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红颜录》凌云凤耀第二部(二十一)

『大明毅宗四皇子  永靖王朱慈炤之陵』

[阿九]说: 〈神情略显古怪〉永王曰:『时逄大难,颠沛流离,冀保余年,今再无他往,当以身殉。得全发冠裳而死。不负高皇,不负父母,生事毕矣,无愧无怍。』辞命诗云:『艰辛避国难,总为几茎发。于今事毕矣,不复采薇蕨。』永王妃、侧妃皆云:『王能全节,妾不失身;王生俱生,王死俱死。愿赐尺帛!』一同自缢于中堂……

[阿九]说: 四哥苦了大半辈子,只想做个普通人,确是没有多少英雄气概。大哥也不必为了我欢喜,便在《明书》最新一版里这般粉饰……

[谢衡]说: 四哥艰辛避难多年,终不甘为满清顺民,是堂堂正正,冠裳束带,佩王印绶,从容殉国,可见天地祖宗。他的身后之名,我们尽量维护,正合孔圣人述而不作之“春秋笔法”。九妹不必介怀。更何况……此事本就为激发民气,更利于抗虏大计。

[谢衡]说: 昔日大明之亡,归根结底,亦是亡于学术,亡于世风日下,亡于道德沦丧。不求经世济用,反而空谈心性,陷于禅学而不自知,是以国难当头,士大夫之无耻,千古未见,投降胡族,反颜仕仇,摇尾乞怜,种种丑态不一而足……咱们要挽狂澜于既倒,亦当正圣贤千秋之大义,重建道德文章!

[阿九]说: 就知道你的本意……〈眉宇闪过一丝悲切,凝思许久,缓缓吟咏〉『君父已殉难,一子独悲伤。去矣甲申事,烈哉永靖王!捐身酬太祖,骚首泣苍穹。凛凛人如在,谁云明已亡?』

[朱慈炤]说: 九妹妹,你那位夫君是什么人,想来你也明白。他要是真成了大事,总比天下落到鞑子手里强。他能将太祖爷成祖爷的基业发扬光大,我兄妹也算是对列祖列宗有一个说法了。

[谢衡]说: 〈箫音响起,起始中正平和,潺潺如流水,旋而又转了一节,音调更上一层,音裂金石,如万骑驰骋交锋,天地间金鼓齐作,忽然又是一高,竟凄厉如残兵呼号。〉

[谢衡]说: 『江上白衣凌云,残花浅酒片时清。御龙乘风而行,旧梦朱璃碧宇,火连营。八卦阵中迷途,香消命殒三分晋,红颜薄命。』

[阿九]说: 〈取出瑶琴,调弦和韵,高弹一阕,琴音细如流水,只在箫声中穿行,如一叶小舟行于大江之上,天地间物我两化,疾风骤雨和风细雨俱如风过竹影,身在惊涛之中,却安如泰山。〉

[谢衡]说: 〈箫声突然生生压下,低哑幽咽,如金鼓忽歇,阵后鸣金,江山虽在人无复,壮士十年忍白头,岁月一如江涛流水,逝去无追。〉

[谢衡]说: 『狼烟烽火满旗,赤壁幽窗冷雨望不尽。御龙顺水而行,横波水没七军,青子衿。谁将浮名牵系,一品千金,英雄泪满襟。痴心与谁寄,妾身无缘旧命。』

[阿九]说: 〈琴声只略一停,便重又响起,巍巍如山,任凭风雨严霜,他人自他言,我自守我心,天下荣辱无惊无损,如隐士山居,笑对庭前,胸中气浩然坦荡,杀气为之一懈。〉

[谢衡]说: 〈箫声至此一振,突然又是一高,如寒霜忽至,风雪相逼,求一安闲竟不可得,四海未平,万民流离辗转于战乱,天下之大,竟无立足之地,是屈身隐忍,还是宁万夫所指,我行我路?〉

[谢衡]说: 『折戟沉沙秋水溟,繁花落尽君辞去,青灯怨语一枕清霜冷如冰。长坂坡上草木腥,沧江一梦镜花影,马蹄铃,相知萍,硝烟定,天命。』

[阿九]说: 〈琴声一转,竟也高昂起来,虽风雪相迫,只独行其路,不再肯后退半步,举世皆醉我独醒如何?红尘尽浊我独清又如何?宁投身江水,终不改我志!〉

[谢衡]说: 〈琵琶琴音至此相合,只听曲音越来越高,两相交缠,径入云端,忽而鞺鞳如奏大乐,忽而幽细如呜鸣笙簧。险绝之处,惊心动魄,徘徊婉转,不能自已,一阕既终,余音袅袅,绕梁不散。〉

[阿九]说: 〈深吸了口气,定神稳坐〉大哥,似你这般无双无对,谪仙才具,本该登临九霄,凌跃苍生,却一次次为华夏江山出生入死,不知经历多少世人误解,险阻艰难,可曾想过……放下这肩上的担子?

