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芳|过敏症

刘云芳

刘云芳  80后,山西临汾人,现居唐山。河北省作协会员,河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散文》《诗刊》《文艺报》《散文百家》《作品》《福建文学》等报刊。曾两次获得香港青年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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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敏症|刘云芳

我掰下花椒树上倒立着的刺,将这些“小扇子”首尾相连,就能组成花朵、人的身体或者拐杖。单个的花椒刺横向排列着,就是院落里的扇面篱笆。这样的游戏,我一玩就是半晌。花椒刺总是毫不客气地扎进手指,拔出它,那股子麻劲附着在皮肤上,骚动不安,之后便又痒又疼。受伤的往往是右手食指,这个充满好奇的触角。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我用其它手指挠它;坐在椅子上,用扶手上的棱角蹭它;在院子里,用粗糙的石头刮磨它。好像食指是一把未开刃的刀。父亲总是会在一旁训斥,要我长一点记性。同为过敏体质,他大半生都能将过敏原谨记于心,绝不触碰,让身体处于安全的状态,而我却总是一次次试探。

走出大山以后,人们把我当稀有物种。常有人这样开玩笑:说我上辈子定是个屠夫,在某条繁华的街市上架了大案板,像《水浒传》里的镇关西那样挥着寒光闪烁的大刀剁肉,从我手下丧命的动物排起来没准可以绕地球一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除了不能碰花椒刺,我还是一个天生不能吃“四条腿”动物的人。

我的过敏体质生而有之。祖父、父亲把过敏的特质遗传给我,却没把小心谨慎的性格放在我骨头里。他们都不能食肉,终生抵抗着肉食的诱惑,一直保持着食素的习惯。在一个这样的家庭里,饭桌上是很难看到荤腥的。那时,接触肉食大多是在红白喜事的筵席上,围坐的人看见饭桌上的肉食便疯狂,把浑身的力量用到手里的筷子上。有的人干脆下了手,自己的小盘子里已经有了足够的储存,嘴里一边嚼着,还一边催促着旁边的子女:快吃,快吃!像只护食的老猫。我的筷子却开始迟疑。我确信,让我把肉食放进嘴里的动力并非美味的诱惑,而是从众的心理。我不愿意与其他的小孩有区别,虽然这让我尝尽苦头。

有位朋友知道这状况之后,非常羡慕我,她婆家的祖父、祖母信佛教,一到吃饭时间,两个老人便会盯着吃肉的她说,尸体有那么好吃吗?目光里有埋怨,也有嫌弃。她立马会觉得毛骨悚然。如果换成我,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了。其实,她哪里知道我的麻烦。在饭桌上,我不好意思让人知道我有会特殊的要求,装作若无其事,却独自承担恶果。这一点,有点像不能喝酒的人,却始终握着酒杯。

我是第一个从那座山村走出来上学的姑娘。临行前,许多人都站出来反对,在他们眼里,城市对于我来说,就像一块鲜肉,充满诱惑,又充满危险。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毕业后,真正的我藏在另一个被称之为“我”的小小躯壳里。像许多年轻人一样,我白天靓丽光鲜,晚上却回到廉价的出租屋里。夏天,时常需要顶着星空去街道旁的公厕里解决内急。鞋底触到路面,能听到“噼啪”“噼啪”白蛆被踩爆的声音。冬天,更是被寒风逼得直跳脚。每一天,从那条小巷走出去,看见女孩子们撩拨头发、扭动身躯的样子,我就觉得,流动人口聚集的民房区,像是住满了画皮的鬼魔之地。白天,这些“鬼魅”在都市的明亮处吸血,也被吸血。晚上,脱去厚壳,给自己的皮囊一个居所,为它取暖。

寒冷的冬天,没有供暖,只能生火。那些不断升起的烟变成蛇,顺着我们的眼晴、喉咙、鼻子往身体里钻,想把我们最狼狈的样子翻出来。是的,它得逞了。在给一位老乡开门的时候,我眼含被烟火呛出的泪水,一边咳嗽着,一边擦抹脸上的炭灰。这一幕把我曾经不屑居于乡村的言辞打得粉碎。我们弃掉乡村,也像一个人回避过敏原一样。尽可能绕开它。但往往却是防不胜防。对乡村的赞美是许多年之后。当一束光打在白纸上,我的内心被剥离,那种感觉碎成黑蚂蚁,爬成长队,这才有了文字的阵列。

很多时候,我还是一边食肉,一边在心里默念着父亲的提醒:不许再碰肉!

