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文学•散文】张季平/四川/母亲喜欢炖膀膀

西南文学·散文
——微刊总第153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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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文学·快讯】阿 月(四川)/《西南文学》作家工作室联盟隆重上线

  【作家简介
  张季平,原四川攀枝花电台文艺编辑、记者,《西南文学》杂志骨干作家。
  

  

我是川南人氏。不知道读这篇文时,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膀膀?

我们说的膀膀,又叫肘子。是指猪的脚爪以上一掌左右至胯那节的肉,这是活动肉,炖着软糯且香,叫膀膀,又称肘子。牛羊狗牲畜也有这样的部位,但没有这样的叫法。猪前脚那节的膀叫前膀,后脚的膀叫后膀。前膀肉多些,后膀骨头长些。喜欢吃肉多的,大多买前膀;喜欢骨头煨汤喝的多数买后膀。“骨头比肉贱”,价格上前膀比后膀贵一点。在我的记忆里,家里从来不买骨头来熬汤喝。那汤虽是白润诱人,总觉得那毕竟仅是汤;即便是排骨,家里一年也不会买几次。吃肉就买肉,背脊肉炒、五花肉烧。喝汤就炖膀膀。就是不习惯买骨头熬汤和排骨来炖。这习惯和爱好,恐是母亲的习惯和爱好影响下来的。其他并无什么讲究。
膀膀呀,猪脚呀,鸡呀,炖着吃,肉软和、汤浓稠,营养又爽口。有人把猪脚卤着吃,鸡鸭鹅也卤着吃,可惜了:你吃(啃)着了那香料、佐料卤的肉,而汤舍弃了,营养损失了哦!如同大文豪苏东坡曰:猪肉是个好东西,可惜人们生吃了。
话说远了。现在回到家里和膀膀关联的事。
母亲生于1911年,出生在书香门第。五个子女先后离开家乡参加工作,多年独居,八九十岁那些年,我陪伴她的时候多些了,她时不时地十天半月会摸出一张钱来,要我去“买个膀膀来炖”。
我要她把钱揣起。她说,你的钱收起嘛,我有钱,你哥哥姐姐弟弟,月月都寄钱来,母亲这样说,我只好接过她的钱喽。
一个人的时候,母亲不看电视,她觉得那么大的电视一个人看,太奢侈了。她常常双手搁在硬木沙发扶手上,接连不断地敲手指。“十指连心”。她一是在活动心脏,二是在练习弹风琴。你说是不是?我想是的。听泽哥说,土地改革那些年,母亲在农闲的冬季时节,天天在夜晚的“冬学”里,教农民识字;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把自己家里的脚踏风琴搬在院坝里弹奏,给大家排练文艺节目……悠悠岁月逝去,如今坐在硬木沙发上,她禁不住常常哼歌、唱歌一一“苏武留胡节不辱/雪地又冰天/苦忍十九年/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这是传唱百年的《苏武牧羊》。她还爱唱《孟姜女哭长城》……记得在停课串连那些年的一个冬天,陈俊康、李世元几个同学抱着从学校搬来的留声机和几叠黑胶(胶木)唱片偷偷到我们家来听,母亲开始不高兴,怕出事。因为唱片当时都是禁放的。那天阳光和煦而温暖,屋子里很安静,太阳的光辉从壁隙门缝间透射进来,像金子般耀眼灿烂,张加毅作词、田歌作曲、朱崇懋原唱的《草原之夜》,那柔美清朗的抒情男高音一亮,似甘露从天而降浇灌了干旱的禾苗,滋润了饥渴的心田,母亲同我们一样,听得整个心身都舒畅、惬意了!……我们五个兄姐弟都懂点音乐,喜欢文学,且各有些收获,甚至小有成果,和母亲的影响和熏陶不无关系!母亲去世,兄姐弟五小家庭都献上大花圈,并用对联的形式奉出一句心里话。其中一联说出了众子女的肺腑之言——“若问才艺何处来,自幼听惯母哼曲!”
母亲不佩金不挂玉,一双手伸出来,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对儿孙辈的衣食穿戴,她从不干涉。
我不会打牌,连扑克也不会。只以为母亲也不会。谁知道母亲不仅会打牌,还打得好。那是有年春节在小东门菜园沱,表姐专门从重庆来看我母亲。表姐爱打牌,姐姐姐夫也会打,我不会,真是“三缺一”,母亲只好上桌陪伴。几圈下来,表姐感慨:“七孃,你牌打得好哟!”“哎哟哟,不知道七孃的牌打得这么好!”“七孃,这圈你又赢啦!”
我只看过母亲打过这一次牌。
