忍,大哭大叫,杨明站在一旁,悠闲自得地看热闹。赵其富和账房李先生一个劲儿地求他高抬贵手,他视若罔闻。理也不理,匠人们都出来了,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活剥了这两个畜牲,但军队上的人是得罪不得的。

与此同时,在赵其富笔墨庄试笔室里,一位50开外的老人正在试笔,听到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叫声,急忙从试笔室走出来,原来是一个兵痞,殴打一个没有一点儿反抗能力的门店伙计,怒不可遏,挺身上前,大呼一声:“住手,不准随便打人!”这马弁一看是一个白头发老头儿,信口骂了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看你是吃饱撑的,老子就是要打”。说着又是一鞭。

老人发怒了。指着站在一旁的杨明问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你叫什么名字?殴打无辜,目无军纪,我看你们才是活腻了,想不想让我送你们上军事法庭?”杨明听了,像挨了当头一棒,大吃一惊。老头儿敢说这话,一定大有来头,莫不是……忙喝住马弁住手。毕恭毕敬的走到老者面前,只见老者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本本,在杨明面前一亮,杨明立马来了个立正姿势,给老人行了个军礼,满脸堆笑,连连求饶,:“长官饶命,都怪属下教管不严,一定给店家赔礼道歉。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老人严厉地训斥了杨明,并记下了他的职务、名字,言下次再如此扰民定军法处置。坚决不宽容,杨明这下吓得满头是汗,原本青黄色的脸皮,这会儿变成了黄白色,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马弁,这会儿也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这位试笔的老人,乃国民政府的于右任先生。任民国监察部部长,同李宗仁等居汉中行营办公,酷爱书法,听说东大街赵其富笔墨庄毛笔做的好,今天身着便装,独自一人来店选购。试了几支,颇感得心应手,连称“好笔!”。兴趣正浓,听到外面哭叫,忙去制止,杨明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匠人们太解气了。于右任没一点官架子,赵其富忙上前感谢,亲手给于右任倒茶,两人如故友一样亲切交谈。言自己住在汉中半边街汉中行营。有什么事到行营找我,遂从衣袋里取出一张特别通行证,因为行营是不让一般人随便进的,为感谢于右任的知遇之恩,赵其富选了几支自己亲手制作的上乘毛笔相赠。于佑任横竖不要,言匠人制作不易,该给多少钱就收多少钱。临走前,又破例为赵其富挥毫书赠,可惜赵其富读书少,不识宝。此条幅后来送给了一个叫赵冠英的画家,赵冠英千恩万谢,如获至宝,珍藏至今。

当杨明又来赵其富笔墨庄买笔时,满面带笑,同往日的杨明天壤之别,判若两人。马弁老老实实站路边与马作伴,连门也不敢进,结算后,一五一十将货款交付,账房先生照例给包了十块大洋,坚辞不受,后来,因贪污公款数量巨大,被处决于石马坡下,匠人们还跑去看,都说他是罪有应得,老婆吃鸡蛋——不亏!

于右任邀请赵其富去行营去耍,赵其富一次也没去,别人都劝他。去一下为好,不要辜负人家于先生的一片好心。赵其富让国民党的当官里吓怕了,对他们没一点好感,说:“躲都躲不及,还往老虎口里钻,国民党的当管官里,不讲理者居多,像于先生这样的好人有几个?”

一年后,于右任给的这张特别通行证还真的派上了用场,给一帮辛店卖笔人帮了大忙,此乃后话,暂不赘述。

民国33年,河南全省沦陷。日军所到之处,“尸体处处见,村村无人烟,无家不带孝,户户皆哭声”。加上水患。蝗灾,民不聊生,纷纷逃离。时常香玉大师正值风华正茂,香玉剧社,如同小荷刚露尖尖角,活跃在中州大地上。战乱的灾难,让人抛家弃舍,痛不欲生,谁还有心看戏?敢闯敢拼的常香玉率剧社去了西安。在西安演了二十多天后,剧社已是捉襟见肘,拿手剧目早已演够遍了,反复再演,观众已不耐烦,上座率一路走低,再演下去,观众会更少。常香玉决定:到汉中去演。

香玉剧社来到汉中,租下了汉中大剧院,海报四处张贴。三天后,第一场演出拉开序幕。演员们演得很卖力,但台下观众却寥寥无几,接连几场皆如此,常香玉十分焦急。

原来汉中人听惯了秦腔,不少人都能吼几句,对外来剧种不感兴趣,对河南豫剧,缺乏了解,故光顾者甚少。

一位姓刘的河南人,来赵家串门,谈到河南老乡来汉中演戏,戏唱得很好,但看的人却不多。赵其富听说后,下午就去了汉中大剧院。买了二十张戏票,家人、匠人每人一张,晚上不干活,早吃饭,都去看戏,给老乡捧捧场。其实赵其富并不认识常香玉,连名字也没听说过。

