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淑霞 | 《谁是凶手》(10-11)

第二天上午,郑然,来到了S大饭店。在音响班,找到了哥哥的同事柳建斌。

郑然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带着同学上这里找哥哥。在哥哥的音响室里练唱歌。哥哥和柳建斌是同事,也是好朋友。那时候他们都年轻,他们把郑然当成小姑娘,带着郑然去吃饭、唱歌、蹦迪。

柳建斌见到郑然很惊讶:“诶哟,然然!你可大变样了!”

郑然回答:“能不变吗?上你们这玩的时候,还在上学。”

柳建斌知道郑然找他肯定有事。他把郑然带到没人的房间,探问:“阿姨的身体怎么样?”

郑然回答:“强撑着呗,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

柳建斌感叹道“是啊,白发人送黑发人,难啊!”又说:“你要开导阿姨,事已至此,保重身体要紧!”

“嗨,劝也没用,慢慢熬吧!”说着,泪水充盈了眼眶。“柳哥,你没发现我哥出事前有什么不正常?”

柳建斌叹着气,“唉,你哥这几年,性情变了。总像有什么心事,越来越沉闷。我只顾忙孩子,忙家。觉得他有点怪,可也没跟他深聊。”他随手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纸巾,递给郑然。

郑然擦去脸上的泪水,看着他,没有说话。

刘建斌接着说:“突然听说你哥走了,我们都很惊讶。为什么啊?”他说不下去了,低下头。停了一会,他抬起头,看着郑然,“你有事,尽管说,我一定帮忙。”

郑然掏出手机,翻找两下,递给柳建斌,“柳哥,你认识这个人吗?”

柳建斌琢磨着,“嗯,韩婕,这张头像是韩婕!”

郑然问:“她是干什么的?”

柳建斌回答:“以前是会议班的主管。几年前辞职了。”他看着郑然疑问的眼神,摇摇头:“去哪了?不知道。不过,她老公周潇肖还在,是负责餐饮、客房的副总。”

“啊,是吗……”郑然又跟柳建斌聊了一会,告辞走了。

郑然,出了饭店的门,就给田雅轩打电话。“喂,雅轩,我回北京了!想跟你见个面。”

田雅轩大声的回答:“好啊,我现在就有时间。中午,我请你吃大餐!”

郑然说:“我有急事和你商量。找个说话方便的地方。”

田雅轩说:“那,上我家吧!你在哪?我去接你。”

田雅轩是郑然的闺蜜,大学同学。她俩很有缘,开学的第一天,在报到处见面就相互吸引,彼此多看了几眼,后来走进了同一间教室,竟然还分到了一个宿舍。从此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一直到现在,十多年的交情。

田雅轩和郑然性格正好相反。开朗、活泼、大大咧咧。

田雅轩家境较好,爸爸是一个大型国企的中层领导,妈妈是一名会计师。他们都很开明,对田雅轩很是宠爱。

老两口对田雅轩现在还单身有点着急,总是催着她赶快成家,生个孩子。对此,田雅轩很是厌烦。自己买了房,高兴了就回爸妈家住,不高兴就躲回自己的小窝。弄得她爸妈哭笑不得,只好作罢!

田雅轩是M日报的记者,作风泼辣,语言犀利,很是能干。所以,单位领导很宠信她,在单位她很是随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个小时以后,田雅轩把郑然接到了她在东三环附近的家。郑然对这套公寓并不陌生,她几乎每次回京都到这里和田雅轩聊个通宵。

郑然向田雅轩讲述了哥哥的死;哥哥留下的信;她的怀疑以及她的计划。

田雅轩认识郑浩,上大学的时候,郑然常带她去郑浩的单位练歌。郑浩请她们吃饭,蹦迪。她对那个英俊,潇洒,有一点忧郁的大男孩很是喜欢,甚至有点迷恋。后来毕业了,郑然去了深圳,她就没见过郑浩。

田雅轩怎么也没想到郑浩的境遇会那么糟糕,死的那么惨。特别是听到郑然讲到那封信,她泪流满面。感叹命运的不公,感叹生命无常。

田雅轩没劝慰郑然。她吸了下鼻子,说:“你说吧!要我怎么办?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着你,非把凶手找出来!”

