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旧事 --玛丽莎携子“荣归”
第廿二章 转 烛
接上回
1
将近两年没见，大家都很关心多豪，就问马莉莎这两年的情况。
马莉莎说，一开始去了北京，找了几个“名人”，都说多豪的嗓音“有特点”，可半年多没练出啥名堂；然后又去了长沙找“名人”，也说多豪唱歌“很有特点”，但也没什么成绩。看她们母子俩这么想唱歌，有个人就出主义说“有特点才能招揽观众！”劝马莉莎带多豪回东北学“二人转”。
年初，马莉莎带着多豪去了辽宁铁岭，跟随雷学锋学习“二人转”和“小品”。
马莉莎大嘴合不拢：“人家都说咱儿子声音有特点，还说咱儿子长的更有特点，是演小品的料！”
常龙皱着眉头、看着多豪。大脑袋、眼睛一条缝，是有特点！
“常彪！”常龙说道，“倒酒！”
常彪拿起一瓶“南平小烧”，给大家的杯子里斟酒。
“先等会儿！让我儿子给大家唱两句儿，看看咋样！”马莉莎说着推了多豪一把。
多豪离开椅子，站到门口的位置。
多豪“咳咳”清了清嗓子，先唱了一段二人转小帽《月牙五更》：
一更啊里呀啊月牙没出来呀啊
貂蝉美女呀啊走下楼来呀
双膝跪在地土尘埃呀啊
烧烧香那个拜拜月呀啊
为的我们那个恩哪恩哪哎了我说恩和爱呀啊
……
五更啊里呀啊月牙出在正北啊
张廷秀私访啊名叫回杯呀啊
呦王二小姐雨泪双催呀啊
二小姐呀啊为廷秀啊
落下那个伤啊伤啊哎了我说伤心泪呀啊
看不清多豪的眼神，但感觉还挺投入的。
“咋样！？咋样！？”马莉莎两眼放光、左顾右盼，沾沾自喜、眉飞色舞地问大家。
“好！”赵如君和林巧儿为多豪鼓掌。
马莉莎受到鼓励，越发兴奋：“儿子！再来段儿'小品’！”
多豪看着马莉莎问：“哪段儿？”
马莉莎脱下外套，拽了拽身上的红马甲，说：“就这个，钻水里那段儿！”
多豪模仿小品《钟点工》中赵本山的样子，开始表演：
这样吧，大妹子，我给你讲个小笑话，打开一下尴尬局面。这笑话老招笑了，我这半辈子就指这笑话活着了。
说！有一只老虎，被蛇咬了一口。老虎急了，就想把这蛇踩死。追啊追追追，追到一个小河边，这蛇，日……钻水里去了。老虎就在河岸上就这么等：小样儿的，我就不信你不出来！不一会儿，从里面钻出来一只王八。老虎上去就把它按住了：“小样儿，你穿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多豪看着母亲马莉莎，又故作尴尬状：“呃，我重讲，我讲错了啊。不对，是一只王八，钻进水里去了，完事儿出来一条蛇，老虎说'你把马甲脱了我照样认识你！’”
马莉莎脱下马甲，哈哈大笑，配合着儿子。
多俊和多美看了，也是哈哈大笑。
周华、赵如君和林巧儿也觉得好笑。
常彪和李克觉得多豪变得不懂礼貌而且贫嘴了！
而常龙和刘文俊觉得可笑又可悲！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可笑吗？”常龙问刘文俊。
“可笑！太可笑了！”刘文俊说，“还可悲！”
“就是啊！才九岁！”常龙说，“小小年纪学啥不好，竟他妈耍狗驼子！”
“咳！”刘文俊无可奈何。
“咳！说也没用！”常龙乜斜一眼马莉莎，端起酒杯，“来！文哥，喝酒！”
刘文俊端起杯，向众人示意了一圈：“喝酒！”
第二杯酒已经下了一半，桌上的人开始“分头交流”。
周华和挨着的赵如君小声聊着；常彪和挨着的李克轻声唠着；马莉莎和林巧儿之间坐着多豪，马莉莎就探着头、打着手势引起林巧儿的注意，沙哑的大嗓门儿不停地夸赞着儿子多豪，讲述着几年来“闯荡江湖”的心得。
刘文俊表情凝重，对左手边的常龙说：“都是什么'小品’啊！？以口吃、失聪、跛足、脑残之态为取笑手段，以相互谩骂、鄙俗言辞为看家本事，群魔出世、竞相乱舞！竟是愚昧落后！悖谬叛逆！竟然有那么多人追捧，文化的没落！”
