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万山讲《伤寒论》:六经病的欲解时(2)
今天我们接着讲新课。
请大家打开讲义,第11 页第7 条:“病有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发于阳,七日愈,发于阴,六日愈。以阳数七、阴数六故也。”
这条的前半段是讲病发于阴、病发于阳的问题,这里的阴和阳,我们归纳一下注家的认识,“病发于阳”有一部分注家认为是三阳,病发于三阳,是阳证,说“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也就是说,以发热为主要特征的证候应当是阳证,应当是三阳病。确实是太阳病,发热恶寒同时出现;阳明病,是但热不寒,或者是热结在里,表里俱热,或者是蒸蒸发热,或者是日晡所发潮热,阳明病也是以发热为主要特征的;
对于少阳病来说,或者是往来寒热,或者是头痛发热,或者是呕吐而发热,也是以发热为主要特征的。所以以发热为主要特征的是阳证,是三阳的病。
那么阴呢?就是指的三阴,指的阴证。以恶寒为主要特征而不发热的,一般来说是三阴的病,是阴证。这样解释,这样理解病发于阴,病发于阳,符合不符合临床实际情况呢?应当说,临床确实是这样。因为发热和恶寒,是外感病病程中最常见的两种证候,所以以发热为主要特征的是阳证,以恶寒为主要特征的是阴证。你把握了,辨别出阴阳就把握了辩证的大方向。这个认识,可以说有指导临床的意义和价值。
因此在有的书里,就把这一条在编排归类的时候,放到了太阳病篇的最前面,把它作为第一条,就是说六经辩证,分三阴三阳,三阴三阳分证实际就是阴阳分证,因此把“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 放为第一条,是辨阴阳的总纲。《金匮玉函经》也是把它放在第一条的,可是问题是这个认识和后面这句话结合起来的话,“发于阳者,七日愈,发于阴者,六日愈”,发于阳,是阳证,要七天才能好,如果是阴证的话,六天就可以好,这和临床的实际不相符合,因为阴证是真阳衰微的证候居多,常常是不去治疗的话,它很难自愈,怎么发于阴六天就可以好呢?
所以如果和后面的话结合起来的话,那么人们就对刚才的认识产生了动摇,于是乎就出现了第二种认识:“发于阳是发于太阳,发于阴是发于少阴”。“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太阳病确实是发热恶寒同见,发于阳就是发于太阳,符合临床实际,符合《伤寒论》对于太阳病的认识;
“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少阴病,特别是少阴寒化证,在它的早期阶段,没有发热,只有畏寒踡卧,手足逆冷,下利清谷,脉微欲绝,还有但欲寐这样的真阳衰微的证候。所以说发热恶寒是太阳病,无热恶寒是少阴病,也符合临床实际,但是如果和后面的话结合起来,说“发于阳者,七日愈”,太阳病确实它的自然病程是七天,一会儿我们将会提到,而少阴病,特别是对于真阳衰微的这种少阴寒化证,它六天绝对不能自己好,如果不积极救治的话,肾阳越来越虚,最后可能会导致亡阳而死的这种不良后果。
所以少阴病,它六天不能自己好,这种解释和后面的七日愈、六日愈的问题又不相符,于是又有人想出了第三种解释方法,说“发于阳”是发于太阳中风,因为风为阳邪,太阳中风证是风阳之邪伤卫阳,这就叫做发于阳,所以它起病之初,“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就见到了发热、恶风寒,这是风阳之邪伤卫阳,就叫做太阳中风证;
“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阴是指的太阳伤寒,原文第3 条说“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为伤寒”,在它的起病之初,对于太阳伤寒来说,它就是无热恶寒,所以说发热恶寒是太阳中风的初起阶段,无热恶寒是太阳伤寒的初起阶段,和临床实际情况也相符合。如果我们结合后面的话,“发于阳者,七日愈”,太阳中风证七天可以好,它的自然病程一般来说是七天,“发于阴者,六日愈”,对于太阳伤寒来说,别看它寒邪闭表,无汗高热,这个病,它的病程要比那个自汗出的那个病的病程要短,它倒容易好,如果结合后面的这两句话,我觉得发于阳是发于太阳中风,发于阴是发于太阳伤寒,更符合整个原文的意思。