 郑然站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琢磨道:“我倒不是非要自己把凶手找出来。我是想,警方每天遇到的案子多了,那些牵扯到名人、要人的案件会被列为大案、要案,有人督办。我哥的死,警方不会那么重视!”

郑然停下脚步,盯着田雅轩,“你想啊,我们平头百姓的案子,他们会往后拖,即使他们办,也没有我专盯一件事来的快。我想,自己先调查,到一定时候再找警方。”说着,继续踱步。

“对,咱们自己干!”田雅轩赞许道,问:“你不把那些东西交给警方?”

郑然说:“我想,那些东西他们肯定掌握,很可能他们手里的线索比我多。”

田雅轩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急切地问:“你说吧,下一步怎么办,我怎么帮你?”

郑然停止踱步,看着田雅轩:“你把车、记者证借我,别的先不用你管!”

“好”田雅轩伸手拿包,从里面掏出记者证、车钥匙递给郑然:“一会,你就把车开走!”

郑然和田雅轩,又聊了一会。送外卖的来了,俩人胡乱地吃了一点东西,郑然起身告辞,走出了田雅轩的家。

郑然边开车,边想,她要抽出时间和妈妈好好聊聊,妈妈的病要治,妈妈的心结要解开。

郑然在小区旁的菜市场买了点菜,看看表,正是学生放学的时间,就往右拐,想去学校接傲傲,带他去看奶奶。

郑然快到学校门口时,看见远处傲傲被吴薇薇领着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待她把车停好,那辆车早开走了。心想:“哎,这个吴薇薇啊,穿成那样,招摇过市的,尽交些乱七八糟的朋友!”

郑然回到家,做完饭。一边陪妈妈吃饭,一边和妈妈谈起了她的病。妈妈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有病哪?”郑然搪塞道:“前几天,哥哥在网上和我聊天的时候说起过,他还讲了爸爸的事。”

“嗯”妈妈狐疑地看着郑然,幽幽地说“什么也瞒不住呀!”

在郑然的劝说下,妈妈终于同意到医院去看病了。郑然又跟深圳的丈夫、儿子通电话。和儿子聊了一会儿,跟丈夫说了妈妈的病,商定:先不回深圳,等妈妈病情稳定后再说。

郑然没跟丈夫提她要自己追查凶手的事,有些事是要瞒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晚上,郑然走进妈妈卧室,她今晚要和妈妈睡,像小时候一样躺在妈妈身边和妈妈聊天。

郑然躺到妈妈身边一股热流从心中涌起,酸楚而温暖。想到:“很久没和妈妈这么相偎聊天了,这么美好的机会还能有多久哪?”泪水模糊了眼睛,她问妈妈:“你恨过爸吗?”

妈妈想想,说:“最难的时候,恨过。”停了一会,继续说,“很长时间,我不相信你爸爸会抛弃我们。总想着,哪一天他会突然冒出来,找我们。盼啊,念啊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我这心,就慢慢的凉了,凉的……”眼泪从妈的眼角流出来,滴落到枕头上。

郑然抹去妈妈脸上的泪珠,问:“现在,你还恨爸吗?”

妈妈闭着眼,摇摇头:“不恨了,早就不恨了。你们长大以后,我就不恨了。就又盼着他回来,盼着他回来看看你们,看看,他有这么优秀的儿女......”妈妈哽咽着,渐渐的妈妈谈起了她和爸爸的过去。

“那一年,我16岁,正是人生的最好年华。我和同学们响应国家号召去了云南。我们连队有很多上海知青,你爸爸就是其中的一个。不过他和别的知青不一样,他沉闷、忧郁,独来独往。特别是他的长相,清瘦、白净、五官像刀刻的一样,棱角分明。不像我的那些同学模模糊糊的一张脸,鼻子和眼睛一样高……”郑然听的想笑,可见妈妈当初是多么迷恋爸爸呀!