晚饭后,匠人们都换了衣服,徒弟们更是活跃,房门紧锁,一群人走进剧院。汉中城市不大,大剧院离作坊很近。剧场内还没进人,演员们正在后台化妆。坐了一会儿,匠人们感到太无聊,有道是笔匠不欠座,到后台看演员化妆去。

匠人赵其宽在作坊里是一个爱说爱笑的活跃分子,鼓乐班的几个乐师这会儿都没事,赵其宽走近他们,每人让了一支烟,拉起了家常。乐师们一听他满口的河南腔,忙让座,问他河南哪县人,在汉中高就?赵其宽言自己是南阳人,随掌柜一块儿来汉中开店,专做笔墨生意。掌柜听说咱们河南老乡来汉中演戏,特地给放了假,买了戏票,让大伙都过来看咱家乡戏,说是给老乡捧捧场。

正在化妆的常香玉听了,立马放下描笔、粉盒,走了过来。热情的喊了声:“大哥,可见到老乡了”。河南人乡土观念重,在外谋生,脚踏生地,眼观生人,再加上远离家乡,久别亲人,思乡之情常挂心头。遇到老乡,听到乡音,倍感亲切。常香玉高兴极了,问这问那,说不完的乡情话。后又问道,你家掌柜高名上姓?来了没有?赵其宽说:“我们都是近门,是我哥哥叫赵其富,现在就坐在台下,您看第二排正抽烟那个胖老头就是”,常香玉看了,说:“演出时间快到了,我得化妆,不能再陪你啦,明天上午没演出活动,我去作坊看老乡。”

翌日上午,枝头上的喜鹊,喳喳不停的叫,喜鹊叫,贵客来,徒弟们洒扫庭院,擦窗抹框,厨房里杀鸡洗菜,忙得像过大年似的。匠人们干活,不穿工装着新装,作坊内也焕然一新,匠人们一边干活,一边谈戏,总显时间过得太慢,常香玉能到咱们作坊来,那才真叫蓬荜生辉呢。

十点许,常香玉果不食言,真的来了,门店小伙计一边热情迎接,一边拖长声音高喊:“贵客到” 。匠人们一改平日会客不离座的常规,跑出作坊迎接。只见常香玉素装淡抹,穿一件半新的月白色旗袍,笑容可掬,像女子回娘家一样,无拘无束,落落大方,同院子里的男女打招呼。满口的河南腔,让人听了倍感亲切。

赵其富上前,邀常香玉进了客厅,匠人们也都跟着涌了进来,听店主和常香玉谈话拉家常。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激动的热泪夺眶而出。常香玉也不时的用手帕擦拭,常香玉问了在汉中的经营情况,得知赵氏毛笔在汉中独领风骚,首屈一指,非常高兴。拉不完的家常话,道不尽的故乡情。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逝,天已近午,赵其富让厨房备酒菜招待贵客,常香玉言剧社事务忙脱不开身,不便久留,酒饭改日来吃,今天一来认认门,看看乡亲。二来给乡亲们唱两段儿家乡戏,让大家提提意见,感谢乡亲们对香玉剧社的支持和厚爱。

邻居们听说剧社的常班主来赵家认老乡,都觉得老赵家面子可大啦,人们奔走相告,消息不胫而飞,闻讯而来的人们都想近距离目睹常香玉芳容,前来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院子里挤不下,左邻右舍的院子里也挤满了人,一个个手扒墙头,脚下垫个凳子,脖子伸得老长,眼睛瞪得老大,生怕看不见。

常香玉站院子中央的一个墨案上,唱了段她的拿手好戏《红娘下书》,没有扩音设备,没有管弦伴奏,常香玉不愧为大师,口张得不大,声音洪亮,字正腔圆,珠圆玉润,余音绕梁,尽显大家风度,听众报以热烈掌声,那些喜欢听秦腔,唱秦腔的汉中人,拍得更起劲。

紧接着又唱了一段《断桥》,众人又报以经久不息的掌声,时已近午,常香玉必须在12点前赶回剧院,听众们挤在院子里不走,非让再唱两段儿,常香玉又唱了一段《花木兰从军》,众人意犹未尽,仍不肯散去,赵其富好说歹说,众人才极不情愿的走出院子,给常香玉让出了一条小路,常香玉一边往外走,一边跟众人打招呼,几个汉中人赞叹不已:“常香玉,人长得漂亮,戏唱得好,平易近人,过去咱只知道秦腔好,今天一听,跟豫剧差远了,晚上没事儿咱也到剧院看戏去。”

