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叫卖声【刘映虹 | 文学看台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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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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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映虹:它一定不是我童年时的那只蝉

刘映虹:战地黄花分外香..............................

刘映虹:海陆丰的传统年味..............................

刘映虹:古城硝烟深秋里

刘映虹:三个美女的中秋美文..............................

刘映虹:在南塘,找到您的名字....................

渐行渐远的叫卖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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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映虹
把眼前一沓硬纸板码好,放到楼道口,稍晚,那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就会来收走了。没有约定,却已俗成,这些废品累积下来是给她拿去换点零小钱的。一切默默进行,这种“默契”,一如安静的楼道,都成了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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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的怀念里,分明就有那一声吆喝啊:“酒罐、破凉鞋——,册纸、报纸、纸皮——,旧铜旧铁拿来卖啊——”。冗长的一句话,没有“废话不多说”的干脆,可以听得出他是想把自己的经营范围尽可能地囊括。这吆喝,有收,有放,有余味。再瞅瞅他那26寸高大的破自行车后座上,左右两边各挎着一个大竹筐,好将回收来的废品合理归类安放。每当你提溜点啥过去,他就娴熟地用他那枯瘦的手迅速将地面上的废品分拣好,顺手操起大杆秤,该称的称,该算的算,然后,给钱,装“货”,又很快吆喝着离开了。从始至终,他埋头专注于他的一系列程序,像被上了发条,甚至都不见他抬眼看一下你的。
有多久没有听到这声吆喝了。那些年,它就那样穿街走巷而来,钓出了我的卖废品的欲望。为了换钱,刷牙虽没有变勤快,挤牙膏的“手笔”可变大了,巴不得快点用完好将铝壳和硬纸板外包装盒拿来换钱。用得快的还有纸巾吧,因为筒芯也可卖。所有坏掉了的跟塑料、金属沾得上边的零配件,小到已折断了的铁钉……掂量一番,能卖的零部件还蛮多,那于我们,不亚于是一场意外惊喜了。
攒废品的破脸盆可轻易不卖,每次装满它,就会很有成就感,似乎已赚得盆满钵满。这是童年的我们卖废品的心态,有点傻,却也很可爱。
我们盼着的,还有夏日里的两种吆喝声,一种是卖豆腐花和黑凉粉的“豆花啊——,草果”,还有一种是卖冰棍的“雪条——”。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我卖的就是豆腐花、黑凉粉,我卖的就是冰棍,要吃,你就来买。不需要花里胡哨的多么美的词来修饰,说来也怪,有多少“馋猫”就这么轻易地被如此直白的“诱惑”“钓走”了。
在夏日如火滚烫的热情里,我们渴望消受的无非就是清凉——哪怕像雪条一样,只是入口躺在舌尖的一瞬,一抹,哪怕它很快就敌不过“内外”高温的夹击,秒变温,秒下肚,也足以慰藉我们一颗“过火”的心。至于那一声“豆花啊——”一起,心似乎也变得绵绵软软起来,如同拥一轮红日,踩在棉絮一般的草地上,卸掉了黏黏腻腻的沉重感,步履也轻快起来了,来一勺红糖吧,有点香甜,有点滋补,满嘴的嫩、滑、爽。“草果”来咯,端着个盆子循声而去,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像个乞丐,也像极了下山去化缘的小和尚,哦,不,我们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穿件白汗衫的老伯推着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挂着的其中一个大竹桶里裹着已经泛黄的白纱布,上面卧着一大块圆乎乎滴溜溜的黑凉粉,通透得如同一块巨大的黑玛瑙。老伯用一块铝板按你所需的量在“玛瑙”上划拉几下,立马“分身”出许多的“小玛瑙”,铲起,装入你带来的盆子里。捧着沉甸甸的这一盆,赶紧回家去。妈妈给我和姐姐各分了一大份,剩下的一点给自己吃。加点白糖,白糖撒下的瞬间,可见无数白色精灵迅速在“草果”上蹦跳,煞有趣味。白糖不易化,咬在嘴里还会咯嘣咯嘣响,这脆甜混着“草果”的甘,满嘴生津,实在是去热降火的佳品。那QQ弹弹的质感,多么像你少年时果冻般的心:干净,纯粹,容不得“污点”。就算偶尔有个“小黑点”,都会无所遁形,不需要长辈们来“发现”,也能自我审度,自我修正。
日常听得最多的当属卖盐的吆喝了。不知怎么跟你形容,依然是简单直白的一句,“卖盐咯——”,那种韵味却是嘴笨和笔拙的我模仿不来也描述不了的。
卖的是粗盐,来自于大海。阿姨带着海的气息,担着海的味道,隔些天就会丈量着巷子到来。她头顶上的斗笠尖尖,皮肤被海边的太阳镀成了古铜色,汗水在每一寸皮肤上翻滚、闪光。盐被装在套上了薄膜袋的竹篓里,白花花的盐像雪,像被风掀起奔涌而来的浪。这富含钠、钾和微量矿物质的不规则的晶状体,是大自然的馈赠,在盐田里日晒蒸发自然风干,没有华丽丽的变身,就这样质朴地来到了我们的饭桌上。
奔忙在这座小城里,如今听到最多的就是录好了在喇叭里循环播放的叫卖声,吚吚呜呜,嘈杂一片。一样的生硬,一样的冰冷。而回忆里的吆喝,那一嗓子,自带扩音和曲线效果,或高亢,或嘹亮,或低沉,或浑厚,怀揣暖暖的温度,带着满满的人情味,和着沙沙的春雨,穿透漫长的夏日,漫过飒飒的秋风,唤醒了沉睡的冬晨,自远而近,再由近渐远,渐无。你永远也猜不透,那第二声会在什么时候响起,有时候是紧承着第一声而来,没有停顿;有时候是在你已经快要犯困打盹时,乍然而起,悠悠远远,分外动听。
不知哪家的窗口又传来了那首老歌:“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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