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无辜的
文丨张是之
4 年前的一篇文章《假如孩子被拐卖，从此永远无法再相见》，最近收到了一条唯一的留言。
失独家庭私下收养孩子，一直没上户口，可以想象她们的举步维艰。
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我能做的也很有限，最多只能祝福一下。
给孩子上过户口的同学都知道，从孩子出生到上户，其中的各个环节环环相扣，密不透风，想钻空子其实很难。
在没有联网之前，有些地方是有口子可以开的。找找关系，稍微疏通一下，户口还是可以落上。
各项工作联网之后，硬币的一面是更加便民更加高效了，但另一面则是原来的口子几乎都关上了。
制度上的环环相扣使它失去了相应的弹性，即使人性有意向善，面对如此的刚性，也没有人愿意为此承担责任。
办理户籍的每一步都是在证明，我只是在照章办事，将来发生任何问题，都与我无关。
从源头上撇清关系，发生问题都是制度本身的错，而不是任何个人的错。
这样做的结果，便是明面上的秩序井然，掩盖了大部分的边缘问题。
那些生活在「黑户」阴影中的人，无法享受原本正常的待遇。
而这一切，很可能在他们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本人并没有什么过错，却成为了错误后果的承担者。
无独有偶，前几天微博看到一则新闻，深圳一位14岁女孩成绩优异，却陷入中考无法报名的困境。
原因是没有出生证明，无法办理身份证。
无奈之下奶奶透露女孩身世，当年奶奶厂里的同事即将临盆，同事说「男孩就要，女孩不要」，于是奶奶抱养出生的女婴直到现在。
14 年以一个「黑户」的身份长大，期间经历的各种难处自然是不必多说。
孩子是无辜的，但在一个缺乏弹性的制度面前，他们无疑就是牺牲者。
在 2014 年那份《中国「黑户」群体生存状态调查》中提到，全国有1300余万人没有户口。
这样的群体，很少也很难为自己发声，即使遭受到什么不公，那也往往只能忍气吞声。
有些地方的户籍制度改革很难推动，因为牵涉到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尤其是在所谓的「公共利益」领域，比如最普遍被认为是公益事业的教育和医疗领域，也是两个严重依赖财政拨款的行业。
财政拨款又来自于税收，于是具有当地户籍的人普遍会心生抵触。在反对放开户籍政策的人眼里，担心外来人口轻易就摊薄了自己的那一份。
且不说在某些地方外来人口可以带来更多的税收和收入，反对者们普遍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人」，却忽视了真正的问题根源来自哪里。
问题的根源不在于有更多的人来分那块饼，而在于有更多能够做饼的人，想做而不得。
政策因为教育、医疗是民生，不能太赚钱为由，挡住了很多想进场的人。
反对者放开户籍者，只看到了存量，而没有看到可能会出现的增量。
他们甚至为这种类似的政策叫好，认为这是在保障民生。
事实却恰恰相反，他们为之叫好的政策阻止了更多愿意为他们服务的人，他们只好紧紧抱住老本不放。
在他们看来，学位永远不够，病床也永远不够。放开户籍，等同于把自己的福利拱手相让。
谁都自认为是聪明人，恰恰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聪明」二字因为政策被打了折扣。
如果以教育和医疗是民生问题来反对市场化，同样是民生的吃饭问题，准入限制就没有那么复杂，从兰州拉面到沙县小吃，从街边大排档到五星酒店，各个层次的需求和供给相互依存。
有什么样的消费能力就去什么样的地方消费，是多和少、精和粗的问题，而不是有和无的问题。
恰恰是充分的市场化，让「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画面不再常见。
当反对开放户籍的人吃着外地人开的饭馆，他们这个时候又不那么在意他们的户籍了。
所以，在政策的裹挟下，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面具，不同的场合使用不同的逻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经济学的逻辑可以告诉我们，市场化越充分大家都会生活的更好。但总有读者偶尔会提醒我，现实复杂不是经济学那么简单。
现实中的改革的确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但经济学的逻辑重要性在于指明方向，别尽出些南辕北辙的政策。
我们其实有两个还算不错的「传统」，一个是在没有明确路线的时候，让人们自己走走路，试试看，给大家试错的自由。
另外一个，则是在解决问题的时候，经常使用「新人新办法，老人老办法」。
既不得罪既得利益的老人，也给新人腾挪出一些发挥的空间。
户籍制度改革遇阻的背后是利益，而利益背后支撑行动的则是观念。
在户籍问题上，也可以借鉴类似的成功经验，给老人以实惠，给新人以希望，换得更多的自由空间。
当然这样的路径依然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只有那些反对的老人重新认识到，市场空间越自由，他们自己以及后代也会有更多和更好的选择时，他们才有可能放下高举的反对牌。
回到孩子户籍身份问题上，我观点很明确：无条件给孩子上户口和身份证，即便是无法确认孩子的亲生父母，无法确认孩子是亲生的，还是抱养的，甚至是超生的、买来的，孩子依然应该享有他自己的权利，与大人无关。
让孩子来承担大人的过错，这不是一个以人为本应有的体现。
孩子是无辜的，放过他们吧。
2019年07月28日
上一篇：华裔企业家当选美国总统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