常龙苦笑着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文哥，还忧国忧民啊？”
刘文俊也笑了：“常龙，古文学得不错啊！”
“文哥，你给我的那些书，我可都看了好几遍啦！”常龙严肃而自豪。
刘文俊有些不相信，故意问：“常龙，哪些书啊？”
“前年从你那儿拿的那几本。”常龙搬着手指，“《东周列国志》、《国语国策选读》、《古代散文选》，还有《资治通鉴选读》。”
“都看了！？”刘文俊直起腰板，高兴地看着常龙。
“嗯！”常龙说，“这两年自己也清净，看书入迷啦！”
“没想到！没想到！”刘文俊举起酒杯，“常龙，敬你一杯！”
“不敢当！”常龙端起酒杯。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刘文俊怜惜的神情看着多豪，又对常龙说：“可有些家长竟然失去判别、盲目跟风，急欲将自己家天真烂漫的“向阳花”摧颓为俗不可耐的“山丹丹”而后快，不以为悲，反嗜其乐，令人痛心！”
常龙也皱着眉，看着多豪。
刘文俊接着说：“还有一些什么“宫廷戏”！肆意歪曲历史、颠倒是非，尽显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能事，毫无宽容、善良、阳光、励志可言！竟也搬上舞台！任其污染大众耳目！悲哀！”
刘文俊依然气氛，大声说道：“现在，家庭教育方面就存在严重问题。很多家长不惜金钱，让孩子“补课”，杂七杂八无所不学。可目的不是为了培养孩子的素养和品行，而是功利心驱使'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终极目标就是追名逐利！”
常龙“嘿嘿”苦笑。
刘文俊意犹未尽：“'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在这种无方的'教育’下，孩子长大成人之后，追逐的依然是名利、淡视的必然是修养、缺失的必将是品德，就会慢慢养成偏执狭隘、自私自利、争强好胜、奸险忤逆等个性！”
常龙仰头叹气。
刘文俊激情难灭：“你也能看到，一些人似乎十分关心国家大事，大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气概。激昂时，俨然真豪杰刀头饮血成快意；可关键时，却是拔一毛可立天下而不为！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失诚失信，无道无义！如此之人，很难融入集体和社会，个人必将失去归属感，难以得到认同感。岂不哀哉！”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常龙说道，“文哥，别生气，早晚会有人站出来管的！”
常彪过来，又给刘文俊和常龙的杯子倒满酒。刘文俊独自喝了一口，说道：“咳！'微斯人，吾谁与归’！但愿有人来扭转乾坤！”
2
回到家，马莉莎问常龙：“在饭店咋没看见咱爸咱妈呢？”
“不干了。”常龙斜躺在床上，看着《古代散文选》。
“不干了？”马莉莎奇怪，“那现在饭店是谁的？”
“常彪管了。”
“给常彪啦！？”
“嗯。”
“给常彪啦！！？”马莉莎站起来，提高声音。
“嗯。”
马莉莎走到常龙身边，声音似破锣：“咋不给你呢！？”
“给了，我没要。”
“你傻啊！？”马莉莎抬脚踢了一下常龙的腿。
“我要了也没法管。”常龙依旧看着书。
“不行！”马莉莎气愤地说，“我找他们去！”
常龙放下书，坐起来，问道：“找谁去啊？”
马莉莎一跺脚：“欺负人啊！”
常龙问道：“饭店能卖多少钱？”
“咋地？”马莉莎一听“钱”字，就有精神。
“你看那饭店要是卖了，能卖多少钱？”
“起码得二十万！”
“最多二十万！”
“二十万，咱家不也得十万啊？”
常龙一笑，说道：“给了十万。”