当母亲发现我可以吃鸡肉的时候,在院子里自由生长的鸡就遭了殃。每到节假日,它们就排着队走进我的胃里。但目睹过一次杀鸡的场景,看到火苗在锅底乱窜,热气不住向上攀爬的时候,我便看到一只形态模糊、蹒跚着的小母鸡。因此食欲全无,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就放下了。

有人说,让孩子食肉,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这肉食的来历。做了母亲之后,我才明白这话是对的。那天,我买了鱼回家,将它们放养在盆子里。第二天早上,孩子起床后,去看鱼,却发现盆子空了,鱼躺在冰箱里。两岁的他把冰冻的鱼从冰箱里取出来,满脸是泪,伤心地说,妈妈,你抱抱它,把它暖活吧。妈妈,你快去拿被子,它好冷啊!我看着他把冻鱼抱在怀里的样子,竟无言以对。他从此拒绝食鱼,每次吃饭,都好奇地看着我们,说,你们这些奇怪的人类。好像他不是人类一样。善良,成为他内心深处的过敏原。我劝慰多次,也不奏效。善良和营养,是一个永远也厘不清的悖论。

那些年,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试食各种肉类,这好奇心无疑是一种冒险。但总算有惊喜地发现:禽类、海鲜到了我胃里是安静的,而像牛肉、驴肉……所有四条腿的动物全都过敏。除肉食之外,我还对麻山药过敏,空气里有麻山药汁,就浑身奇痒,有时对洗衣粉也过敏。得到这份总结,花了二十几年的时间。

那时,我们总是在饭桌上跟陌生人吃饭,多是我跟着单位的前辈蹭吃蹭喝。我不记得我们完成了什么样的业务,只记得饭桌上人们推杯换盏,聊得很亲热,但事实上筵席散了都是陌生人。我手里的筷子像两根变形的细长蝴蝶,挑选着它眼里的食物花朵,尽可能躲过肉食。但胃里好像有严密的检测仪,它闻出了肉食的味道,也决不放过。有时候,一出饭店,轻风吹来,我就感觉,有许多发了芽的种子要从骨头缝里冒出来,随之冒出来的,还有父亲的提醒。有时候,它们会在我刚睡眠之后,在胃部一次次敲门。漆黑的夜里,疼痛也显得尖锐而孤单。我咬着牙,让自己尽可能静止于黑暗之中。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是不存在的,所谓的“我”只不过借助疼痛活着。

有次领导带我们去陪客户吃饭,是火锅。作为新人,我谨小慎微,看着对方给我夹的羊肉和毛肚,只想着不动筷子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而过敏症在脑子里飘了几秒钟,便过去了。那一晚,一起进部门的小程因为喝酒,吐得稀哩哗啦,而我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一个人的出租屋里,没有母亲倒来的热水,没有祖母的照顾,那些症状似乎来势更加凶猛。心慌气短,身体发抖,我把头蒙进被子里,一边暗自起誓:以后再不碰羊肉。但这也不过是哄骗身体的谎言,又怎能不碰。

身体的苏醒大多在后半夜,像是醉酒醒来的人。半夜去路边上厕所,城市里的天空无比内敛,把碎了的星星用一块灰黑的稠子遮着。有时候梦见大雨磅礴,把我的房子像纸一样漂起来,等醒来时发现那场雨从梦里下到了现实之中。大雨磅礴,会忽然把内心的乡愁唤醒。泥土的气息会从记忆里蹦出来,跑到鼻尖上,母亲好像根本不在千里之外,而是在墙的另一边。