妈妈的脸上泛出光彩,继续往下讲,“你爸爸总是捧着一把口琴,坐在大榕树下吹。那样子帅极了,吸引着我,总想了解他,接近他。后来听人讲,他出身不好,爸妈正在劳动改造。我不怕呀,我是红五类。我主动的接近他,跟他聊天,把好吃的留给他。我们那时候的生活苦啊,几个月见不着肉,男生们就想法弄点野味,有时还偷人家的鸡、鸡蛋,弄来吃。他们也偷着送给我,我就留给你爸……咳咳......咳咳”妈妈讲着,咳嗽起来。

郑然赶忙起身,把床头柜上的水杯拿给妈。妈妈喝了两口,递给郑然,往上蹭蹭身子,斜靠在床头,继续往下讲:“你爸的姐姐,啊,就是你姑姑,比你爸大一岁,也在云南建设兵团。她那个连离我们不远,她经常来看你爸。她来了,就和你爸到水渠边散步,散步到很晚才回来。我就躲在大榕树后面张望,盼着他们回来时和他们搭话。你姑姑长的很漂亮,她每次来,那些男同学,都不错眼珠子盯着看。嗨,也怪了,那姐弟俩,凡人不理,竟没人敢欺负他们。大概是他们身上的特出气质吧!”妈妈说着,笑了。

郑然给妈妈往上拽拽被子,继续听妈妈讲:“后来,有同学起哄,说我和你爸搞对象,我们就好了。当时,大家都是那个年龄,又远离亲人,一对一对的都搞上了。后来我们结了婚,生了你哥哥。那时候,国家鼓励扎根农村,很多知青在那结婚生子。你哥哥出生后,被我们送回北京,让你姥姥带。再后来又生了你,你爸爸舍不得你,偏要我们自己带。”

妈妈用手摸着郑然的头,继续说:“你爸爸可喜欢你了,总是让你骑在他脖子上,逗得你吱哇乱叫。那时候,你姑姑也老跑来看你。不久传来消息,你爷爷奶奶解放了,恢复了工作。我和你爸爸、姑姑,商量着回上海看他们,我还没见过他们呢!结果你奶奶来信,说你爷爷病重,让你爸爸和你姑姑赶紧回去,让我们再等等。谁也没多想,他两就急急忙忙走了。结果,走了就没再回来。后来,就传出,你爸爸他们全家都出国了。再后来,我就……”一抹迷茫爬上了妈妈的脸。

郑然问妈妈:“我姑姑结婚没有?她的孩子哪?”

“哎”妈妈叹着气说:“你姑姑心高气傲,一直没结婚!”

郑然好奇的问:“那,她也一直没交男朋友?”

妈妈回答:“你姑姑长得漂亮,追的人可多了。听你爸爸说,有一个上海男知青对你姑姑爱得死去活来的,俩人好像挺好的!”

郑然问:“后来哪?后来那个上海知青怎么了?”

妈妈摇摇头:“不知道,我们不是一个连的。再说,那时候大家都忙着回城,人心惶惶,不久就走的七零八散了。”她摸着郑然的头喃喃地:“你姑姑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就像你哥哥长得和你爸爸一模一样似的。你们家的人啊,长得都那么漂亮!”

郑然怕妈妈身体吃不消,说:“妈,我有点困了。咱们睡觉吧!明天,你再接着讲!”

妈妈赶紧说:“好,我也困了。明天再说!”她喝了口水,闭眼装睡。

郑然关闭床头灯,怎么也睡不着。她又想起哥哥,哥哥要是不死该多好啊!她们可以一起去美国看爸爸。泪水不断的从眼角流出,她不去擦拭,任凭它们打湿枕头,她怕惊扰妈妈,怕妈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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