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到租不起房的世界500强员工们
租房问题,正在让全世界年轻人变成一个共同体 。
美国房价最高的十个城市都在加州,而硅谷独占其中十分之七。 这里密集分布着科技巨头,2004年谷歌上市,2012年Facebook上市……每一次科技公司上市,硅谷就多出几千名新富豪,房价必然上涨一波,加上湾区原本就地少人多,买房成为普通人不可企及的目标。
就连科技公司的年轻员工也可能买不起新房、租不起离公司比较近的公寓了 ,毕竟仅仅一个谷歌,在硅谷就有4.5万员工,要想住得近,租房就得花掉一半工资。2005年,谷歌的一名员工为了摆脱每天90分钟的漫长通勤,在谷歌停车场的房车里住了整整一年……
五年后,另一名谷歌程序员打破了他的纪录,在谷歌总部住了五十六周,“只有傻瓜才会在湾区租房吧”,他买了一辆1800美元的面包车(比一个月的平均租金还少),配备全手工制作的绿色窗帘、实木板和蓝色丝绒,随时可以享用谷歌园区任何一家餐厅的有机食物,蹭公司免费提供的电、wifi、健身房和浴室。
谷歌总部在硅谷的山景城(Mountain View), 环境清幽,设备齐全
除去高收入的科技从业者,硅谷的本地居民、蓝领阶层面临的困境更难摆脱,他们无法享受科技公司的红利,却被迫搭上了房价、房租与科技一同上涨的班车。
贫富差距之大,在硅谷催生了一个新的经济阶层: W orking Homeless ,直译过来就是有工作的流浪者,他们有工可做,却无家可归,总人数在2016年就超过了1万人,他们可能是零售店店员、厨师、水管工甚至教师……
硅谷房租中位数: 4390美元/月
不是每个家庭都有运气等孩子长大后空巢,特别是当你住在硅谷。
Brendan 25岁,和很多无力承担硅谷高昂生活费的千禧一代一样,最近他搬回了父母家,加上家里还有7岁的妹妹和4岁的弟弟,对他母亲而言,这是个打击: “大家说我是很有耐心的母亲,处事冷静,但是我现在真是筋疲力尽。”
租金那么高,父母也能理解他,“我们这代人也穷过、为生活挣扎过,年轻时在零售店里打打工就租得起房子。 现在是不可能了。 ”
根据 Zillow 对美国人口普查数据的分析,全美有1400万年轻人住在父母家。 在湾区和硅谷一带,超过五分之一的23-37岁的年轻人与父母住在一起,即使在经济景气、失业率很低的时候,年轻人仍然选择居住在家中。 “千禧一代面临双重打击,他们背负着有史以来最沉重的学生贷款,又生活在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住房危机之下,他们的收入则在最低的阶梯”,除了搬回父母家,别无可选。
让一个已经成年的子女回家,每个家人都要付出巨大转变,具体到如何分配家务、要交多少房租、谁负责购买生活用品、谁来打扫卫生、是否可以留朋友过夜……
Bren dan 住在家里没有交房租,他需要省出钱来支付学生贷款,所以他下了班负责照看弟弟妹妹和猫咪,出门扔垃圾,他的手机话费都是妈妈帮忙充值的,因而面对家长抱怨他浪费钱买动漫和手办时,他也只能听着。
硅谷南部圣克拉拉郡的山景城(Mountain View)是个人口约7万人的幽静小镇,因坐落着谷歌、微软、NASA 研究所等而闻名。 走在山景城的林荫大道,房车占据了行人的视线,住在这里的都是负担不起房租的硅谷人:
Ellen 有一份全职工作,在圣何塞州立大学做英语讲师,她白天授课,晚上睡在车里,就着车里的灯光备课、评改作业,在学校食堂或者教堂里吃饭,有一次上课时,学生吐槽说:“老是看到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的新闻,有完没完啊。”
“我对她说,说话注意点吧,你现在看着的这个人就是无家可归者。 一下子教室安静得能听到针掉下来的声音。 你看吧,一个有房子的人来吐槽其他人实在太容易了。 ”
谷歌保安妹子的房车内部
一位24岁的姑娘也住在房车里,她在接受采访时要求隐去姓名,不希望被她的雇主发现她的真实生活,这种真实包括: 她原本在湾区长大,曾在美国海军服役三年,学过心理学,在其他城市工作时每月1050美元就能租到上好的公寓。 她通过网络申请成为了谷歌的保安,当第三方人力公司给她发offer后,她搬到了公司附近的山景城。 最初也考虑过租个小公寓,但是这样下来挣的钱所剩无几,根本存不下来,“公寓每个月最少要花2500美元。 ”所以她选择了每个月800美元租住在房车里。
“空间很小,活动受限制。 ”不过,她的一天从进入谷歌园区正式开始,早餐和晚餐都可以在园区享用,只有结束工作后,她才回到房车,启用炉灶为自己做一顿晚饭,房车里是没有烤箱的。
在室外做饭的一家人,不远处就停着他们的房车
33岁的园艺师 Benito Hernandez 住在山景城的房车里,每个月付1000美元,两年前,当他的房东把月租涨到3000美元以后,他再也租不起房子了。