许多个清晨,男房东都会在窗前晃,像一只围着鱼缸转的猫。虽然,我一次次将那理解成自己身为鱼的敏感。但后来还是从他嘴里听到暧昧的声音,似乎一个农村姑娘,能有垂下来的鱼饵可以食用就已经不错。不久之后,我便搬离了那里。那个时候,搬离一个地方像换乘一辆车那么随便。只要当月房租到期,想走就走。

几年之后,我换了工作环境,朝九晚五,感觉真正的自己才探出头来。过敏症被掩埋在身体里。我开始学会将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排除在外。许多年后的某个夜晚,我身体意外难受,心慌,皮肤上直往外冒粉刺。那个男人把热毛巾递来,如果不是我拦着,他就要拔通120。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我的过敏症当作一种可怕的疼痛。在这个故事里,我第一次觉得上天给你的缺憾其实也是一种优点,它验证了另一个人对你的真心,就像童话里被诅咒的公主。他后来成为我的丈夫。他去医院买脱敏药,并把它们列在常用药的名单里。是呢?我之前怎么没有想过去买药呢。在外漂泊的那几年里,药物这种东西似乎与我无关。我想说,微薄的收入把我逼成了一个身体健康的人。这有点可笑,但它是真的。

在平静的生活背后,我甚至想用自己的过敏症来制造一点涟漪,这是愚蠢的。但愚蠢是恋爱人中的通病,大约也可以原谅。那时,我跟朋友去路边摊吃羊肉串,吃完后,赶紧回到出租屋,看丈夫一边教训我,一边紧张得准备药物和水。我裹在被子里,感觉自己像个女婴。剩下的时间,便开始等待胃部和身体求救。结果两个人一夜未眠,身体却丝毫未出现任何不适感。后来,我听说,很多羊肉串并非羊肉,而是其他的肉类代替的。新闻里和朋友们传播的所谓真相都骇人听闻。为此,我被他们戏称为小白鼠,完全可以贡献自己的胃来验证羊肉的真假。

听说,有人对漆树上的汁液过敏,严重到不能听到“qi”的发音,数数都要故意把这个数字跳过去,一二三四五六八,这样读。而对其他东西过敏的人也不在少数。有位朋友就发现刚出生的女儿对奶粉过敏,本打算早早断奶的她,只好掐灭了这个念头,将母乳喂养进行到底。许多年后,当毒奶粉的新闻被曝出后,她忽然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女儿是多么幸运,她当初给女儿选择的正是毒奶粉的那个品牌,如果不是那么严重地过敏,现在女儿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状况。我自然也替她高兴,但挂断电话后,还是觉得怪怪的,食品无法确保安全时,我们竟然要靠过敏症来庆幸逃过一劫。想想,这真是可悲。

事实上,当一种东西在胃部消容的时候,它留下的是磨难,还是营养,这根本无法确定。

叁e

在山里,经常看到小昆虫伪装成叶子或者树皮,为了与环境色保持一致,它们学会消弱自身的特点,以此来隐身。那种在陌生环境里的拘谨与敏感或许是一种本能,人自然也不例外。

在我父亲眼里,我千里迢迢去外省求学,无疑就是一种冒险,但他却无法阻拦。后来,姑娘、小伙们纷纷进城,依然落在农村的年轻人就变成这种环境下的过敏原,被大家猜疑、甚至排斥。在城市里,身份是农村人的过敏原,而最集中的症状除了穿戴之外,就是语言。所以,我们有意无意地将它擦掉,试途掩盖自己的出处。在这方面,最严重的是我曾经的室友田月。她成天对着电话嗲声嗲气地喊“爸爸”,后来,她生病住院,“爸爸”却始终没出场。几天之后,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来了,她兴奋地喊她“妈妈”,但那女人对她却是冷淡的。我猜想那可能是后妈。后来才知道,她称为“爸爸”的人是她的干爸。没错,就像你看到这个字眼时,能想到的那种关系一样,她跟她这位“干爸”就是这样的关系。那女人实际上是她的情敌。这狗血的剧情成为她活在城市里的外衣。她宁愿在夜半含泪,偷偷骂那个曾经诱骗她身体的人无情,也不愿意让身在农村的父母的信息冒出来。