因此说,“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很可能就是专门辨太阳伤寒和太阳中风初起的一个条文,只不过这样解释,好像把这个条文的指导意义给降低了,因为有的人把它作为指导辨阴阳的、把它上升到辨阴证阳证的总纲,这个纲领就比较高一些,所以这三种观点都供大家参考。
下面我们就要谈一谈什么叫“阳数七”、什么叫“阴数六”,对于这个问题,历代医家的注释和说法都不太一致,我在这里引用了唐代孔颖达《尚书正义》中的一段话。这段话是怎么说的呢?这段话实际上它的主要核心内容来自《易经·系辞》中的意思,他认为自然界的一切事物都是从无到有,无中生有的嘛,从无到有,从有到大,从小到大,逐渐发展而来的。孔颖达自己说,五行为什么把水放到了第一位呢?从五行这个词来说,它和五材的概念是不同的。五行和五材都是指的木、火、土、金、水,这五个字在五材中是指看得见、摸得着的具体的事物,所以《左转》就有“天生五材,民并用之”这样的话。在五行中,“行”是什么意思?《说文解字》在写这个“行”的时候是这样写的,说“人之步趋也”,就是人向前迈步走,这就是行的意思。行字的这个含义,直到现代汉语里还是这样,象我们通常所说的人行道、自行车,这个行,就是运动的意思,所以木、火、土、金、水在五行中,它的含义不是指的具体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形而下的木头、哗哗的流水、熊熊的火焰、广大的土壤和坚固的金属,而是指的气的运动、气的运动特征、气的运动方式。
所以汉代的《白虎通》说了这样的话,“言行者,欲言为天行气之义也”,为什么用这个行呢?之所以用这个行字,而不用这个材字呢?“欲言”,是想说;木、火、土、金、水在这里代表的是天,天就是大自然,大自然气的运动特征,所以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序》里自己说“天布五行,以运万类;人禀五常,以有五脏”,大自然敷布了五行之气,才有了万事万物的生生不息;人体禀受了五种常规的气的运动方式,才化生了以五脏为核心的脏腑经络系统,这是《伤寒论》中对五行的认识。在《黄帝内经》里,常常把五行又叫做五运,说“五运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所以它把五行又叫五运,五行和五运、阴阳并列起来,认为这是化生大自然万紫千红生命世界的本源。关于五行的问题,我们在后面还会提到。
这里孔颖达所说的“五行之体”就是五行落实到“在天为气,在地成形”,落实到在地上能够看得见形状的这就叫体,“五行之体”。看得见的“水最微为一”,它是最微细的,所以它是一,也就是说,大自然要化育生命的话,最先必须有水,至于它的生数是一,就是最先有了它。“火渐著为二”,熊熊的火焰,你能看得到它的形状,它代表着热能、它代表着热量,如果大自然只有这种水,而没有热能的话,是不能够化育生命的,所以火的生数就是二。“木形实为三”,到了树木,它就有了一定的形状了,就有了具体的形状了,所以它就是三。有了水,有了阳气,有了热能,就有了树木。“金体固为四”,金属比木器更加坚固,所以它是四。而所有的这些,都是在广博的大地上所化生的,所以说“土质大为五”。这就是五行的生数。
在《易经·系辞》里,天代表阳,地代表阴,奇数是阳数,偶数是阴数,所以说“天一生水”,是说阳数一,是水的生数;地二生火,是说阴数二是火的生数,以此类推,三是木的生数,四是金的生数,五是土的生数,所以说“此其生数也”。这就是五行作为五体的话,它的生数分别是一、二、三、四、五,水、火、木、金、土的生数分别是一、二、三、四、五,但是有了生数之后,物质并不是稳定的,“如此则阳无匹阴无偶”,它没有阴阳的匹配,由气化成形是不稳定的,那怎么办呢?