赵其富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常香玉来作坊认老乡,唱豫剧,这样高看咱们这些手艺人,咱也得表示表示,做出了一个让匠人们高兴万分的决定,剧社在汉中演多久,咱就看多久,白天加班,把晚上的活赶出来,家里人除留一人看门外,其余全部去看戏,还去各个商号动员河南老乡,少吃二斤肉,也要给老乡捧捧场,一人传十,十人传百,汉中人来看戏的也越来越多,看后也觉得豫剧比秦腔好听,秦腔直声不拉气的干吼。跟豫剧差远了,上座率逐日递增,有时候票早早卖完,出现一票难求的局面,不少人买不到票,进不了剧院,站在剧院门外发牢骚。

有两个汉中人,对豫剧情有独钟,一个叫陈宪章,一个叫张敏之,两人同在县政府就职,白天上班,晚上到剧院看戏,场场必到,陈宪章看到舞台上扮演白娘子的常香玉,青春靓丽,貌似天仙,唱腔珠圆玉润,竟被剧情所感动,被美人所吸引,想入非非,夜不能寐,白天上班,无精打采,心不在焉,面带愁容。相思之苦,像一团火,无情的折磨着他,煎熬着他。

张敏之看到自己的好友日渐消瘦,以为他病了,劝他晚上不要再去看戏了,陈宪章言自己没病,戏是一定要看的,当台下观众为常香玉喝彩鼓掌时,陈宪章显得特别兴奋,别人的掌声都停了,他还在一个劲儿的拍,往日两人买票,总爱坐在中间,现在总买前排,聪明过人的张敏之,似乎看出点儿什么,问陈宪章:“你是喜欢常香玉的戏,还是喜欢常香玉的人?”陈献章也不隐讳:“喜欢她的戏,更喜欢她的人,若能和她常在一起,三生有幸。”张敏之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人家是河南人,咱是陕西人,素不相识,你这叫燎天地烤火---一边热,瞎胡想,汉中美女多的是,以你现在的条件,啥样的姑娘找不来?”陈宪章说:“说句迷信话,这也可能是命中注定,前世修成的吧,我第一次看到常香玉,就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爱慕之感,切愈爱愈深,不能自拔,在汉中,美女见了无数,但没一个让我心动,这可能就是缘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咱们是铁哥们,一定要帮帮我,想想办法,接近她,将我的追求让她知道,说不定她会嫁给我的。”

张敏之酷爱书画,经常到赵其富家买笔,两人关系很好,相距也很近,常香玉到赵家串门,自认乡亲的事早有耳闻,他找到了赵其富,说明来意,赵其富听了连说:“不妥,自己拙嘴笨舌,和常香玉有一面之交,说媒牵线,实不便开口,唯一能做到的是,引你去见见常香玉,介绍一下,让她知道你不是坏人、恶人。”张敏之大喜,之后两人一同去了剧院,常香玉热情接待,赵其富言柜上事务忙走了,张敏之大着胆子将自己好友的相思之苦,家庭、事业等简述,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常香玉没有推辞,说了句:“多个朋友多条路,改天引朋友来见,成与不成,就看有缘无缘啦。”。

两人相约,汉江河畔会见。一个是风流儒雅,潇洒英俊的美男,一个是端庄秀丽,楚楚动人的美女,一个是满腹经纶舞文弄墨的政府官员,一个是能歌善舞,演艺超群的舞台新秀。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天作之合,一见钟情,正应了“有缘千里来相会”那句古话。

当时,艺人社会地位低下,唱戏的被列入下九流中的老二,老百姓不在乎,但当官的还讲这个古规,陈宪章的上司对年轻有为,知识渊博的陈宪章十分器重,是党国的栋梁之材,前途无量。怎能娶一个戏子为妻呢?百般刁难,阻挠,耐心规劝,开导,陈宪章爱意已决,坚定不移,对上司的规劝置若罔闻,直言不讳的说,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上司看规劝无效,给他两条路任选:一是要工作,二是要美人。陈宪章毫不犹豫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

香玉剧社在汉中演出一月有余,由初到汉中时的山穷水尽,到如今的柳暗花明,名声大振,收益颇丰,既赢得了汉中观众,又收获了爱情,不虚此行,皆大欢喜,颇具戏剧色彩。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剧社要离开汉中了,常香玉爱上了这座古城,恋恋不舍。临行前,到赵其富笔店来道别,陈宪章、张敏之二人同往,常香玉感谢赵其富对香玉剧社及本人的支持与厚爱,赵其富也感谢常香玉在百忙之中屈尊寒舍,匠人们一个个热泪盈眶,舍不得让剧社离开。赵其富让伙计包上几支上好毛笔,大的可写戏报,小的可描眉开脸,常香玉千恩万谢,洒泪而别。携丈夫带剧社,离陕南,回河南,“夫妻双双把家还”。一时传为佳话。

20世纪末,年逾80的张敏之老先生,常和笔者唠叨这段往事,不厌其烦,言此事颇具戏剧色彩,后常香玉,成了国之名人,为国捐机,中央领导接见。陈宪章慧眼识珠,艳福不浅,自己从中说合促成其事,功不可没,常引以为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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