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散文天地 · 小镇之秋‖总第1136期
小镇之秋
文/范方启（安徽）
印象中，皖西南的夏天总是那么地蛮横而又难缠，来得早去得晚，膨胀的体量，大大咧咧地把春和秋挤压得不一般的单薄。2021年更是发飙一样有过之而无不及，中秋都过去了，依旧是热浪滚滚的景象。好在要来的终归要来，一夜秋风起，万户凉意生，秋风带来的愉悦虽不至于处处可见，但已真实地写在众多的人们的脸上的。秋到小镇，细细打量，秋意并没有被删减掉什么。
从清晨凉爽的风中醒来，那种感觉算得上惬意，夜安谧的余韵似乎也在凉风中回荡，街道两边的树木上已挂满了亮晶晶的露珠。“露从今夜起”，我不会相信露水现在才有的，只不过是由于燥热难当，哪还有心情去打量它们的存在？而此刻的露珠，在柔和的初阳的照射下，闪发着橘黄的光，草木呈现着五彩的光晕，这更像是秋天送给那些安静且安分的朋友的一份别致的礼物。露打湿了树木，也唤醒了一直沉睡的桂花，丹桂像一下子补足了元气，热烈地溢满起它们的香气，整条街，不，是所有的街都是桂花的醉人的芳香。
【供稿：任家大小姐】
小镇是树木的小镇，小镇是开满鲜花的小镇。可能与皖西南的易于植物生长的大气候有关吧，小镇的树木是真的不少，如果不是房子太高，远远看去，能看得到的也许是一片森林，而住在森林里的我们，是不是也和我们的祖先一样，就在树木上闪转腾挪？这其实也是蛮有趣的。除掉香樟和梧桐，还有银杏和红杉，当然不止这些，这都是我能叫得出名儿的。至于那些给生活增光添彩的矮小的树木，品种之多，数不胜数，它们，真切地像小镇的华贵的首饰。爱花似乎是家家户户的习惯，除掉花圃，盆盆罐罐也都派上了用场，我知道，能把草木伺候得光鲜靓丽，不仅需要手脚勤快，还需要优雅的情怀。花期较长的鸡冠花、长春花、月季、玫瑰和季节性的诸如大丽花、木芙蓉、菊花、海棠等，都懒洋洋地在住户的房前屋后搔首弄姿。而我，更专注于银杏和红杉，我被它们的伟岸而震撼，更为它们油画舨的境界而陶醉，它们给予小镇的是难以言说的惊艳，也让我着迷不浅。梧桐已在落叶，金黄的叶子，无疑是跳动在洁净的街道上的关于秋天的音符。“秋色老梧桐”，梧桐还是那个梧桐，老了的或许只有岁月，身处于秋天里的人，少不掉会生出一些感慨来。这样的背景近乎悲壮，但我从中感受到的是豪迈之气，这滚滚红尘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专属，我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过客罢了，作为过客的我，被身外更多的事物所打动，这是正常不过的。“黄叶青苔归路，屧粉衣香何处。消息竟沉沉，今夜相思几许。秋雨，秋雨，一半因风吹去。”总会在心中翻弄着这些感伤的旧句，翻弄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异样的感受也在悄然涌动着，只是立刻觉得自己非常地可笑，都是什么年纪了，还这么矫情？
垂柳婆娑在小镇附近的明镜一般的小湖边，我的心也常常被那些柔柳拨动。我经常来到这湖边看着柳儿曼妙的舞姿，好像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眼中的多情柳，比醉酒的贵妃还要柔媚，每一株垂柳，或许就是一位美人的化身，仿佛都有着扑朔迷离的身世。即便到了数九寒冬看柳，能生出另外的一种感触——美人迟暮，虽然有些凄凉，但这凄凉注定是高贵不凡的。进入晚秋时节的垂柳，倒是有了成熟的风韵，按理说，一旦与成熟沾上了边，可爱也便被冲淡了，但成熟的柳还是那么地让人垂怜。看着它们，我会想起那些在我的生命一闪而过的交情不错的异性朋友，只是她们都来去匆匆，如今的她们，肯定也如我一样，背负着沉重的岁月的印记。