必须要有阴阳相配合,所以“地六成水”,也就是一加五,加上土的生数合起来就是六,六是阴数,“天一生水”是阳数,“地六成水”是阴数,这样阴阳相匹配,水就形成了固定的、看得到摸得着的、形而下的物质,以此类推,“天七成火,地八成木,天九成金,地十成土,于是阴阳各有匹偶,而物得成焉”,由气就化成了具体的形状,“在天为气,在地成形”, 形而下的木、火、土、金、水五种具体材料就算化成了,所以“故谓之成数”。
我引用这段话,是想得出两个结论,一个是七是火的成数,八是水的成数,六是成水的,七是成火的,《黄帝内经》有一句话说“左右者,阴阳之道路也,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大家还记得这句话吧?“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所以水和火最能代表阴阳的特性,因此《伤寒论》就以水的成数六来代表阴数,火的成数七来代表阳数,这就是我们第七条所说的“阳数七,阴数六”的来源,为什么说“阳数七,(阴数六)” 呀,因为七是火的成数,而火是代表阳的,六是水的成数,而水是代表阴的,这就象《黄帝内经》所说“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
我们现在明白了什么是“阳数七,阴数六”,现在再来探讨一下中风病大体七天好,病发于阳,阳数足了,病就好了;(伤寒病)病发于阴,阴数六,阴数足了,够六天了,病就好了。这是古人对外感病自然病程为什么是六天、七天可以自愈的一个理论的认识。
事实上,是不是这样,我们再往下看。我们现在看13 页的第8 条,“太阳病,头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经尽故也。若欲作再经者,针足阳明,使经不传则愈”,这里所说的太阳病,或者是中风,或者是伤寒,它有头痛、身痛、发热、恶寒,这里以头痛代表太阳表证的所有的症状,没有经过治疗,也没有发生合并证和并发证,到第七天的时候,太阳病自己好了,怎么回事呢?
“以行其经尽故也”。什么叫“行其经尽”,就是说这个病的自然病程结束了。有许多疾病,它属于自限性疾病,比如说病毒感染,就属于自限性疾病,你不用去治疗,只要没有发生合并证和并发证,而机体的康复和抗邪能力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到了一定的时间,可以自己好。比如说病毒性肝炎就是这样,特别是甲肝,你不用去治疗,你就是喝凉开水,只要护理好,没有发生严重的合并证和并发证,一定的时间它自己会好。病毒性感冒也是这样,所以在汉代,在自然界没有人类污染的情况下,许多(疾病)的病程有明显的自然节律,张仲景这一条就是记载的太阳病的七日节律。
这个七日节律存在不存在?美国有一个医生叫哈尔贝克,我算他的年龄现在大概有80 岁左右,1982年他到中国来讲学,就在我们北京中医药大学留学生小院,听他讲课的也就是十几个人,当时我在场,哈尔贝克教授他讲他的一个什么样的一个实验呢?他从20 多岁步入医学研究开始,就和他的一个朋友就在研究人体的生理节律,他对他的那个朋友说:“你能不能配合我作这个实验”,他朋友说:“我怎么配合你呢?”他就说:“你把你每天的尿、每次的尿都留下,我要化验尿中激素的含量有没有时间节律”,他朋友一听很高兴,说:“那你给我报酬吗?”他说:“当然给。”什么都不干,就是留尿,还给好多好多钱,他朋友很高兴,“但是有一个条件,为了使你的饮食物和生活作息不影响你激素的分泌,你必须按我规定的作息时间去工作、生活,必须按我规定的饮食物去吃,你不能随便吃东西”,他朋友一想这也没有什么问题,反正你哈尔贝克教授作为我的朋友,你不会让我饿死,不会让我困死吧?于是就答应了,没想到这个实验一做,他的这个朋友才发现这不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我们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而他不行,必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他也不行,吃什么都得按照哈尔贝克教授给他规定的食谱。这个实验一做就做了三十年,他的尿冻了两大冰库,这个小伙子后悔也不行,他和哈尔贝克教授签了合同,报酬也很丰厚,他还有他自己的工作就是留尿,别人一听,“那我也来参加这个实验”,实际上这个小伙子是很辛苦的。
