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力:神奇的阴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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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小琪六岁那年,他开始莫名其妙地害怕,有时指着一个地方说那里有个人站着,有时还被吓哭,父母说这个孩子脑子有毛病,这么大点的小人儿就会撒谎了。父母顺着他指的那个地方看去,哪有什么,不就是一堵墙吗?他见父母不相信自己,就趴着母亲怀里,两眼惊恐地看着刚才指的那个地方,嘴里说着,”在那儿”。在这种时候,他那当工程师的父母认为自己的儿子不健康,就把他带到医院去看医生。
医生用医学科学来解释这种现象,说这孩子肯定是受了惊吓,便会凭空想象一些事情,没关系,他大点就好了。当父母带着王小琪回来,一路商量着怎样不让孩子受惊,免得小孩子家出现幻听幻觉,这也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病,好在还不严重,大一些就会自愈。
从医院出来,他们一家三口走到立交桥底下,只见路边坐了一排算卦的,其中一个老头看见王小琪竟然站起来,迎着他走过去。父母一看便说,你这个算卦的,别吓着孩子,我们刚看了病回来,再说我们也不相信你那一套,随便买本”周易”的书看看就能蒙一气,我们不会给你算卦的钱,别用这个办法来招揽买卖。
那算卦的老头听罢王小琪父亲的话十分生气地说,我才不要你算卦的钱,你们儿子是个阴阳眼,他能看到我们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我看这种人一看一个准,我这大半辈子所学的就是相面,什么人一看就八九不离十。王小琪一见算卦的老头,看着他后一脸惊恐的躲进母亲的怀里,老头说你们不信也就算了,可别委屈了孩子,他是个阴阳眼。我的话放在这儿,以后你们就知道我不是没根据乱说的。
算卦的老头看王小琪父母的脸色不太好看,便走回他的地摊前坐下,一副很遗憾不被理解的样子。虽然王小琪的父母不相信算卦迷信的那套说法,但也不再认为儿子是幻听幻觉了。对于算卦老头的话,做父母的听来仍旧是半信半疑。
三年过去了,王小琪已经上了小学三年级,他各门功课都很好,性格却变得十分内向,有时候他看着房內的角落,还会显出害怕的样子。他知道父母不相信他的话,也就不再多说,有时候还变得神神神秘秘的,他晚上睡觉从不关灯,还央求父母不要给他关。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又开始给父母讲自己做的梦,这些梦怪怪的,不像是一个孩子做的。这时他的父母从三年前的半信半疑,到认为儿子同其他孩子不一样,不再对他的一些奇谈怪论斥责他,而是认真倾听。
在一个夏日的早晨,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吃饭,王小琪又在给父母讲起他做的那些梦,他梦见在解放桥上出了一起车祸,地上躺着三个人,两女一男浑身是血,在他们被交通警抬走时,他看见那个女的很像妈妈,他说妈妈在梦里就像真的一样,他还被恶梦哭醒了。
王小琪的父母听着儿子说着他做的梦,举着筷子停在半空都忘了吃饭。这时母亲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他父亲说,我今天有事去市计委,恰好路过解放桥,我事先可没给琪琪说过这件事。父亲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还是小心点为好。话虽然这么说,母亲还是对儿子的话半信半疑,不过她不再责备儿子什么了。
这天上午上课,王小琪感到身心不安,老师讲课他也不能集中精力听,眼前老是晃动着梦中那些酷似妈妈的那具女尸,他开始担心妈妈不听自己的话被车撞了。中午吃饭,小学附近有下岗工人办的”小饭桌”餐厅,专门为双职工家庭的孩子解决中午就餐困难的,价格不贵,孩子们吃得也很好。然而王小琪中午却没有在”小饭桌”吃饭,他惦记着母亲跑回了家,问父亲妈妈回来没有?父亲见儿子不在”小饭桌”吃饭,而是走了四条街回到家,就为了问问母亲在家没有,他心中一阵宽慰,便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在手机的那头,他听着里面十分噪杂,好一会儿才听到王小琪妈妈的回话:”解放桥上午出了车祸,我同事被公交车撞了。我幸亏在公交车上没下车,要不然我就回不来了。”王小琪看着父亲的脸色由阴转晴,这才放下心来,他见父亲放下电话,才说爸爸我做梦总是很准的,我们学校有个同学从滑梯上摔下来,前一天晚上我就梦见了。父亲问他,你同别人说过吗?他说没有,说了他们也不信,还认为我小孩子家瞎说。父亲听了点点头,从这时起他开始相信儿子的话了。接着,王小琪的妈妈把电话打了回来,王小琪看着爸爸的脸,只见他对妈妈说,真亏了琪琪,他做这个梦我就说嘛,小心没大错。
