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复苏

“在那个庆祝自我苏醒的典礼 我将自己作为祭品 亲手杀死”
“近日t市一名男子被发现死于家中,初步判定为自杀。死者为在读研究生,在其社交软件中,发现大量写满‘这是一个虚幻世界,你被困在其中,只有死亡才能逃离’的信息,案件情况正在进一步侦查中。t市警方呼吁大家,切勿相信虚假信息,珍爱生命。”
我坐在小餐馆里,餐馆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这条新闻,屏幕上展现着那段荒谬的话:
“终于联系上你了,请麻烦把这段话看完。我知道这很荒谬,但你要相信我,你的意识现在被困在了你的潜意识里了。我们一直试图联系你,但影响他人的潜意识实在太困难了,最终我们尽全力把也只能把这段消息悄然放入你生活的细节中。要出来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让自己死亡。你快出来吧,你的家人都在等着你。”
隔壁餐桌传来哄笑,“还有人这么蠢,竟然真相信这些。”
我结了帐,转身出门,紧了紧衣服,不让冬天的寒意顺着缝隙侵犯进来。

我是一名警察,就负责这件看起来极为荒谬的案件,但所有的线索追溯起来,要么是一个圆,要么就会戛然而止。

在我手足无措时,死者的日记本被发现了。
我翻开死者的日记本,扉页上写着这么一段诗的内容:
“在那个庆祝自我苏醒的典礼
我将自己作为祭品
亲手杀死
——《神明的复苏》”
我无从得知这段出自谁手,甚至无法在任何地方检索到它的存在。但配合诗的名字和内容,大体上是一位自视甚高的作者在追寻自我时写下的诗篇,或者是死者自己写下的……
我继续翻看日记内容,扉页和日记内容间被撕去了很多。
10月3日 星期三 晴
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不是再为了谁,只是为了自己。
……
10月7日 星期日 多云
我找到了新的住处,虽然一切都显得很旧,但最起码,有个地方能重新开始了。目前我也只配住在这里了。
10月8日 星期一 阴
楼上的大妈劝我搬走,她说我的房间‘不干净’。我笑着回了一句‘那让他杀了我吧,正好不想活了。’大妈脸色铁青,操着方言骂了我几句。
还有人关心真好,不过都这个年月了,还有人相信这些,唉。
10月10日 星期三 晴
隔壁多半是疯了嘛,敲了一夜的墙。真该死。有那么不嫌累的手,干嘛不去工地砸钉子,不比这样有意义嘛?
10月11日 星期四 阴
隔壁的门已经锈成一整块了,根本不可能正常打开。
房东也说隔壁好久没有住人了。
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吧。
愿神保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10月15日 星期一 晴
果然是思虑太重了,歇完假,这些天睡的很安稳。我还是有些放不下,但我明白,是我不配,就好好提升自己吧,有什么想法,压一压,等配得上了,以后再去说。
10月17日 星期三 阴
我又听到了‘哒,哒,哒,哒,哒……’的声音。
那不是敲墙声,是有人在模仿敲墙的声音,像个小孩,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很轻很平?
这地方是不是真的不干净,还是我又累了?
基督阿拉阿弥陀,谁来保佑我一下?我不介意虔诚地信奉,以后。
10月20日 星期六 晴
我数据被删掉了,我快疯了。马上就截止了啊,该死的,我要不要去砍死那个姓张的?
道歉有什么用?该死的。
来个神明拯救我一下吧。
10月23日 星期二 阴
在张**的帮助下,我终于重新补齐了数据,勉强原谅他了,虽然很累,但很开心。
真好,还可以补救,真希望所有事情都可以补救。
10月24日 星期三 阴
我请了一天假,睡到了早上十点。醒的时候,我看到了许多黑影。
要不要再多请一天假?
10月27日 星期六 晴
我和朋友一起吃了饭,谈了一些我的问题。
他说看你这样是放下了吧。
我笑笑,就当放下了吧。
关于我之前听到的声音,他说可能是当时他玩某款游戏时,我留下了潜意识。也是够扯的,但确实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10月28日 星期日 晴
胃痛,昨天吃的太油腻了。
不想动,就一直半睡半醒地躺着,想着事情。
我在恍惚间,看到有黑影贴到我耳边:‘哒,哒,哒……’
我猛地坐起来,却什么都没有。但那好像不是幻觉。
10月31日 星期三 晴
这些天睡的很好,但昨天晚上,我梦见一个小孩。我看不清他,但他一直在用嘴模仿着‘哒,哒,哒’的声音。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小孩说,‘墙里有人,可只有我能听到他。我和别人说,可他们都说我疯了。哥哥,我是真的疯了嘛?我是不是真的疯了?’
他扭过头,我只看到他双眼处空洞的白色。
我一瞬间就惊醒了过来,我觉得我可能真疯了。
11月3日 星期六 晴
我已经连续四天梦到那个该死的小孩子了……
11月4日 星期日 雨
在朋友的帮助下,我想起来了,那是主教的任务。
可那孩子想告诉我什么?
墙里又在指什么?
我到底怎么了?”
我看到这,顿了一下,百度着主教。根据死者的过往,我花了很久,找到了一个叫做warframe的游戏,里边有个叫做“harrow的枷锁”的任务。