一直到五十多岁的时候,哈尔贝克教授就从这两大冰库的尿样中检测出他的内分泌活动、尿中激素的含量,有特别明显的昼夜节律,就是24 小时一个变化周期,同时也特别有明确的7 日节律。当哈尔贝克教授五十多岁的时候,这个实验还在继续。哈尔贝克教授突然发现大体从什么时间起,他的朋友尿中激素含量(变化的)七日节律再也找不到了,他就把他的这个朋友找来,说“你能不能给我说说你最近的生活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为什么你的尿中激素含量的七日节律没有了?”这个朋友那时也五十岁左右,脸一下子就红了,“哎呀,教授,实在不好意思,我为了跟你做这个实验,我好多女朋友都离我远去了,所以我结婚很晚,现在我的妻子三十来岁,她总是说我的性机能不足,所以我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我就用了一片性激素,我并没有敢口服,我只是塞在肛门里让它慢慢释放。”哈尔贝克教授就问“你什么时候用的这片性激素?”,“教授,我不瞒你,这是个科学实验,这有我的日记,您自己看吧”,教授一看,正是他放上这一片性激素以后不久,七日节律就完全消失了。应当说,他的朋友在过去接近三十年他的尿中激素的含量有那么准确的昼夜节律和七日节律,是在完全按照哈尔贝克教授给他所规定的作息、所规定的饮食的前提下,才有的这种七日节律,就用了一片性激素,昼夜节律有,而七日节律就没有了。哈尔贝克教授就说:“哎呀,这几十年来非常辛苦了,我们的实验就到此结束吧。”
哈尔贝克教授就凭这一项实验创立了时间生理学,随后提出了时间病理学、时间药理学、时间治疗学、时间医学,哈尔贝克教授于是创办了《时间医学》杂志,号称为“世界时间医学之父”。
实验结束了,他就到世界各地到处讲学,讲他的这一段实验,1982 年就到了我们中国。他讲完之后我就站起来了,我就问他问题,我说“中国在二千五百年前有一本书叫《黄帝内经》,《黄帝内经》描述了人体生理、病理的昼夜节律、七日节律、四季节律、年节律、六十年节律、三百六十年节律;
大约在一千七百年前,中国有一本书叫《伤寒论》,《伤寒论》中有一条是说“太阳病头疼至七日以上而自愈者,以行其经尽故也”,明显提出了病的七日节律。”哈尔贝克教授听完了后非常吃惊,我说“请问教授,您除了七日节律和昼夜节律之外,您还发现了人体生理的其他节律吗?”他说“更长的节律我们没有发现”,我说“教授,您认为控制人体内分泌活动的七日节律的因素是什么?”
他就非常兴奋地站起来说,说“这个问题正是我一直在考虑的问题,而且我们也做了许多许多实验,我们试图在人体内找到生物钟所在地。我们在动物实验的过程中,发现动物松果体的分泌具有七日节律,可是我们把动物的松果体摘除掉之后,这个动物的其他内分泌腺活动仍然具有七日节律,所以我们认为松果体不是控制生物体七日节律的唯一因素。我们发现肾上腺皮质的分泌具有明显的七日节律,可是我们在做动物试验的时候,把动物的肾上腺皮质切掉,而动物的其他内分泌腺仍然具有七日节律的这种活动,因此我们认为肾上腺皮质也不是控制人体七日节律的因素。
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只能非常遗憾地告诉你我不知道。”然后他就反问我,“既然中国医学在几千年前就发现了人体的那么多的生理的、病理的自然节律,那么你认为控制人体的这些节律的因素是什么?”我站起来说了四个字“天人相应”。
1982 年,中美文化交流刚刚开始,特别是中医的交流刚刚开始,那个英文翻译从来没有听说过“天人相应”这句话,因为翻译完了之后,那个教授摇了摇脑袋,瞪了瞪眼,张了张嘴,耸了耸肩,他表示不理解。其实,什么意思呢?我们人是地球人,是地球上所化生的,我们的呼吸,我们的血压,我们的心率,我们的脉搏,我们的内分泌活动,我们的胃肠蠕动,它具有昼夜节律。