“给十万！？”马莉莎挨着常龙坐在床边。
“爸妈舍不得饭店，常彪管了，给我十万。”
“钱呢！？”马莉莎触电似的又站起来。
“在我这儿。”
马莉莎又挨着常龙坐下：“龙哥，我看看呗。”
常龙从裤兜的皮夹子里拿出一张银行卡，给马莉莎看：“十万整！”
“啊！”马莉莎惊喜地就要夺。
常龙手指一松，卡就滑落入自己的手心。马莉莎撒娇地说：“龙哥，多豪学'二人转’正好用钱呢。”
常龙看了一眼多豪，问道：“不学习了？”
马莉莎又站起来：“学习？学习最后不还是为了挣钱！？多豪他师傅明年就要上'春晚’啦，人家可要挣大钱呢！”
常龙歪着头看着马莉莎。
“不相信咋地！？”马莉莎又开始兴奋，“多豪的几个师哥师姐都上过电视，人家老厉害了，都赚大钱啦！”马莉莎拉过多豪，“儿子，你师父是不是厉害？”
“嗯哪。”多豪嘟囔着，“妈，咱家有钱了，该给我买手机啦。”
“让你爸买！”马莉莎拍着多豪的大脑袋。
常龙问道：“多豪，你要买手机？”
“我妈说给我买！”多豪喝着“可乐”，理直气壮地说。
“你答应买？”常龙直视着马莉莎。
马莉莎小声说道：“我没答应啊。”
“就你说的！”多豪把剩下的“可乐”一口喝完。
常龙看着多豪，问道：“咋说的？”
多豪欲言又止：“反正说啦！”
常龙又看着马莉莎。
马莉莎支支吾吾：“孩子大了，有个手机不是方便吗。”
“那你给买吧！”常龙不高兴，“我可没答应！”
“我这不是没钱了吗。”马莉莎强作笑脸，“这不是回来取钱吗。”又看着多豪说，“儿子，让你爸给买！”
“我没答应！”常龙把银行卡放进皮夹。
多豪一看，就冲着马莉莎大喊：“你答应的，不许变卦！”
“妈这不没钱吗。”马莉莎过去就要抱多豪。
多豪一闪身，说道：“你变卦，我把你的事儿告诉我爸！”
马莉莎急忙说：“儿子！明天妈就给你买！快去睡觉吧！”
常龙若无其事地喝完了茶，对马莉莎说：“晚上还得去武馆看屋呢，得走啦。”
“常龙！我刚回来，你啥意思？”马莉莎显得激动。
“我要是不去，跳广场舞的那帮老太太还不得翻墙进去啊？”常龙说道，“我可得看着点儿！”
马莉莎坐下生气。
常龙大声说：“儿子，饿不饿？跟爸吃烧烤去！”
多豪一听，赶紧过来：“爸！去吃烤串儿！？”
“嗯。”常龙拍了拍多豪，“爸也饿了。”说着就带着多豪出门，又回头对马莉莎说，“晚上多豪在我那儿住。”
多豪开心地吃着羊肉串、喝着“可口可乐”。
常龙压低声音，问道：“多豪，你妈干啥答应给你买手机啊？”
多豪“吧唧吧唧”吃着烤猪脆，没开口。
“你妈可没钱给你买。”常龙说，“你告诉我，爸明天给你买。”
“真的？”多豪面露喜悦。
“不骗你！”
多豪说：“我妈和我师父的事儿，不让我说。”
常龙心里一沉，可还是想知道：“你雷师傅？”
“嗯哪！”多豪说，“我妈晚上总去他家，说去学'二人转’，可亮天才回来！”
常龙问道：“你师傅家住哪儿啊？”
多豪说：“我妈租的房子就是我师傅家的，东西院儿。”
常龙心里顿感难受，可还是继续说道：“儿子，啥事儿告诉爸，爸明天给你买手机，还带你吃烤串儿。”
“我妈不让我说。”多豪边吃边说，“一天给我买个猪蹄子，说要是我跟别人说了，就不给我买猪蹄子啦。”
“总是晚上去你师傅家？”
“嗯哪。”
常龙“嘿嘿”笑着说：“那是去学戏，怕影响你，快吃吧！”
第二天，常龙带着多豪去“中央商城”买了一部手机。几天之内，教会他通话和发送信息。
当马莉莎准备带着钱和多豪去铁岭的时候，常龙坚持开车去送。马莉莎拗不过，只好同意。
常龙开着常彪的“桑塔纳”，带着马莉莎和多豪驶向铁岭。
“常龙，人家都有车了，咱家啥时候买啊？”马莉莎问道，“我就喜欢'捷达’！到时候买个红色的！”
“有红色的？”常龙问道，“我还真没看见过。”
马莉莎以为常龙真想买车，立即说：“要不就买'桑塔纳’、'丰田’，反正喜欢红色的！”
“等多豪大了再说吧。”常龙说，“现在买，浪费！”
“都有车了，就咱家没有！”马莉莎说道，“不能让人家笑话！再说你也会开车。”