那是一个叫做rell的人,能够听到虚空中的声音,为了抵御虚空里的存在(墙里的人),他献出了自己。漫长的岁月,他也被虚空所腐化,开始侵蚀他曾经保护的信徒。伴随着主角斩断束缚他的枷锁,rell找回了自我,将负担交给主角,安然地离去。
我皱着眉,死者这时候已经开始臆想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了嘛?
还是真的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诱导着他?
我带着一肚子狐疑继续读下去:
11月9日 星期五 晴(涂掉)
我也开始能听到了拍墙的声音,还有呼唤?
开始只是在梦里,现在醒着也会听到。
我该去看道士还是心理医生?
11月11日 星期日 阴
他们真的是医生吗?
吃完他们的药,那些声音却更清楚了!该死的……(字迹潦草)
11月13日 星期二 晴
昨天又梦到那孩子了。他说,墙里的人想见我。
我问过房东,他说那个房间有租客租了十几年。但马上到期了,而且租客一直没有来过,如果我租下来,他可以帮我打开。
我同意了。
11月14日 星期三 晴
我成功进入了隔壁。但里边除了灰和该死的虫子,什么都没有。
我真是疯了,竟然相信梦。
可能这个世界都疯了吧。
11月17日 星期六 阴
那东西是不是在墙里?
11月18日 星期日 阴
我凿穿了墙,可里边什么都没有……
我该去找个大师看看了。
11月24日 星期六 晴
我找到了一个大师,大师说最好搬出这里。顺便给了我两张符。
11月27日 星期二 晴
找到了新家,导师对我这段时间一直请假颇有微词。
我真希望他能理解我的苦难。
12月9日 星期日 晴
本周无事。(・∀・)
12月11日 星期二 晴
我无意间看到一段话……
这个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嘛?
12月14日 星期五 晴
更被谁家多事笛,吹不尽思悠悠。
又想来那个人了。
这么久了,怎么还有人把我拉出来鞭尸啊。
我该怎么向他们的关心发火呢?该死的。
12月15日 星期六 晴
昨天梦里我又看到那个小孩了。
他说墙里的人已经出现了。
12月16日 星期日 阴
突然我有几个好久不联系的朋友给我发了同一段话。
是有什么想搞疯我嘛?还是这个世界真的是假的?
12月18日 星期二 晴
我的世界已经开始充斥着那段话,到处都是。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12月19日 星期三 晴
甚至那个人都开始给我发那段话了。
想搞疯我的东西失了智吧。
12月22日 星期六 晴
我和心理医生见了面。
我在催眠后,终于见到了墙里的人。
他说我在车祸中被困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昏迷了两年。
但这两年医疗技术高速发展,已经可以影响到昏迷病人的神经反射了,但能影响的很少。他们尽了很大的力才把那段信息送进我的潜意识,那边世界有家在等我,希望我早点做出决策。
我好像对车祸有些印象,但他是真实的嘛?
12月29日 星期六 晴
这一周我没有做梦。
我最终接受了墙里的人的提议。
我花了一周和这里所有的人,认真说了些话,隐晦地道了别。
他们只觉得莫名其妙。
希望不要吓到他们。
其实,这是我的潜意识,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也会消散吧,也没必要关心他们了吧。
所有在这里错过的,都不会发生了吧。
明天就回去吧。
我突然记起某首无甚名气的小诗,记不得作者了。
《神明的复苏》
我曾礼拜过许多神明
又将他们一一亵渎
我将自己奉为神明
走过一段岁月
可人终究会背离自己的神明
就像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就像北欧诸神战死在黄昏
我开始寻求一个人
来作为我的神明
不断的寻找
一次次落空
我迷失了自我
自甘堕落
最终又一次被拒之门外
要死要活
我说
要么死去,要么活过来
神说
为了我,死去
作为我,活过来
于是
在那个庆祝自我苏醒的典礼
我将自己作为祭品
亲手杀死
我将最后一句写在扉页里,虽然可能只是最后几眼了。
12月30日 星期日 雪
下雪了,这个世界冬天第一场雪。
我要回去了。
手机里循环着那首叫做《白日》的歌曲,真应景。
血液流失的感觉,怎么说呢?
很奇妙,除了开始的刺痛外。一点都不痛,只是觉得有些累,有些困,还越来越冷。
我不知道那些是不是真实的,但我顶不住了。
没有人可以理解我……
我搞砸了太多事情。
这次,不管是我有新的机会,还是被什么给盯上了。
对不起,我都要离开了。
陌生人,我不知道你是谁。
但如果另一个世界是假的,你会看到这篇日记的,就像我的死会被发现一样。
那就当我是该死的懦夫吧,竟然去相信那么荒谬的事。
陌生人,如果你看到这篇日记,请勇敢的活下去……
我知道这很奇怪,一个自杀的人去劝生者勇敢的活下去。你就当作是堕落者在堕入地狱前的悔悟吧,或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带着我那份,活下去吧。
越来越冷了,世界在离我远去。
死亡一点都不好玩,我还记得我的梦想有过寿终正寝的,是活到天年的……
我要死了,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字迹越来越轻,直到完全消失)”

