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着写着，就有了眼泪

1，回忆

有时我用一整天
回到过去，穿过大雾
有些人浮现，令我
吃惊，他们守着一座空城
在时光中停滞

旧衣柜，放满旧衣
旧了的村庄，麻雀的路线
一直选在熟悉的枝间
他们不是老了，是变旧
有灰尘修改的容颜

有时我一整天
在击打自己
获取疼痛

2，树

一棵树之死
无外乎几种方式

被砍伐
被闪电击中
在一座阔大的深山里
腐朽

但人都死了几茬了
树还健在
它们守着几座孤坟
让那边的人
在那边有盼头

3，无名花

它没有名字
开的快，还没来得及
让天空看见
在一棵大树下
它是安全的
风吹过几轮了
也没吹到

它的颜色代替它
与世界对话
四野寂寞
仿佛一群倾听者

我要为它
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我在山下喊
它在山上呼应

4，爬山

我们一起
来征服
让一座山
交出它的全部

我们要大声地
说出
内心的秘密
我们终于在山顶
打败自己

我们出发吧
我们两个人其实
爱上了
同一座山

5，走走

风挽了一下
我不回头，这次
决心走到山中

山渐暗，虫鸣拉长
我放轻步子
想在趋近之时
再惊扰它们

我数着星星
四周更加寂寞
有一颗提前消失
在预料之外

6，这场雨

一些小雨长大了
成为暴雨，喉结粗犷
它们对抗于山河
它们迷惑于青春期

一些小雨是童年的
经过诗人的岁月
但是它要将如鲠在咽
的一句话喊出来
费了好大的劲

没有谁说服
这些恶作剧的孩子
它们做错了事
又躲到
乌云后面

7，头顶

天空是大伙的
我无意独吞
仅将一小部分
划至名下
抬头，让眼睛里有海水
有相望的人
扔石子
得到涟漪

头部以上，我的世界
开阔，允许大雁
每年经过两次
它们必须听从指挥
不带半点风声

痛苦时
我向上索取
心中蓄满
久违的滴答声

8，夜，这么深

走着走着
你就要看不到我了
你不要担心
余下的路
会更黑

我要走向一个盲点
让你明知找不到
还要耐心地
找下去

旧时的路口
故人的脸庞
我在无数个夜里
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