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厂记忆,三十
清明祭扫
我兄弟张汝春当年说我们沙地人不祭祖,是沙蛮子,我当时想的是,不祭祖有什么关系呢?很长时间里,对于“刨了谁家的祖坟”这件事,竟然是不共戴天的仇恨,我也无法理解。对于很多沙地人来说,压根就不知道自家的祖坟在哪里,我甚至都不知道祖坟是什么意思。
我公公1999年底去世的,从新世纪开始,我第一次去为亲人扫墓。站在墓前,我知道里面埋的只不过是一些骨灰,但人生中第一次有了血脉相连的感受,终于明白,这就是祭祖,这就是祖坟。人类发明葬礼这个事,不仅仅是为了哀悼逝者,更重要的传承和延续。
而在1970年代,我还没有这样的体会,那时候的清明节,其实是祭扫烈士加春游,和学农加秋游正好对应。对于小学生来说,显然前者只是意思一下,后者才是期盼的事。
我们一年级时,清明节正处于“于无声处”,很多人要悼念周总理,但四人帮不允许,好像就没有清明节这件事。
二年级时,第一次参加学校组织的祭扫活动,烈士墓在南河沿南边的某处,很小一个墓,紧靠在一片农田边上。烈士墓离学校很近,短暂地默哀过后就回校了,似乎没有让大家去田里撒野。
三年级时,走得要远一点,烈士墓在厂洪大队的某处,走到三厂到青龙港那个路口,再往东一点就到了,大致上在今天三厂汽车站那个位置。记得那是个砖砌的墓,墓碑上隐隐约约有几个字,大概是某某烈士之墓。依然是一个短途的行程,半天就结束,好像让大家在农田附近转了一下。
四年级时,走到了常乐镇,三厂到常乐是八里路,来回大半天。对于很多同学来说,很可能是一生中的第一次远足和野餐,大概一半同学来回都是走路,还有一半同学回程是由家里人接回去的,坐自行车,也叫二等车
。我来回都是走的,因为我家里当时没有自行车。我走下来没觉得有多累,所以当时很不理解,为什么要坐车回去呢?难得有机会走那么远,多有意思啊。今天很多的同龄人,每天要走1万步,那就是八公里了,似乎也寻常的很。
常乐那个烈士墓的规模要大一些,在一个小树林里,边上是一条河,那是一个晴天,天气还挺热,但小河里的水好像不多。烈士墓的墓碑是个柱子,写得什么记不得了,记得是有人讲解的,大概是介绍烈士生平,听得云里雾里,或者根本就没听,当时可能就惦记着中午怎么吃东西呢。
午餐是自家准备的干粮,大概有鸡蛋、油条、烧饼之类的。大家三三两两坐在一块空地上,吃什么不重要,而在外面一块空地上吃,让大家挺兴奋的。
五年级时,去海门烈士馆祭扫,学校安排了大巴车接送,这是全体五年级同学一直期盼的一次大活动,我想有二个因素:坐车和去海门。这么些年,清明节是什么天气,我没关注过,那时候也不知道小杜的“清明时节雨纷纷”,但好像前几年都不是雨天,偏偏这一次是个阴雨天。
早晨准备出发时,一直飘着毛毛细雨,老师通知同学们在教室里等消息,当时觉得很可能这次活动会被取消,大部分同学都显出失望的表情。现在想想,来去坐汽车,烈士馆是室内的,下点雨有什么关系呢,但当时确实是很认真地对待,也许其中有什么玄机。
幸运的是,半个小时后雨停了,于是赶紧让大家上车,开到海门时,变成了晴天,等在烈士馆里的仪式结束,可以自由活动时,太阳也出来了。我奶奶家在海门镇上,在老街,逢年过节的我经常跟着来海门,后来考取海中,在海门读了四年多书,好像都没有小学五年级的清明节那次有感觉,大概是要去不去的,吊足了胃口,然后终于成行。
校宣队有一次演出是在海门剧场,距离烈士馆不远,那次演出是在晚上,演出结束后犒劳大家去一家饭店吃饭,那家饭店就在烈士馆前面的路口。吃的是肉丝面,端上来一看全是肥肉丝,那时候我不一点肥肉都不吃的,只好把肥肉丝拨在一边,勉强把面条吃了下去。
这次清明节祭扫后的自由活动,包含了吃饭的时间,不统一组织午饭,自己找地方吃。我和几个同学又来到这家饭店,当时附近可能就这一家饭店,也没有什么别的点心铺之类,不像今天。我忘了是谁,说肉丝面最好吃了,我心想怎么可能呢?但大家都点了肉丝面,我只好也跟着点肉丝面。坐着等面的时候,我想最多这次我把肥肉丝挑到桌子上。等到热腾腾的面端上来,发现基本上都是精肉丝,大喜过望,吃完了又很纳闷,当初为什么给我们吃全肥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