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书家中,董其昌除“二王”外,推崇的还有唐代颜真卿、柳公权、杨凝式,宋代苏轼、米芾,尤对颜、 杨、米更加倾慕。他把晋人的风流跌宕、唐人的法度规矩、宋人的意气风发融化合一,创造出自己的书法新姿。
晚年的他,由于已熟习兼擅诸家笔法,不管是临仿书,还是信笔自书,都能笔随心运,心手相应,不受定法约束,下笔千变万化,不刻意经营模仿,不限于某家某派。
其临仿之作,实际上已是兼容了“二王”的以奇为正、颜书的以正寓奇、苏轼的遒劲朴厚、米芾的丰腴潇洒及八面出锋等特点,成为极富个性和新貌的创作作品,与信笔自书之作,共同构成了他的成熟书风特色。
此卷共书临七言诗十首,包括蔡襄(《梦中洛》《十二月吉祥院探花》)、黄庭坚(《寄外舅外芋老》《寺斋睡起》)、米芾(《蜀素帖》两 首)、张旭《春游值雨》、周韵等,其一首转自苏轼杂帖。绫本,行草书,纵29.3c m、横258.7c m。虽无年款,但味其风韵,及后面题跋可确认,应为晚年手笔,卷尾清梁巘跋云:“苍劲浑古,愈拙愈妙,世以轻圆秀媚目公书者,皆未睹晚年真迹也”。此卷笔者认为是用背临之法,因为所临某一家的书体特征并不明显,而在用笔上更多取苏、米之法,诚如卷尾自题云:“四家书以苏米为熟境,黄蔡非串习者想当近似耳。”他对米书评价极高:“米元章书,沉着痛快,直夺晋人之神”,自一五八〇年开始学宋人,他便极力推崇米芾,临仿米的作品也很多,如《临天马赋》《燕然山 铭》《千字文》等。他欲借径宋人,直逼晋唐,因为其书法始终以“晋人遗韵”为最高境界,而米芾书法追求的目标也是晋人的风格,所以董其昌书临宋四家时自然会流露出甚多的米芾用笔,如起笔的露锋、收笔的回锋、转折的明快等。董其昌在学习古帖过程中,还尽力求“变”,曾云:“书家未有学古而不变者也”。“守法不变,即为书家奴”。如何求变?他依靠自己长期积累起来的实践经验,加以融会贯通,做到笔为我使,笔随心转,反对刻板、紧张、徒守格辙,并竭力追求生、秀、淡、拙的风格意蕴。此帖用笔大多清健爽劲,看似直率,实含功力,尤其在转、束处加强力度,具 顿、挫之笔意。字型书态亦寓险绝于平正之中,含动姿于端庄之内。这正是董其昌临仿作品超越他人的缘由所在,其大多数作品皆表现出一种不经意而为的状态,实际上包含着一生练就的灵变笔法和深厚功力。董其昌临仿书的手法,大致分为三种:对临、背临和仅以古帖之文而全用己法书之的所谓意临。对临主要是指初学阶段,或相对于篇幅较长的诗帖,背临则是在熟知了解古帖的基础上,完全凭借自己的记忆,不对原帖,信乎以己意为之。“唐宋以来名家法书皆可背临,赵吴兴不能如余以肖似”。在这三种手法中,尤其意临有着独特的创新,他不完全“格辙”古人的作品,而是有所选择和取舍,并在参合采用各家各帖的“笔意”中,溶入较强的主观因素,不黏着于古帖的外在形式,而着意开辟自由发挥的空间,从而形成一种全新的面貌,一如抚拨无弦之琴,遥听依稀可闻的希声幽韵。他曾云:“临书先具天骨,然后传古人之神,太似不得,不似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