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爱八卦的芦苇 | 土城·早茶夜读349
349丨八骏图
土城金句
每一位好作家，
都是泄露人生秘密的人
人是爱八卦的芦苇
文/ 土城
大家好，我是土城，欢迎收听“早茶夜读”。
你看《八骏图》时，在想什么？我这么问，就是糊涂，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虽然，对那些平庸作品的主角而言，可能一千个读者中只有100个主角的样子。但也够多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但你肯定想过，一闪念地想过，哇，文坛学者好奇葩啊。一个一个，表里不一。中学老师还会告诉你这篇短篇小说深刻揭示了某某社会知识分子道德的虚伪性之类的话。
对我而言，这小说里，最引发我注意的是谁呢？是达士。
我们听惯了：人是会思考的芦苇（帕斯卡尔），人是万物的尺度（普罗泰戈拉），人是追求意义的动物（柏拉图），人是万物之灵长（莎士比亚），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但这是都伟大哲人对人类的赞美和理性思考，如果抛开人这个物种，只看日常生活中的某个普通人，他不是芦苇，不是尺度，不是追求意义的动物，不是灵长，不是总和，而只是一个八卦爱好者。
达士就是这样一位八卦搜集者和爱好者。
人人都爱八卦，只是有的人爱说八卦，有的爱听八卦。如果有人义正辞严地表示：够了，你不要八卦了！那表明他不爱听你刚才说的这个八卦，他想要听另一个八卦。
这里你千万不要认为八卦是一个贬义词。提起八卦，就会认为想到搬弄是非，长舌妇，小道消息，花边新闻。这只是八卦的部分表现形式而已。
八卦的本质是什么？是故事。
故事的本质是什么，是信息，是传播。我们都可以上天入地了，人工智能都可以实现无人驾驶了，但我们依然爱听故事。爱听故事是深刻在人类记忆中的文化基因，想想我们的科技进步，也不过是为满足人类好奇心而已。像微博、微信、Facebook这样伟大的社交应用技术的发明，还不是因为我们想更多、更快地知悉我们所好奇的事和人？
我们爱听八卦，本质上跟我们爱看小说、爱听故事是一样。
每一位好作家，都是泄露人生秘密的人。《八骏图》讲了那么多八卦，泄露了许多文坛的秘密。“我一定使你每天可以接到我一封信，这信上有个我，与我在此所见社会的种种，小米大的事也不会瞒你。”——小米大的事也不会瞒你——达士与瑗瑗相隔两千里，他们靠什么维系感情？总不能全是甜言蜜语吧，他们要有共同的兴趣去承担这份爱情。八卦充当了这种媒介，关系亲密的夫妻、恋人、朋友，很多时候都靠分享别人的八卦故事来拉近心理距离。
更有趣的是，沈从文的这篇小说，设计得像一个圈套。达士讲述每个人的八卦，而报纸上也流传着他的八卦，这些新闻他自己都不知道；同时，被八卦的人（如道德教授丙），也讲述着别人（杭州一教授）的八卦。沈从文借达士之口讲八卦，然后自己又不作保证，要去消解八卦的不可靠——
他假设一位记者（先生）问自己：“是不是每个故事都是真的？都有意义？”
达士写信恋人说：“这询问真使人受窘！我自然没有什么可回答。然而一到第二天，他们仍然会写出许多我料想不到的事情！他们会说：达士先生亲口对记者说的。事实呢，他也许就从没见过我。”
沈从文就这样有意无意把小说故事的真实性，在这个圈套里消解了。或许他的意思是，作为读者，你不要去打听这些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看看得了，就像一个朋友跟你分享某个故事一样。
在上帝面前，谁都禁不住道德的检验。由此，八卦的产生很有一份合理性。
比如，如文中的剖析：“这些人虽富于学识，却不曾享受过什么人生。便是一种心灵上的欲望，也被抑制着，堵塞着。”
又比如，达士未婚妻的疑问：“你一定把它放大了点。你说到他向你说的话，真不大象他平时为人。可是我相信你画他时一定很忠实。你那枝笔可以担保你的观察正确。这个速写同你给其他先生们的速写一样各自有一种风格，有一种跃然纸上的动人风格，我读他时非常高兴。”
人身上的AB面、上帝面前的罪恶感，让小说有了生存空间。小说通过贴近事主的细节，告诉读者一些秘密，让读者把人看得更清晰、更立体一些。
达士，既是讲故事的人（二手），也是发现故事的人（一手），他像一名侦探，追踪线索，要呈现出一个人的B面。沈从文在《八骏图》里，在层层圈套里，展现了八个人（包括达士）的B面。
一个不爱好八卦的人，如何会知晓那些人的B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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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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