[谢衡]说: 九妹,我又何尝不曾想过,与君鸳鸯枕畔,月下花前,做个人间神仙,逍遥自在?怎奈何国势倾危,胡虏交逼,华夏江山危如累卵,覆巢之下,我们又何以独善其身?更何况——诸葛无命延汉祚,武穆何甘止朱仙?雄飞久矣,安能雌伏?!我心定矣!

[阿九]说: 〈妙眸流盼,目光坚毅〉胡风南渡尽草偃,凛凛孤忠志独坚,我亦竭尽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份力,侍君伴君,一生一世,甘之如饴,生生世世,无悔无怨。

(渤泥岛)

[袁承志]说: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竹门松菊家何在?且认他乡作故乡!』

[谢衡]说: 袁大哥,故人来访。『记得相逢一笑迎,亲承指授夜谈兵。五载离家别路悠,送君寒侵宝刀头。』而今看来,你在海外已是别成了一番天地,实在可喜可贺。

[袁承志]说: 〈神情怅然〉国破家亡之余,避难海外,懦怯偷生,畏首畏尾,实非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午夜梦回,时常见到金蛇营死去的那些兄弟袍泽,实在对不起他们。

[谢衡]说: 袁大哥何必意兴萧索?敌虏虽众,万千炎黄血裔依然在,万千英烈忠魂依然在。令尊诗云:『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我们起义军,驱鞑虏,为我华夏子孙在胡尘铁蹄谋一条生路。将来大业功成,华夏重光,你我名姓俱绘图麒麟阁上,令尊大人的冤屈,自然也可得雪了。

[袁承志]说: 〈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此地尚是民生凋零,百废待兴,新征士卒,技艺荒疏,便是要重回泰山“金蛇营”景象,少说也得数年之功。我虽有心与贤弟共克时艰 ,怎奈远水救不得近火,济不得什么大事。

[谢衡]说: 袁大哥,你这是知人知事而不知己啊。自古以来,大军征战,克敌制胜的瑰宝,便在于那些敢于亲临战阵,让周围将士斗志百倍的大将。此等人一旦在战场上出现,只要专征旌节,便是将士归心,士气如虹,朝野内外以为破敌必矣,无数骄兵悍将乐为之用,战阵上百死也不敢回头。

[谢衡]说: 令尊袁督师虽是书生,却凭一腔身先士卒的忠勇胆气,成就了宁远大战、宁锦大战,连败两代鞑清伪帝的辉煌业绩。而袁大哥秉承父志,从黄河之畔、泰山之巅,一直到这南海之滨,天涯海角,成千成万的人舍得性命,跟随你出死入生、间关百战,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国之重宝?

[谢衡]说: 此间大事既定,盼袁大哥不以弟才智浅薄,性情荒疏,能助我一臂之力。何况袁督师“功到雄奇即罪名”,至今含冤未雪,莫非你甘心就此沉沦,不再思为令尊洗脱沉冤么?

[袁承志]说: 〈心烦意乱〉「当日朝阳峰顶,那一招“意假情真”!两情真真假假,诸般心意,尽在此剑,既是脱不了身、逃不掉债,索性就离得她更近些,聊解相思缱绻之意吧。」

[袁承志]说: 『策杖只因图雪耻,横戈原不为封侯。故园亲侣如相问,愧我边尘尚未收。』 谢贤弟是个很好的说客,我如不答应你,岂不成了不忠、不孝、不义之徒了?这便请吧。

[谢衡]说: 哈哈哈,多谢袁大哥看得起小弟。今后你我兄弟又可以祸福与共,同甘共苦,并肩而战了!正所谓『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问去留?』

[袁承志]说: 〈缓缓摇头〉不过是尽华夏子孙的一份力,贤弟又何必这般客气?『但求烽火今平息,得遂闲身及早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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