“嗯，明年再说吧。”
到了铁岭“红星大戏院”北面的“靠山屯”，常龙坚持送马莉莎和多豪去租住的房子。
在院子前面下了车，正巧碰见雷学锋。
马莉莎赶紧介绍：“雷师傅，这是我老公！”
雷学锋身高一米七左右，“嘻嘻”笑着露出大牙：“常龙啊，小伙儿真帅！帅呆啦！”
“你好！”常龙看了雷学锋一眼，进了院子。
“没事儿过来坐啊。”雷学锋哼着小曲往大戏院走去。
休息了一会儿，常龙站起来，说：“我得回去，明天弟妹和李克他们带多俊和多美去四川，我还得去送呢。”
“再待一会儿呗。”也不知马莉莎的话是真是假，常龙还是开车走了。
常龙没回南平，而是找了当地的派出所，记下了报警电话，然后又找了一家宾馆住下。他等待着多豪的信息。
能那么“干柴烈火”吗？常龙既希望、又不想看到！
晚上十二点一过，常龙的手机铃声响了。拿过来一看，真是多豪的号码。
“爸。”多豪低沉的声音，“我妈又跑他家去啦。”
“儿子，你别吵吵，把衣服穿好，东西带好，爸接你去吃烤串，别让你妈知道。”
常龙开车又返回“靠山屯”，把车停在路边，步行几分钟，进了马莉莎的租住房。
多豪已经把门打开。常龙进屋，低声问道：“去多长时间啦？”
“不知道，反正老长时间啦。”
常龙拉着多豪悄悄往外走。
把多豪推上了车，常龙说：“儿子，在车上等一会儿。”然后拿起手机，拨打了当地派出所的报警电话。
听说是去“捉奸”，值班的两个民警觉得有意思，很快就来了。
到了院子前面，袁警官说：“这不是'雷大炮’家吗？”
方警官“嘿嘿”笑着：“又他妈学雷锋了！”
“啪啪啪！”袁警官拍着大门。
“开门！开门！”方警官喊着。
雷学锋披着棉大衣出来了：“谁呀？半夜三更的，吵吵啥！”
“派出所的！查逃犯！”方警官大声说道。
“哪他妈有逃犯。”雷学锋嘟嘟囔囔来开院门。一看是方警官和袁警官，就“嘻嘻”笑着，“大半夜你俩闲的？”
方警官没理会他，进了屋。
“没人儿！”雷学锋就要阻拦。常龙一捏他的手腕，痛得雷学锋“哎呀”一声。
进了屋，常龙终于看到了紧张而害怕的马莉莎！
“雷学锋！”方警官说，“走一趟吧。”
雷学锋耷拉着脑袋穿衣服。
常龙冲着马莉莎冷笑了一下，往外走。
袁警官说：“你先别走，一起去所里！”
常龙没停步，走向外面，来到路边，开车奔向南平！
“儿子，你妈好不好？”常龙开着车，问多豪。
“也好也不好。”
“咋好咋不好？”
“给我吃猪蹄子就好！不陪我就不好！”
“那我要是和你妈离婚，你跟谁？”
“谁给我买好吃的我就跟谁！”
“回去上学好不好？”
“不上学！”
“没文化，长大了咋办？”
“我妈说，学'小品’和'二人转’能挣大钱！”
“真不想上学？”
“不上！”
回到南平，常龙没跟任何人提起这事儿，而是联系学校，准备让多豪继续上学读书。多豪也以为父亲把他接回来是逼他上学呢。
第二天，马莉莎也急忙回了南平，给常龙打电话。常龙一看是她的号码，就不接，任铃声响着。
马莉莎给多豪打电话，说是给他买好吃的。多豪高兴地去找马莉莎。
晚上，常龙不见多豪，给他打电话。多豪说“以后跟我妈！再不回家啦！”就关了手机。
常龙也无所谓。
第三天，常龙却主动约了马莉莎。
马莉莎还以为常龙原谅她了。可常龙拿着结婚证，拎着她去了街道办。
孩子和房子归马莉莎，常龙又一次性给了她七万元。
离了婚，常龙感觉很轻松，心情无比的沉静和恬淡！
而马莉莎带着多豪去“闯荡江湖”了。
作者简介
闲倚天边，本名张涛，1965年农历八月十五出生。大庆油田有限责任公司员工。喜好古典诗词曲赋、传统武术、建筑雕刻、硬笔书法……秉持“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理念，同道为友，共同进步。
许我一寸光阴，还您深度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