于是他和怀了孕的妻子住到了房车上,“从那之后,我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 ”两年后,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蓝领们经常自我安慰,节省出的租金存起来总有一天可以买房,但是在豪宅林立的硅谷几乎是不可能了。
2015年,有个硅谷居民把自家后院的帐篷作为一个“空间”放到共享平台出租,定价900美元一个月,原本他只是想开个玩笑,结果真的有不少订单,“租客”们大多是来硅谷找工作的年轻人,负担不起租房和酒店。 这样的“共享”对他们而言已经是物美价廉了。
HBO 的经典美剧《硅谷》里显示的租房困境是这样的:主角之一的Richard,作为创业公司CEO, 为了能有一个免费的地方居住、创业,他需要给房东10%的股份,这样的条件置换到了什么呢? 一个上下铺的床位。
《硅谷》剧照
加州新一代的创业精英大概要在房车或合租床位中诞生,为了加州的年轻人能够有地方落脚,一些公司为他们设计了新型生活空间: 共享住宅。 其实就是合租床位,模式等同于学校公寓的延伸,一堆人租住在一起,上下铺,每个人一个床位,价格低廉: 只要1200美元一个月,还不用付押金。
为了从两小时的通勤时间解放出来,Rayyan Zahid 现在就住在床位房里,他是个23岁的程序员,在这里能和一群相似的人住在一起,说不能能碰撞出什么呢,他也就不在乎没有隐私了,况且他是巴基斯坦移民过来的,缺乏社会信用记录更是难以租到传统的公寓。
隐私是需要牺牲的部分,办公区、洗漱区、厨房区纷纷公用,硬性规定有两条:第一,晚上十点后需要关灯,第二,“你不能带朋友留宿, 到新朋友 。”
这类共享床位的租房已经在硅谷兴起,创始人免不了要讲一个“当年我也是如何如何被租房所困扰”的故事,贫困被重新包装,房东换做了企业家,但是实际算起来,床位房挣的钱比普通公寓更多,无形中推动了房租继续上涨,进入资本主义租房2.0时代。
平均而言,硅谷非常富裕。硅谷的平均年收入在2018年达到140,000美元,显著高于加州(81,000美元)和全国(68,000美元)平均水平。但这只是平均,实际上呢, 硅谷收入最高的2%控制着该地区27%的财富 。
但是硅谷居民没有被科技公司兴起惠及,反而只拥有不断上涨的生活成本,而蓝领工人们,还在努力争取时薪能够上涨几美元,否则完全生活不下去。 他们开始憎恨,和科技公司频繁发生冲突: 袭击苹果的班车,围堵谷歌员工上班的巴士,在 Twitter 上市当天举起抗议标语“你们上市,我们什么也没有”……
硅谷精英们也承认, “我们生活在泡沫中,这并不是说科技行业的泡沫,而是我们(科技精英)所生活的小圈子。 ” 硅谷成为了只有少数精英能够负担得起的地方。
硅谷居民打出标语“谷歌滚出去”
当美国梦的标配之一“房子”成为不可能拥有的奢侈品,令人窒息的生活成本不断掏空着普通人的钱包,逃离硅谷已成趋势所向。 美国房地产网站 Redfin 在报告中提到2017年第四季度中,搬离旧金山的人数居全美各大城市之首,网络数据显示共有15489位。 而近年的湾区委员会的调查也显示这种趋势在上升,约有46%的居民计划逃离硅谷,仅仅四年前,也就是2015年想离开的居民才25%。
Micah Baldwin 是在硅谷长大的一代。乔布斯是他父辈接触过的同龄人,以亲历者的身份见证过一家小公司如何逐步闻名世界,于他而言,“硅谷的创新是一种生活方式”,但是在2017年,这位前亚马逊员工写了一篇博客,标题叫做“硅谷已死”,他认为 越来越多的资金涌入硅谷,却逼得真正的创新者陆续离开了 。
逃离的契机往往在一个人需要“定下来”的时候。 在线房地产公司 Trulia 的首席经济学家伊西·罗梅姆发现,进入湾区的人往往比搬出的人要年轻,当人们想安定下来,就会触及到不可负担的房价高墙,于是只有逃离。 就像初来到硅谷的加拿大的IT专家迈克尔,一开始会被硅谷公司开出的年薪吓到,因为高得“离谱”,而等他在硅谷工作到快四十了,因为租金和养育小孩的费用高得离谱,他不得不计划离开。
硅谷的媒体 Palo Alto Weekly 问了约250名当地居民,“你认为自己属于什么阶层? ”
这个问题的背后有一串数字: 美国的中产家庭一般年收入在4万美元到12万美元左右,而 Palo Alto 位于硅谷中心地带,家庭收入的中位数超过137,000美元。
但受访的250人里有89人拒绝回答,只有4个人认为自己在上层阶级。 硅谷人,年入六位数,也只敢说自己是中产 ,他们说: “在美国其他地方我们肯定是有钱人, 但在硅谷, 过一个月是一个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