在病床上,家乡的电话一来,她就让手机紧贴着耳朵,恨不得它们长在一起。她怕那声音漏出来,那种来自故乡的方言像是一把尖刀,能把她从泡影里剥离出来。她母亲来城市里看病时,她犹豫了好一阵,后来大约实在是没办法,才让她住在我们的出租屋里。她说话的分贝大增,语言也变得粗励。那时,我们一同在出租屋里看电视,剧中一个女演员说话时满嘴港台腔,声音甜腻,神情像只乖猫咪。有次别人惹怒她,她立马翻脸,河南话破口而出:“你奶奶的!俺给你没完……”我大笑起来。田月却没笑。她故意没听见似的,走到窗口,看楼下蚂蚁般行走的人。

她不愿意看见老乡,怕听见乡音。为了保持“城里人”这虚假的壳,对父母隐瞒了自己的状况。为了躲避乡村这道过敏原,她改了乡音,换了“父母”,甚至将户口迁到了城市里的亲戚家。她要让自己快速完成二次投胎。在后来的恋情里,她遇到了那个让她精神、物质都满意的男孩。两块磁铁相吸之后,她身上那些虚假的符号暴露出来。真诚又成为新的过敏原,把她弄得焦头烂额。

前段时间,回到故乡的小城,遇到了曾经的玩伴,她的小孩已经长成少年。少年在一旁听着两个女人叽叽喳喳说以前的事情。我走后,他对母亲说,你在街上就不能说普通话吗?让我好丢脸。在少年眼里,方言是让他自尊心瘙痒难耐的长刺。但他却不为满嘴“我X”这样的口头语脸红。在我接触的一些年轻人,从山村来到城市,都学会了类似的口头语,他们大约将这视为与城市接轨的一部分。

我坐公交车回乡,遇到过许多带小孩的老人,他们跟孩子对话时,说着蹩脚的普通话。这是为了抹去孩子可能会沾染上的乡音。有些人已经把方言当作过敏原在下一代人身上完全抵制了。当然,最终还是要抵制农村人在土里刨食的命运。这场抵制,让曾经的小学变成一座空学堂。只剩下我四年级时的班主任,在那里空守着房门,清扫尘土和落叶,活像个僧人。要知道,在许多年前,一个外出的人回来,如果带着他乡的口音,是会被众人嘲笑的。如果一个人长久居住于外地,不看望乡亲,会被人视为无德。现在,村庄好像麻木了,她以更低的姿态接纳着乡音的改变,价值观的颠覆,等等这一切。

在每一个春天,桃花刚刚开放,我脸上便开始长癣,但我已经淡然,将它视为春天在我脸上写下的短笺。婚后的某一天,却忽然发现,走进胃部的肉食不再闹腾。我不知道,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因为环境正在发生改变,现在的肉食不再纯良,还是我身体内部发生了什么改变,变得麻木,或者是肉食终于同我的胃达成了和解,我对肉食的过敏症状奇迹般地消失了。与肉体上的过敏症相比,精神上的过敏症似乎更为隐蔽,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探出头来。我遇到过那些携带乡音过敏症的人不知道最终在哪里落了脚,而同我一起操着乡音玩大的伙伴也不知道都去往了哪个城市。反正,我们老家左边的那户人家去了北京,右边的那户人家去了南方,而他们的祖辈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村子。不知道,他们把乡音抹掉之后,会不会彻底祛除内心的卑微感。

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有时候觉得,我们也像是依附在巨大的胃里,被翻滚,被消解。在某一种体系之中,成为过敏症的受害者,也成为别人的过敏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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