控制昼夜节律的因素是什么?不就是我们地球母亲自转一周的结果吗?女性的卵巢活动,排卵、月经有月节律,那么月节律的根源是什么?那不就是月球绕地球一周所造成的吗?一个朔望月和一个恒星月,平均的天数是二十八天,有人说,月球对人的万有引力微乎其微,它的引力还不如我们眼前的这本书对我们的引力大,所以月球对人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大家不要忘掉,一个月球对人的影响确实是微乎其微,可是我们人类是地球上所化育的生命,那么月球对地球上水的影响我们看得见,满月的时候,黑月的时候,江河湖海的涨潮退潮,那是显然而见的,而生命就是由水所化生的,任何一个生命体都留存了它整个进化过程中的全部信息。
所以月球对人,一个单个的人它的影响确实是微乎其微,但是月球对整个生命形成过程中的影响,那么我们就不可能去忽略不计,所以人的卵巢活动之所以有月节律,完全是和月球运动一周有关。那么大家说了为什么不都是满月的时候来月经或者是黑月的时候来月经呢?你一旦形成一个个体之后,你就有了自己的节律,也不一定都是二十八天,有的可以是二十五天,有的可以是三十多天,三十五天,那是由于一旦形成一个个体,那么它就不一定能够和大自然完全同步,他就有了个人的节律了。所以哈尔贝克教授在人体内找生物钟,其实我们中医学仰观天文,俯察地理,中知人事,这些人体的生理节律和病理节律就存在养育我们的大自然。
我们脉象的春弦、夏洪、秋毛、冬实,这叫四季节律;四季节律的叠加就是年节律。之所以有四季节律和年节律,这不就是地球绕太阳一周运动的结果吗?
我们在人体内找什么样的生物钟呀?那么现在我们要谈谈七日节律是怎么来的,七日节律是月节律的四分之一,黑月的时候和满月的时候江河湖海的涨潮退潮是不一样的,因此对生命形成过程的影响也是不一样的,上弦月的时候就是初七,下弦月的时候就是二十三,对地球上水的影响是不同的,因此对生命形成过程的影响也是不一样的,这样就把一个月分成了黑月、满月、上弦月、下弦月,二十八天分成了四份,一份正好是七天,所以七日节律就是月节律的四分之一,正像四季节律是年节律的四分之一一样,七日节律就是这么来的。
那么七日节律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我们能不能够看得见、摸得着呀?可以的,我们看看那猫怀孕以后多少天生小猫?它的预产期六十三天,几个七天?九个七天。鸡蛋、受精卵,放在暖箱里或者放到抱窝的母鸡的肚子低下,不多不少,三个七天毛茸茸的小鸡就破壳而出,那就是自然的生命节律,以七为周期。老虎怀孕多少天,一百零五天,十五周,十五个七天;兔子怀孕多少天?二十八天,四周,不多一天不少一天。
人体的一个受精卵(直径)不到一个毫米,肉眼能够看得到,我们在座的眼睛好,不到一个毫米肉眼能够看得到,那么人体的受精卵从受精的那天开始,进行细胞的有丝分裂,不多不少,四十周,二百八十天,一个活泼的婴儿顺利产出,在这四十个七天中,胚胎发育的过程,重演了人类出现以前几十万年的动物进化史,我们在座的学过组织胚胎学吧,你看,人类胚胎的早期,它和鱼的胚胎的早期能够分得开吗?不大容易分得开,它有腮,肺的呼吸还没出现,再以后,和那个爬行动物的胚胎有些类似,再以后才像一个脊椎动物,再以后尾巴脱落消失,才像一个人的胚胎,所以说,“腹中虽一日,世上已千年”,就是这四十个七天,人类胚胎在发育的过程中,重演了人类出现以前几十万年的动物进化史。有人说神仙好,天上虽一日,地上已千年,我说,腹中好,腹中虽一日,地上已万年。
所以经过这样的长期的演化,七日节律、周节律是明显存在的,许多外感病有明显的七日节律,以后我们学传染病的时候,你看那个肠伤寒,一般病程就是三周四周,都是以周为节律的。
所以北京在二十年代、三十年代肠伤寒流行,那个时候治疗肠伤寒没有像今天特效的抗生素----氯霉素,所以肠伤寒常常是导致肠穿孔、肠出血,可以常常导致死人的。一得肠伤寒人们都非常紧张,那个时候北京有个医生叫汪逢春汪先生,病人来了以后,他问问你发烧几天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然后告诉他说,“你一天吃我一付药,到几月几号就会退烧,病就会好,你在饮食上,每天只能吃三顿粳米粥,或者是熬得稀烂的大米粥,吃点咸菜末,不许吃任何纤维素的东西,绝对不许吃肉。”
要死人的这个病,家属带着病人找到汪先生,汪先生这样胸有成竹的告诉他几月几号退烧,大家就说这大夫可真神,那么这些病人也罢,病人家属也罢,就记着这个日子,盼着这一天的到来,许多病人就前后不差一两天,果然到了这一天都汗出、热退、脉静、身凉。
