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一个人 一座房

周末，我们从杭州出发，夜奔三清山。进入江西境内后，驶上盘山公路。在拐了数不清的弯道后，午夜时分终于到达三清山山脚下一个小村庄。我们就在这儿扎营，明天一早爬山。

　　

在一片狗吠声中，车子在一位当地村民家门口停了下来。夜色中隐隐绰绰看得出是栋两层的平顶小楼，男主人很热情地迎了出来，看来是一直在等着我们。进得门内，再简陋不过的毛坯房，墙壁不过简单地刷了白。寒暄了几句，男主人客气地问我们要不要吃点东西？此时山里有点寒气逼人，车子又跑了大半夜，我们真的是又冷又饿。昏黄的灯光下，一大锅热腾腾的泡饭，就着一大盘红绿相间的酸辣豇豆，大家吃得津津有味，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来。

　　

吃完简单地洗漱一番，准备到二楼天台上扎营。男主人领我们往楼上走，第二层越发简陋，明显还不能住人，墙壁是赤裸的红砖墙，没有任何粉刷，门窗也没装，沿着同样粗粝的楼梯走到二楼的天台，天台上围着一圈简易的铁栅栏，角落处还堆着砂石水泥，看来这房子还没完工。同行的朋友林南，沿着天台转了一圈，对着男主人啧啧赞叹：“动作这么快啊，才三个多月，你就又造了一层上去了啊！六月我们来的时候才第一层呢。”

　　

我听着好笑，三个多月才建了一层楼，还如此粗糙简陋，简直是蜗速，怎么能说快！林南就替男主人解释：“他这房子啊，除了打地基和混凝土框架，其它砌墙门窗粉刷什么都是他一个人，一个人三个多月能建一层楼，当然算快了！”

　　

一个人造一栋房子？我们都以为听错了。男主人淡淡地笑着解释：“这房子是我去年年底打工回来开始动工的，原本也是想从外面请建筑队来做的。没想到刚挖了基坑，就突发新冠疫情，村子封了，外面人根本进不来。我们村子里，稍微年轻点的，都在外面打工，留在村子里的，都是老人和孩子。我本来就是在建筑工地打工的，那段时间工地也停工了，没活儿干。我想这样耗着浪费时间，索性自己动手，建材什么的都是我开个小皮卡，一点点蚂蚁搬家一样从山外运进来。一层房子，不说别的，单单砌墙就砌了好几个月。好在自己给自己干活，倒也不急着赶工期。”

　　

我还是有点震惊，这么大一个工程啊，一个人干，不觉得遥遥无期枯燥乏味吗！于是继续追问：“后来疫情缓和了，你为什么还要一个人造呢？请工人不是省力省事多了？”他憨憨地笑：“我没啥文化，在工地打工一年也就挣十几万。如今人工贵，还不如把这钱省下来，自己慢慢造，顺便还可以照顾家里，田里的活也不耽误。每天干完活，老婆早将热饭热菜烧好，老酒倒好，两个小人也放学回家了，喊着爸爸爸爸快来吃饭……不像在工地里干活，吃饭都是蹲着三口两口地划拉光，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看得到老婆孩子……”

　　

“我打算再花个半年左右，把第三层造上去，再把里面收拾收拾装修装修，就算完工了！这房子造好，这辈子一件大事了。等明年下半年，又要出去打工喽。”说到这，男主人一声轻叹，似有点自豪，又似有点怅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