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老蒲扇

“老五，快把车停一下，忘了带扇子。”暑假疫情爆发前，接八旬母亲进城小住，车刚开动，母亲突然想起自己的老蒲扇。

小时候，蒲叶扇是我们纳凉、驱蚊的“神器”，人手一把。蚊蝇出征前，母亲总挤海绵似的挤点时间，给老蒲扇圆边、补洞。这样，老蒲扇经母亲巧手“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妆扮，成黄、蓝、白、黑相间的花式“布丁扇”。每年“赶”走蚊蝇后，老蒲扇都会被整齐地摞在柜顶，至今未变。

“小暑吃园，大暑吃田。”酷热农忙，“双抢”正酣，喝不起啤酒，吃不起皮蛋，晚饭在蚊蝇“夜生活”起劲时才开始，没有蚊香，更无电扇。“吃饭不费力，吃得汗直滴。”一家人围着桌子汗爬水流，右手用筷，左手握扇“啪啪”地与蚊蝇周旋，稍不留神，蚊蝇被呛入口，临急加“荤”是常有的事。

入夜，蝉声如雾，人们便陆陆续续往河堤上“迁徙”：搬凳子、摇椅、摇窝、躺椅、竹床……星月辉映，银鳞闪闪，河风习习，大人摇着老蒲扇，海阔天空、家长里短的闲侃；小孩拿着蒲扇你追我赶，捉迷藏，但禁不住大人吆喝，爬上竹床，沐着凉风，听着童谣，数着星星，悄然入梦。

夜深，虫鸣蛙鼓声止，月儿躲进云层，老蒲扇没了“扑哧”的欢跳，而呼噜声此起彼伏，和风飘远。朦胧中，满塘碧绿，映月荷花别样“亮”，荷风送香，竹露滴脆，润鼻养耳安神。“起来啰！要起来啰！”东方微白，孩子们被老蒲扇拍醒，睡眼惺忪，帮家人搬凳挪椅，往堤脚撤，开始了“日出而作”的一天。

不知何时，这种“大聚会”被自行解散。乘凉前，都先用冰凉的井水浇块“根据地”，洇洇的、凉凉的。一家人或在院子里的树荫下、葡萄架下，躺在凉具上，摇着蒲扇，待暑气消退几分后进屋睡觉；或躺在离天更近的楼顶，“喊话”邻楼，摇扇共赏淼天朗月繁星以及飞机一闪一闪的灯光，顿有“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之遐思，却“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而今，随电扇、空调、电蚊拍、时尚扇落入千家万户，人们一般躲在室内乘凉，老蒲扇似自惭形秽，鲜能露面。热天每次回老家吃晚饭，母亲习惯性地摸出几把老蒲扇，给我们祛暑赶蚊。

前不久，河南郑州特大暴雨，一老太太用老蒲扇给正背着自己的解放军同志扇风，生动诠释着新时代的军民鱼水情。烈日下，偶尔穿行于乡村小路和偏街僻巷，见老人或倚门或半蹲半坐，摇着老蒲扇，既亲切又有穿越感。抗疫中，为防交叉感染，不少室内空调被“下岗”，老蒲扇开始“冒泡”，发挥着余凉。

当然，老蒲扇除了祛暑驱蚊外，还常被大人攥紧扇面，用扇柄训子，立柄见效；有时，被铺于地当坐垫，简单方便；摘莲蓬时，母亲用扇面托放“猎物”，别是一番风景。

“……用蒲扇扇哈就可以哒，免得新冠病毒钻空子。”炎炎夏日，城内比乡下热，可母亲拒用“现代化”，不紧不慢地摇着“老伙计”，解暑温梦，从容度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