今天我们拿了汪先生当年的病例来看,说这个方子也能够治肠伤寒吗?平正轻灵,疏通气机,芳香化浊,拿西医的观点来看,怎么能够对抗那个伤寒杆菌呢?怎么能够治肠伤寒呢?实际上,汪先生只不过用这种办法防止了这个病的并发证和合并证的发生,然后保护正气,保护脾胃,只要不发生严重的并发证和合并证,它的自然病程不是三周就是四周。那么到三周结束的时候,到第四周结束的时候,自然病程一结束,他的病自然就好了。
所以汪先生一时名声大振,在解放初就成了我们北京四大名医之一,这个大家知道,在座的没准还有汪先生的后人呢!所以生理的病理的七日节律是普遍存在的。
我举这样的例子,想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中医和西医在研究问题上的思路是不一样的,哈尔贝克教授他作为世界时间医学之父,他在人体内来找生物钟的所在位置,而我们中医学是把人放在养育人类养育大自然万紫千红生命世界的这个整个自然中来研究人体的生理、病理问题的,这就是“仰观天文,俯察地理,中知人事”的这种思路。这种思路看起来很简单,昼夜节律、七日节律、月节律、年节律这不是很简单吗?
大自然有这样的节律,人体就有这样的节律,植物就有这样的节律,细菌病毒、其他动物也有这样的节律,这不就是很简单吗?你在人体内找什么生物钟呀!这就是说两种医学不同的研究思路。
当我给哈尔贝克教授说中国的医学在两千五百年前、在一千七八百年前就有了明确的人体的这种自然节律的时候,我心里就在想,我说你是世界时间医学之父,那我们的张仲景、我们的《黄帝内经》的作者是世界时间医学的什么呢?老祖宗。所以《伤寒论》中在这里说“头痛至七日以上而自愈者,以行其经尽故也”,这就是他在临床确确实实观察到的一个病毒性感染到了七天时就好了,“行其经尽”就是自然病程结束了。我们说一个病有它的自然病程,但是我们作为医生遇到这种病人的时候不要等待观望,应当及时的辨证、合理的治疗,这样可以截断病程,减少病人的痛苦。
有一次,我在学校讲课,讲到了外感病的自然病程是七天,过了几天呢,我上医务室办别的事,我听隔壁的一个大夫在和一个学生对话,他说“你感冒多长时间了?”“我感冒三四个星期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不来看?”学生说:“我们《伤寒》老师说了一个感冒七天能自己好,我就等了七天没有好就变成嗓子痛了,我想再等七天吧,结果又等了七天,嗓子痛没有好,有转成咳嗽了,我想再等七天能不能好呢?实在忍受不了了,我就来看了。”医务室大夫说:“是哪个老师跟你们这么讲的?”结果他就把我给“出卖”了,说“是我们《伤寒》教研室的郝万山老师。”
我正好在隔壁,和医务室主任在谈另外一件事情,我一听背后在说我的名字,我就过去了,一看,就是我正上课的那个班的同学,那个女同学一看见我,脸刷就红了,我说“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讲完这段话之后,我下面还有一段话,我说医生的责任不是等待、观望,而是及时治疗,截断病程,减少病人的痛苦。我说我说这段话的时候你听见了吗?她说:“老师,我睡着了。”
所以我常常怕学生听完前面忘了或者没有听见后面,因此呢,我在每次讲这个问题的时候都要强调外感病的自然病程,特别是病毒感染是七天,如果七天高烧不退,你看那婴幼儿常常是这样,七天高烧不退,那你就等第十三天,等他十四天,如果第十三天、十四天还是无名高热不退,那差不多到二十天、二十一天才能够退。所以不是有个医院就报道吗,他们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治疗了无名高热,持续高热二十一天,这一报道,我们就明白,不是他们治好的,是人体的自然病程结束了。所以你要及时(合理的)用中医中药治疗,它就能够截断病程,减少病人痛苦。
接着张仲景在第八条说:“若欲作再经者,针足阳明,使经不传则愈。” “若欲作再经”,我们讲义上是说如果太阳之邪不解,将传于阳明经,我觉得这个解释,它的含义有些局限。我们前面说七天叫“行期经尽”,则“欲作再经”可以理解成这个病将要进入第二个病程。七天是一个自然病程,结果七天没有好,就要进入第二个七天,这是可以理解成“欲作再经”的广泛含义。那么进入第二个七天病邪是在太阳呢还是传其他经了呢?