父亲放下电话说,儿子,爸爸还真委屈你了,我问你晚上你为什么要开着灯睡觉?王小琪说我害怕,父亲问他害怕什么,他说我总看见黑影里站着一个人,不说话,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我。只要黑影出现,晚报上就会刊登着杀人的消息。他爸爸说你能看见吗?他说,我一看见黑影,夜里会做梦,像真的一样。王小琪爸爸听着儿子的话,看着儿子那与年龄不相称的表情,做父亲的心中一颤,他开始替儿子担忧起来,孩子在承受着来自体内自己不可控制的梦境造成的恐惧。一个九岁的孩子,他看见了本不应该看到的东西,对他的身心成长是有害无益的。
当天晚上,王小琪的妈妈回来,同他父亲讲了上午在解放桥发生车祸的过程,她本来应在解放桥前一站下快速公交车的,市计委就在前面一华里的地方,需下车步行走一段。若在前面一站解放桥东下车,就要往回走一站,平日她都在这一站下来再步行,穿过解放桥上的人行道往前走,不远就到了。就在她准备下车的时候,想起了儿子早上的梦,遂犹豫了一下。就在这时,她单位的同事却在前门下了车,当同事见她下车,一个劲儿的招手时,公交车已经擦着她身边开了过去,简直是奇迹。她在心中暗喊了一声”好险,”突然意识到,人的生死就是那么一个瞬间的事。当公交车开过去,她从车窗里往回看时,女同事因车辆川流不息,走不到对面马路上,就逆行走向人行道,向解放桥上走去。当她乘坐的快速公交开出100多米之后,忽听坐在车尾的乘客一声惊呼,”解放桥上出车祸了。”她从后车窗往桥上望去,只见一辆加长轿车横在桥上,黑压压的人行道走的人一拥而上,一辆公交车前面的两个轮子横在桥上冲出了栏杆。此时此刻,交通堵塞了。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当她走到了解放桥东一站,下车往回走,站在市计委门口等那个女同事来时,一等不来二等不来,她这才朝解放桥西的方向往回走去。巧合的是,当交警和现场的人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往车上搬的时候,她看到了女同事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认出了她穿的那身衣服,心中十分后怕。假如她像以往那样在上一站下车,从解放桥人行道上走过去,虽然少走100多米,却会赶上那辆大轿车同公交车相撞,若是那样,解放桥上就会多一具女尸。
当王小琪妈妈讲完白天的经过之后说:”琪琪,你这个梦救了妈妈一命,在我刚下车的那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你做的梦,正犹豫着呢,车门就关了,我那个女同事一个人下了车,我逃过了这一劫。”经过这一场噩梦后的验证,王小琪的父母开始从书上和网上查资料,方知儿子患的这是一种现代科学也解释不了的特异功能的”病”,有这种功能的人 ,约有千万分之一,能在冥冥中预知危险和风险,也能通过某种方式预知灾难的发生,坏处是拥有这种特异功能的人,不一定能预知来自对自己不利的风险。当自己的厄运来临时,可能有预警,但不知来自何方。
又是三年过去了,王小琪就要升初中了,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看到的一些有可能发生的事,以及他所梦见的入室作案盜窃、杀人事件,这些梦在他醒来后,都能记住凶手的相貌,却不知道事件发生了,还是没发生。毕竟12岁的孩子还想不了那么多,而且也习惯了做这些梦,有时他会在睡梦中惊叫,一脸惊恐的醒来跑到父母的房里,令父母十分不安。他们决定带儿子去看医生,来解除儿子的痛苦,让他身心健康地成长。
王小琪的父母再来医院 ,与六年前不同 ,这次给他挂了一个精神科的号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年轻医生,与六年前那个大夫不同的是,这位年轻大夫对特异功能的病理特别感兴趣,一看来了一个少年,正好是他的研究对象。当他对王小琪多方询问之后,记下了他的特异功能,并写了篇文章,化了个名就上了网,找同行的网友讨论去了,却不料,他在给网友讲自己遇到的这个小病人时,一不小心把王小琪的个人信息:所在学校班级,家庭住址等情况都泄露了出去,甚至他父母的职业,在无意之中暴露了他的情况,甚至没有考虑到后果。接下来,他的网友也有网友,一个群发,王小琪很快就被搜索到了,偏偏有人就相信这种功能,却不知这种快速的传播,对一个12岁的少年意味着什么,一个年轻医生的不慎,很快就把王小琪暴露在了众人面前,先是有人在他上学的学校门口等着给他拍照,发到了网上,后来又发展到在他住的小区拍下外观,还拍下了他的家门牌号,不仅邻居对他侧目相看,等在他住的楼下或门口问这问那些怪诞的问题,一个又一个提问。最后,王小琪只要看见有人朝他走来,就吓得跑回家去,接下来他的家也被人们认识了,不时的有人推门,来打听他做了什么梦,能看见什么灵异现象,更荒谬的是,还有成年人来找他预测经商能不能发财?至此,王小琪的父母却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 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通过搬家来逃避。
