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682 | 刘祖建的母亲喂猪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祝你平安/丙申秋/万然】
母亲喂猪
·刘祖建
从我记事时起,母亲忙完生产队的农活,还要忙家里的农活;忙完田土里的农活,还要分秒不停的忙家务。尽管如此,母亲还要想方设法喂几头猪,尽量保证过年前家里能享用一头肥猪。
家乡的人们杀猪不说杀,说“洗猪”。过年前,人们见面,时常会相互问,你家的过年猪洗了没有?你家哪天洗猪?我们小时候,只要听大人们说谁家要洗猪了,就知道谁家要杀猪了。家乡的人们为什么要把“杀猪”说成“洗猪”,后来我长大了,才悟出点道理:说“杀”,很恐怖,很血腥;说“洗”,很文明,很舒心,而且预示着把过去的烦恼和不顺洗去,以崭新的姿态,迎接美好的未来。
每年的农历三、四月,是农村青黄不接的时候。上一年收的粮食吃完了,年初种下去的庄稼还是青苗,农村人没有粮食吃了,就连红苕、洋芋都吃完了。这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荒。为了保命,很多人就要变卖家里的财产、牲畜,买些粮食来度过春荒。所以,这段时间的猪儿(小猪崽)就比平时便宜些。父亲和母亲总在此时千方百计找钱:向亲朋好友借一点,再变卖一点家里的东西,买三五头猪儿来喂。
二三十斤的小猪,要喂到第二年过年才能喂大喂肥。所以,父亲和母亲买猪时,一般都会买几头小猪,再买一二头架子猪。架子猪是指七八十斤、百来斤重的猪,春天买来,喂到过年时,也就是三百来斤的肥猪了。
在人都吃不饱的年代,喂猪是很艰难的。但你不喂不行,一则,过年了,都希望能有点猪肉吃;二则,要给食品站上调肥肉。给食品站上调肥猪,实际上不是给食品站,是上交给政府的。你交一头肥猪给食品站,食品站按国家牌价给你钱,相当于你给政府喂猪,喂大喂肥了,政府向你买猪。看起来是一种买卖关系。但是,喂猪来卖给政府,是农民的职责和义务,是政策规定的,每个公社、每个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任务,你不卖给政府,是绝对不行的。
如果你想吃一整头肥猪,就得喂两头肥猪,一头上调给食品站,另一头就可以留着自己吃。如果没有上调猪给食品站,政府绝不允许你洗猪,你敢私自洗猪留着自己吃,那你的麻烦就大了,不用一会,基干民兵持着枪跑到你家来,先把当家的男人带走。轻者把你放到学习班去学习改造,稍重点的就拉你去游行示众,实在不听话的,就给你扣上几顶大帽子,教你难以翻身。
因我的父亲是生产队会计,属于生产队的干部,从来都遵纪守法,带头执行国家政策。上调肥猪,交公粮余粮,我父亲都带头。但我们家人口多,劳力少,粮食不够吃,也就没有多余粮食喂猪。一年喂两头猪的情况是极少的。
有一年,是我家经济很困难的一年。那年我读初中。母亲喂了一头比较大的肥猪。每天,看着猪厩里哼哼叫着的那头肥猪,我心里就暗暗的高兴,心想,今年过年和年后能好好的吃几顿肥猪肉了。每次到猪厩,看着那头肥猪,我都会伸出手,摸摸它因膘肥而略显平实的背,摸着它平平整整、结结实实、肥墩墩的背,心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有时,我像骑牛一样,骑在肥猪的背上,肥猪便慢慢的在猪厩里走动。
越接近大年三十,我和弟弟妹妹们就越高兴。因为快要过年了,我们很快就能吃到肥肉了。我和弟弟妹妹们对过年的希望,大多集中在那头肥猪身上了。
终于有一天下午,听父亲和母亲商量,决定第二天请杀猪匠来洗猪。听到父母的这个决定,我们都很兴奋。巴不得天早点黑,天黑了,又巴不得天早点亮。睡在床上,想着第二天中午能吃泡汤肉,兴奋得睡不着觉。
第二天,天才麻麻亮,父母早已起来把灶孔里的柴火燃得旺旺的,在大兆锅(即大铁锅)里倒满了水,正在烧洗猪用的开水。外面正大雪纷纷。门口的大街上,后面的院坝,还有房子上,都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看着外面的雪景,想着等一会就有泡汤肉吃,我们就高兴得跑进跑出,一点不觉得冷。
杀猪匠很快就把我家那头肥猪洗好了,并宰成两半。不一会,我听父亲同母亲说,要拿一半猪肉去食品站上调。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了很多。没等多久,父亲和其他人就把那半边肥猪肉送到食品站了。
剩下的半边猪肉,还要卖一些来还账。年关了,父母之前向亲戚熟人借的钱,大多在这个时候都要还给别人。用于过年的,就剩些猪杂和少量的猪肉了。
母亲辛辛苦苦几百天喂大的肥猪,到年关洗了,真正能供我们过年的猪肉,就所剩无几了。母亲就是这样年复一年的喂猪。
母亲每天都很忙,总有做不完的农活和家务。忙起来时常顾不上按时喂猪。猪们饿了,就会在猪厩里发出饥饿的叫声,越饿,叫声越大。只要母亲听到猪饿的叫声,母亲就会立即放下正在做的活路,走到灶房,把猪食舀到猪食桶里,迅速提到猪厩,倒在猪槽里。如果是冬天,母亲还要在灶孔里添几把柴火,把锅里的猪食热一会,热到不冷不烫,才给猪吃。
猪们在我家喂的时间长了,也能听出母亲的声音。只要母亲在猪厩附近说话被猪们听到,猪厩里的猪就会发出“嗯嗯”的声音,表示它们已经知道主人回来了,或者肚子已经饿了。
母亲喂猪时,总喜欢跟猪们说话。母亲经常给它们说,晓得你们饿,饿慌了,快吃吧,快吃吧。母亲给猪们说话,有时轻言细语的,安慰它们;有时也带着嗔怪的口气说,叫唤哪样,叫唤哪样,饿不了你们的。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在猪的背上摸几下,有时还要用右手在猪背上卡一卡,量一量这头猪又长了多少。
那一年,在母亲的精心饲养下,我家的母猪下了十多头猪崽。我和弟弟们放学以后,常常把母猪和那群猪崽赶到附近的收了庄稼的地里或荒土荒坡去放养,让它们啃吃那些刚刚长出不久的鲜嫩的猪草。这些猪崽吃着鲜嫩的猪草,就长得很快。母亲看着这些猪崽一天天的长大,脸上便会浮现出难得的笑容。
那山那水那茶叶那菜头那番薯【戴国芳童晓燕张伟红林进挺蔡金针】
番薯到了海陆丰人锅里,能变出N种另类的做法,但为什么成不了贡品?
转自:汕尾日报2018.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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