病邪可以在太阳,没有传经,在太阳可以进入第二个七天,病邪也可以传阳明,传少阳,传太阴,传少阴,传厥阴,可以传任何其它一经,因此进入了第二个七天。但是,不管病邪在太阳也罢,还是病邪已经传其他经,其他任何一经也罢,我们都可以针足阳明,足阳明对于截断病程有普遍的意义,并不局限于邪入阳明经。为什么这样说呀?针足阳明,主要讲的是针足三里穴,足三里穴是一个很好的强壮穴,它有很好的提高免疫机能的效果。
我记得在十几年前,我们学校的生化教研室在给一批离退休的老干部体检,主要检查他们的免疫机能。在这一二百名老干部中,通过化验,通过体检,发现有二三十名老同志免疫机能低下,因为我们生化老师预先跟他们讲,免疫机能低下的话,容易得病,容易得肿瘤等等。这二三十名老同志一看自己的免疫机能低下都非常紧张,就来找做实验的老师,说你们既然给我们测出了我们免疫机能低下,你们就得帮我们治疗。
你想作为一个教研室,它有什么经费来给他们吃那些价格很贵的提高免疫机能的药啊?他们想了半天,就每人发给他们两大把艾条,让他们去灸足三里,告诉他们每天灸两次,每次灸半个钟头,两根艾条一块烤。这帮老干部们可真执著,要是我们,熏一天,屋子里怪味的就坚持不住了,他们整整坚持了三个月,叁个月以后又来复查,免疫机能全部恢复正常。所以足三里穴是一个提高机体免疫机能的非常非常好的穴,我那次讲,前几次讲课我举到日本的一个长寿村,他们那个村十八岁以后在立春这一天都用瘢痕灸足三里,恐怕这也是他们那个村庄这个人的免疫机能比较好长寿的原因之一,所以足三里穴是提高免疫机能的一个非常非常好的穴位。既然免疫机能能够提高的话,所以(无论)哪一经的病,不管邪气传于哪一经,它都可以起到治疗和预防的作用,这就是我们讲的太阳病的自然病程。
到了第七天要好的时候,什么时间太阳病容易好呢?我们打开讲义的第13 页,看第九条,“太阳病,欲解时,从巳至未上。”
六经病都有“欲解时”,所谓欲解时,就是这一经的病,如果要在这一天好的话,那么什么时间容易好,这就叫做“欲解时”。
在这里我们顺便谈一下六经病的欲解时。
“少阳病、(一阳)欲解时,从寅至辰上”;大约凌晨3点——早9点,少阳病的欲解时是从凌晨三点到上午九点,这段时间正是自然界阳气开始生发的时候,少阳的阳气呢,在这个时候也是最旺的时候,所以少阳病的加重在这个时间也是比较重。你看少阳病的病人,清晨的时候自然界的阳气开始生发,少阳的阳气呢,也开始壮盛,这个时候正邪斗争激烈,所以口苦、咽干、头晕也加重。
如果少阳有邪气的话,你比方说,特别是一些少阳气虚的人,早晨阳气该升的时候升不起来,所以情绪低落,精神忧郁,也是在早晨加重,但是对于一个少阳病来说,什么时间容易好?比方说,七天以后,到了第七天的时候它该好了,那么在清晨自然界阳气生发、少阳的阳气也开始生发,少阳阳气旺盛,正邪斗争激烈,在这个时间,要该好的话,就为正气驱邪外出创造了有利的时机,所以少阳病的欲解时就在清晨,少阳病正邪斗争最激烈的时间也是在清晨。
太阳病、(三阳)欲解时,从已至未上”;大约早9点—下午3点,中午自然界阳气最旺盛是三阳,所以人体太阳的阳气也在中午最旺盛,对于太阳病来说,当第七天要自己好的时候,什么时间容易出现汗出、热退呢?就在中午这段时间里,在中午前后这段时间,太阳病容易出现汗出、热退;