搬到新家后,王小琪的父母又给他转了学,好在他已经升入初三。对这样一个各科学习成绩都很好的学生来讲,他是人们眼中的好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做的梦也越来越成人化,有时连他的父母也听不懂。
有一天夜里,王小琪梦见一个穿着古代服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长江边,背着身子吟诵着一首词:“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这个人的声音里透着凄凉,吟诵完后,只见他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凝视着王小琪说:“跟我走吧,跟我走吧,我一个人太孤单。”王小琪看着这个脸色煞白的男人在一步一步走近自己,惊恐地一步步后退着,突然他一回头 ,发现已经无法再退,后面竟然是大海,那个男人看着他笑嘻嘻地继续说:“跟我走吧!跟我走吧”。说罢,还伸出手来拉他。王小琪觉得那双手冰凉,只听他惊恐万状,大叫一声:“你别过来”。一下子他便把自己喊醒了。
醒来之后,王小琪看了看表,才凌晨一点,梦境历历在目,他甚至记住了那个男人念的那首词。那首词他从未读过竟记得很真切。他吓醒后坐在床边,心还在咚咚直跳。一会儿,母亲闻声到他房间来了。她见儿子目光直直地看着书架,嘴里还念诵地一首词。母亲问儿子:“半夜里你还在背诗词?”他说:“妈妈,刚才梦中那个人吟的词,他刚刚念完我就背过了。他让我跟他走,他是谁呢?”说罢,他给母亲背出了那首词,并起身在自己的书架上翻找起来。见此情景,王小琪母亲心疼地看着说儿子问:“你找什么?”王小琪说:“我找那首词的出处,他为什么要吟诵这一首呢?”母亲回答儿子说,“别找了,是宋代李煜的词。那男人应是李煜,我的傻儿子。你同梦中人叫什么真?管他吟诵什么呢!”“不!妈妈,他让我跟他走,我身后是大海,他前面是长江,我在想这个梦喻示什么意思。”母亲说”什么意思?最近一个时期,你远离水,不要游泳就是了”。王小琪说:“妈妈,大海和长江并不一定喻示着我游泳,而是别的什么,他让我跟他走”。母亲说 :“你跟他上哪去?李煜是亡国之君,你一个毛孩子同他有可比性吗?快睡觉,开着灯你怕什么?”
王小琪看着母亲忧愁的脸色,点了点头。他拉开窗帘,视线内是午夜的城市,他所在的房间是14楼,居高临下地望去,只见马路上有不多的车辆在开过。他想起了梦中的海和长江,转身对母亲说:“妈妈,你放心,我远离水还不行吗?”母亲说:“儿子,你爸爸说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上学的路上要注意安全。从明天起,你上学不要再骑自行车,坐公交车吧?”王小琪笑了,说:“妈妈,我梦见的是水,同骑自行车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们家离学校不远,我一向是小心的,妈妈你放心好了”。当母亲听到儿子这么讲,也就不再坚持,嘱咐了他几句就掩门而去。
王小琪躺下后却不敢入睡,他害怕再梦见那个死了1000多年的人。他想,那个南唐李后主,为什么要带自己走呢?走到哪儿去?宋朝已经灭亡,这个梦预示着什么?王小琪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的进入梦乡,当母亲再来看他时,他已经扬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王小琪的父母看着儿子出门,他像往常一样彬彬有礼地同父母说再见,当门掩过去时,他笑得十分阳光。昨夜的噩梦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十分钟后,物业的管理人员敲响了王家的房门,他告诉夫妻俩,你们的儿子在楼下被18楼上的一个花盆砸在头上了,快下去看看!”王小琪的母亲一听几乎都不会迈步了,仅仅才十分钟,也就是儿子刚刚推出自行车来的功夫,他就被花盆砸到了?待王小琪的父母来到楼下,儿子的遗体已经被物业的工作人员盖上了白布。
这个有着特异功能的少年,他没有梦到自己今天将与父母天各一方,至于他再次入睡,做了什么梦,这个秘密也被他永久地带到了地下。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那些拥有某种特异功能的人,他们生活的十分沉重。当他知道了人们不知道的事情时,对他们来讲,并不见得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