我默默地点燃一支烟,站在窗前,将窗子推开一个缝,寒冷和烟雾交替着位置。我看着滑槽里虫子干瘪的尸体,厌恶地重新把窗子关上。回到座位上,继续想着这起自杀的其他细节。
一,死者刚经历了感情破裂,还未走出,陷入了对世界的怀疑。
二,其收到的所有信息,都来自其若干年前注册的小号,登陆地点是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追溯信息来源,最后都是死者的手机和电脑上。但那些账号并没有登录记录,而且很多已经被销号了。
至于他口中的那个人,根本没有和他发过任何消息,但他的通讯软件上确实收到了。
就算最好的技术人员,都无法有更进一步的发现。
三,死者并未有什么仇怨,值得一个超乎理解的黑客之流去诱导他。如果有这种技术,完全可以做到更为有效而痛苦的折磨。
四,“终于联系上你了,请麻烦把这段话看完。我知道这很荒谬,但你要相信我,你的意识现在被困在了你的潜意识里了。我们一直试图联系你,但影响他人的潜意识实在太困难了,最终我们尽全力把也只能把这段消息悄然放入你生活的细节中。要出来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让自己死亡。你快出来吧,你的家人都在等着你。”出现在过死者的各种文件上,其堂而皇之的替代了原本的内容。根据分析,那些话都是极为精致的手写,但完全模仿了原文的字体,不管是印刷字还是谁的手写。
只有隔页轻微的印痕,说着它是某人的手笔。
而原文不知道以何种方式消除了,未曾破坏一丝纸张。
综上,这要么是一场精密到费力不讨好的谋杀,要么是什么超自然存在的诱导,要么死者是一个精通种种不可思议技能的精神病患者。
我缓慢地吐出一个烟圈,正当我思考如何去写这个案件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他是神明选中的祭品。”
我猛然看到我办公桌的对面,坐着一个人。
他轻轻竖起食指放在嘴前,嘴角微微上扬。
正当我想看清他时,一阵强烈的风把窗户吹开,吹散了桌子上的文件。
在我用手去捕捉文件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我有些茫然地关上窗子,隔绝窗外的寒意。
当我坐下准备整理思绪时,我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冲到窗边。
我的窗子又变成了滑动窗,虫子令人厌恶的干尸还卡在缝隙里。
我的房间全是滑动窗,那个时候,风吹开的平窗是哪扇?我关上的又是哪扇?
窗子里倒映出我的影子,他和我对视着,同样眉头紧蹙。突然他把手指放到嘴唇上,眉头舒展,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嘘~这是秘密。”
我听到他说话了。
尾声

自杀者最终被认定为隐藏的精神病患者,因压力过大,导致自我怀疑,自杀身亡。引发极大关注,社会各界呼吁关注身心健康,关注年轻一代思想教育。
负责此案的警察辞职。在他离开警局后,接管他办公室的警察在他的桌子里发现一封未开启的信,信里是一段充满宗教色彩和狂热的诗:
“神说 他要醒来
信徒应和到
为了勇气 当杀死懦夫
为了智慧 要杀死愚物
为了节制 须杀死纵欲之徒
……
于是在某个雪日
被选中的人们 作为祭品
因其犯下的罪 死在故事里
无人铭记
神也因此重生在那雪日里
不可阻拦 亦无须喝彩
妄窥真相之徒 当得指引
见证羔羊的献祭
化众为一”
后来有人曾见到警察经常出入寺庙教堂之类的地方,还有一些自杀案件的现场,似乎在调查什么,最终下落不明。

文字来源:书未半

图片来源:网络

网络编辑:达芬旗

文本校对:王释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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