“阳明病,(二阳)欲解时,从申至戌上” 大约 下午3点——21点。阳明病,大家都知道它的加重的时间是在下午,日晡所发潮热,从下午三点到晚上九点,这段时间阳明经的阳气最旺盛,如果这个病今天不该好,不到好的这个时间,那么今天到了下午会高热,这就是日晡所发潮热,会谵语,会腹满痛,会绕脐痛。如果这个阳明病,你用过泻下药,什么时间容易好呢?那就是在下午这段当阳明经气旺盛的时候,再配合上你的药物,最容易发生正气驱邪外出的这种机转,所以阳明经的欲解时是在下午;
三阴病都是阴证,三阴病大都是阳气虚衰的证候,阴证也罢,血分证也罢,都是在夜里加重,夜里当阴尽阳生的时候,特别是子时以后,阴盛到了极点,就意味着阴气要转衰,阳气虚到了极点,就意味着阳气要转复,所以三阴证,在夜间最重。同时在夜间伴随着阳气的开始生发,三阴病要该好的时候它是夜间好。
比方说一个拉肚子的太阴病的病人夜里可能拉得很厉害,而到了这一天夜里了,他不拉了,那就意味着阳气恢复了,阴寒退却了,这个病就好了。
六经病的欲解时,实际上和六经病加重的时间是一致的。道理就是说,在这个时间这个经的阳气旺盛,正邪斗争激烈,病要不好的时候,那么症状就加重,病要好的时候,当它这一经的阳气旺盛的时候,就为它驱邪外出创造了有利的条件。这个东西对我们今天有什么用呢?我们想一想,少阳病我们就早晨多用一些药,你看我们治疗忧郁证的病人,有些抗忧郁药,我们就建议他早晨来用,太阳病中午好的话,我们就让他上午九、十点钟吃药,这就便于他中午汗出热退;而对阳明病来说,我们在中午稍稍过后给他用药,这就便于清热,便于泻下;对于三阴病来说,我们晚上、傍晚的时候用一些温里散寒的药,这就是时间治疗学。
但是,话又说回来,那么这种时间节律,人体的时间生理节律也罢,时间病理节律也罢,这是基于这个人和大自然的节律处于同步的状态,可是我们现代的人呢?常常和大自然不同步,常常有夜生活,什么跳舞,一宿两宿不困,喝酒三天四天不醉,打牌五宿六宿不累等等。你说这样的生活,他和大自然的节律不同步了,你还按照这个固有的节律去给他治疗,那就可能出现疗效并不理想的情况。所以有的同学搞子午流注,他观察了两三年之后,把观察报告拿来给我,他说“老师啊,我发现子午流注在临床上的疗效还不如辨证用体针疗效好,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这是什么道理,是子午流注这个学说不好吗?”我说“不是这样的,子午流注这个学说是好的,它是按照大自然的时间节律来计算的,问题是这个人,他的时间节律和大自然的不同步,这样的话,你还按照固定的节律去开穴,这个人已经和大自然不同步了,当然它的疗十二地支:子(zǐ)、丑(chǒu)、寅(yín)、卯(mǎo)、辰(chén)、巳(sì)、午(wǔ)、未(wèi)、申(shēn)、酉(yǒu)、戌(xū)、亥(hài)
效就差。”这里我们讲到了时间医学的问题,这个问题,我们还没有谈完,休息一会以后,我们接着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