在饮食上,母亲虽然从不吃斋,但喜欢清淡素食。重醋淡盐。莴笋尖尖煮白水,藤藤菜焯水凉拌,西红柿煮水,是她所最爱。豆豆粒粒、新鲜水果她常吃。每天一个白水煮鸡蛋,除困难时期,百年不断。还有家乡特产花生,不论生的、炒的、煮的她都喜欢。主食呢,常常吃包谷糊糊。她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吃这些。湄姐告诉我:妈妈喜欢吃猪肝,我突然记起儿童时候,我随母亲在市场买了一扇猪肝回来,走在二中学校红砖墙边,见弟弟在菜园沱河对岸,我撕破喉咙喊:“快回来!妈妈买了肝子!”这肝子的“肝”和小东门那一坝坝绿树上的红橘柑子的“柑”是一个音呢。几十年来我常想到当时的情境!在她生命后十来年,我常问她煮饭吃啥子,她没有要求,总是笑着说:“随便哟。吃啥子都要得!”那神情很可爱。她喝酒,喝白酒。她能品出酒的等级来!
我们家炖膀膀,总是清炖,最多放几片老姜,其他啥也不放。炖鸡也是这样。这样的汤,才至清至纯。不知你喜不喜欢?
母亲极开明,反对迷信。从我醒事那些年起就知道是这样。家里也从来没有神龛香火。她还不喜欢做生。不知是不是当时家里太穷的原因。我们兄姐弟在外工作,她一个人在家那些年,她妹妹的女儿两次请她去家里吃饭,她反关着门,不应声,就是不去。有年我回家过年,见门关着,我悄悄贴门耳听,听见母亲在说话。我十分高兴,平时孤寂的母亲终有人陪伴了。待开了门才知道,母亲在同竹罩罩里的两只生蛋鸡说话。她一边把包谷籽粒喂给两只鸡,一边同它两个说:“快吃哟!快吃,快吃嘛!你不吃,它又抢你的吃了哟!”她对一只羽毛麻麻黄的生蛋鸡这样说。“嘿嘿!你咋个总是抢别个的吃呢?这就不对了嘛。你咋个老是犯错呢?”这是她对一只羽毛黑亮体重生蛋少的亮亮说。这情境恍如昨日。有些凄楚,想起就伤心!
母亲在家居老七。在家乡,从大到小,老老少少都叫她七孃。有年,有个倒老不嫩的外乡女人在二中学校门口马路上猛然碰见她,突然说:“哎呀!老婆婆,你还没死呀!”
母亲淡淡地笑了,悠然答道:“你多没死,我咋个就会死呢?”
那女人回过神来:“哎呀呀!要不得、要不得!呸呸呸!说错了、说错了!老太婆、老太婆,我话说错了。请原谅!”
母亲说:“没关系!你说的实话。”
无有风,没有浪,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母亲去世那天,她先吃完晚饭,漱了口,擦了脸,站在我面前,口齿清楚的对我说:想睡觉、我想睡觉……我告诉她,刚吃了饭,马上睡觉,肠胃不消化,先在沙发上坐着歇歇。待我吃完饭到她身边,她又渴望般地说:我想睡觉、想睡觉!看她渴求般的眼神,我只好牵她起来,为着心中的爱,我在她背后用手臂围着她的腰,她一步我一移地去她房间,走了六七米远,她无力地从我手中滑落,蜷缩在地上……
母亲爱看书。一个人在老家的时候,她订报纸,订杂志看。《老年》《长寿》杂志有几摞。许多人都以为她掌握着长寿的法宝,总是问她天天吃些啥子?她的回来是:“啥子都吃。”
有人询她长寿之道,她的回答是:“吃七八分饱;遇事想得开。”
母亲逝后,没设灵堂,除兄姐弟几家,没告知任何人。这也是母亲一贯做事的作风。
遗体告别的时候,母亲安详地躺在玻璃棺里,嘴唇自然地红润起来,令人惊异。我猜想,她年轻穿旗袍的时候擦口红,一定就是这个颜色!头发,原本只是有些疏疏的花白,这时候,子子孙孙个个看得明白,尤其是那鬓发竟比生前黑了许许多多;肩头微微有点耸,额丰鼻端,神清气爽,发型舒展,好似要赴一个新贵的地方……
母亲百岁那天,外孙女儿给她买了根轻便的手仗,但每次出门的时候总得提醒她,可她每次拿在手上总是横起拿,从不柱在地上。她说她不习惯用。
我常常想:母亲长寿,遇事想得开定是法宝之一。她活了一个世纪还多,得遇多少事多少人呀,不开心的事一定多,恼人的人会不少,只有用开心去对付不开心才会开心!活一百多岁,得吃多少喝多少哟,“百食治百病。”不啥子都吃,能支撑得过来吗?是不是!
母亲去世后,我常悔恨自己没学会打牌。倘若我会打牌,母亲娱乐的方式会多一项,她会更长寿!
在我家乡,有红事喜庆事,提个大膀膀,用红纸包着,写上“福、禄、寿、喜”四个字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很体面的事!
那膀膀,有皮、有骨头、有瘦肉、有肥肉,炖得软糯糯的,味道悠悠锦绣绵绵,营养周全,母亲爱吃,恐也是她长寿的一大法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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