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咳嗽

行走的咳嗽

◎ 陈广丽

或许每一个写作者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当展开一段故事时,就会全身心地沉浸其中,仿佛弄丢了自己,也仿佛在这个故事中寻找另外一个真实的自己。

因为太过于专注,而忽略了现实生活中的很多,但这些被忽视的,却不愿意沉默退出,而是用它的方式,彰显自己的存在,比如——咳嗽。记得写短篇小说《半条命的旅程》时,我就遭遇了它。

咳嗽是呼吸系统疾病最常见的症状之一,通过咳嗽产生呼气性冲击动作,能将呼吸道内的异物或分泌物排出体外。

最初的痒咳嗽,我沉浸在小说的书写中,并没有在意。

小说交稿后,咳嗽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弄得我狼狈不堪。惦记着稿子,也没心思去医院,想当然地吃了一些消炎止咳药,等待编辑的回复。其实对于这篇小说,我很自信,以为讲述感人故事的同时,塑造了一个身残志坚的女性,我自己都曾被感动到热泪盈眶,肯定会得到编辑的青睐。一天后,却得到“复印文”的评判。

说实话,我很意外。我问,为什么。

他反问:你认为呢?

之后,我陷入思考,却不是沉默的。咳嗽变得不可控制,尤其平躺会咳得喘不上气。夫君严禁我使用电脑,我只好倚着床头坐着,偷偷地用手机看。看来看去,毫无头绪。

毫无疗效的药物,使得咳嗽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踩踏得我竟有一种小说主人公求生艰难的绝望。咳嗽震得脑部咽喉腹部疼痛,吐出的痰里会有丝丝缕缕的血,并发展到夜不能寐的状态。

夜是这样漫长。窒息般咳嗽让我不停地蜷曲身子,痰仿佛带着小钩子,使劲地抓住喉咙不放手,即便勉为其难出来了,也会留下刀割般的疼痛,像夜一般,无力挣脱。

文字也和这夜色痴缠着,看着它,我甚至有一种难为文的自责。寒月当窗,犬吠一二。夜,用黑无休止地拉长着我的落寞。不几天,就像打了秋霜的茄子的一样,蔫里吧唧的了。

见状,夫君强拉我去医院,不情愿地跟去后,不耐烦地抽血、拍片,脑子里还在过小说的情节。可现实竟是最精彩的小说,咳嗽这个伏笔的落地,竟然是“药物不良反应”。我惊得目瞪口呆,谁知药物说明书上写的,真不是唬人的呀!

近一个月的咳嗽,真是自负的最好惩罚。治疗咳嗽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停掉引发咳嗽的药。在反反复复默读文章后,原本模糊的问题,突然清晰起来:简单的重复,并未表达出强调的初衷,反而有拖沓之感;情节平直未有悬念;描写生硬,缺乏灵性多画蛇添足一般。原来,我心急盖了一栋烂尾楼,现在想精装修,却发现基础的问题难以改变,即便再用心,也只落得一个徒有虚表的结局。

于是乎,我推翻重来。让已经走向幸福的主人公,再经历一场疼痛的旅程。文字在指尖流淌,愧疚在心间回荡。仿佛她的疼,亦疼在我的身上。静思,这竟然是误打误撞地成为写作者之后,第一次如此虔诚地面对文字。可谓因为敬畏,所以认真。

终于,主人公又一次走向她的幸福,历经磨难的她,如破茧而出的蝴蝶,扑向属于她的春天。同时好起来的,还有我的咳嗽。

小说顺利编发后,编辑说,有进步,还有空间。

我说,我会努力。

在这个故事中,主人公浸润疼痛的挣扎,我从最初的感动落泪,到真正领悟到疼痛中的坚持多么珍贵,与我相伴的是咳嗽。透过咳嗽,是始终爱着我的家人。文字承载了人们的思想和灵魂,是爱的使者;咳嗽用疼痛保护了人的身体,是健康的使者。

咳嗽和文字原本不搭界,在此我将它们融合在一起。在咳嗽中让文字行走,在文字中领悟咳嗽的痛。两者仿佛是我的良师,让我懂得太多。

行走的咳嗽,行走的爱,行走的时光,行走的他,她,它……

【陈广丽】河北省沧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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