看秋天的小湖，我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我发现时光似乎都被装到了湖水之中，在水中扑棱棱地挣扎，而我进而也看到了自己要走的路，真的可以一眼望穿了！我在告诫自己，这不长的路，还得小心翼翼地去走，不加珍惜，也便一下子到了尽头。我也想听听“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以便从中能明白一些什么。我好像真的明白了一些，那便是——时间原本是有声音的。我不奢望时间能对我网开一面，我能做到平静地迎接着属于我的每一天。
【供稿：任家大小姐】
我的大半辈子都交给了家乡风小镇，其间尽管也短暂地出去过，但出去了，又心心念念地要回来，在外的日子稍微长了一点，连做梦都是小镇那几条树木葱郁的街道。我有时怀疑自己是不是鸟儿的化身，把安身立命的窝，做在小镇的某些树杈上，只要天色渐暗，只要天气转凉，就想着自个儿那个可以安身的地方。所谓叶落归根，我到现在还是一知半解，这可能与我一直与小镇不离不弃有关吧。
走上了一条通向邮政所的路，多年来，也不知印上了我的多少脚印，我会隔三差五地到邮政所，拿出带着我的体温的汇款单，取回不多的几个钱。这点小收获不是谁的施舍，每一分都浸透着我的心血，看书写作已成了我生活的一个部分，越到晚年，越要坚持，这算不上价值的体现，而是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一些乐趣。邮政所的人虽然换了一茬又一茬，因为常客之故，那些人都认识我，我们可以互相交换微笑，还可以唠上几句家常。渐渐地，我发现，原来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地方，光景已大不如从前了，不怎么看到年轻人了，难不成，邮政所也随着季节进入了秋天？
走在小镇的街道上，我忽然又有了新的发现，色泽鲜亮年轻的身影实在太少了，记得我自己也年轻的时候，小镇上与我一样年轻的男男女女处处可见，饭店里的服务员全部是葱嫩的小姑娘，大大小小的店铺里的店员自然也是女孩占主流，银行和政府机关里，更是由年轻人唱主角，整个小镇无疑是年轻人的舞台。看到年轻的身影，感觉就是不一样，充满着生机，溢满着希望。而今，小镇被大叔大婶给包圆了，他们是小镇的主人，本来数量就不多的年轻人远走他乡，在别人的家乡，编织着他们青春的梦，把他们出生的地方扔在脑后，由着故乡在记忆里慢慢老去。看来，小镇真的进入了秋天，但季节里的秋天还可以轮回，而小镇还能重获活力吗？时间的含义是，一旦过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如今的小镇，房子和路都是从前没法比的，但在小镇居住的人却越来越少，有着西部大片一般的荒凉，有不少人家常年都是大门紧闭，往来于街道上的多半是一些孩子和老人，店铺里的生意在不断地萧条，镇上的几所学校的学生数在逐年减少……
关注小镇，对于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它是我出生和生活的地方，我陪着它从春到夏再到秋，我的生命也一晃进入了秋天。多么想再看到人头攒动、叫买叫卖的热闹非凡的景象，多么想看到年轻的男孩女孩从电影院和超市双双对对地进进出出，或者，他们就在林荫小道上、在僻静无人的街角接吻拥抱……难不成，那一切都留在了以往？
【作者简介】范方启，男，安徽怀宁人，教师，安徽作协会员。在《散文选刊》《江河文学》《语丝》《小说月刊》《小小说选刊》《当代兵团》《四川文学》《中华传奇》《躬耕》《散文诗世界》《作家天地》《金山》《大武汉》《杂文月刊》《华夏散文》《意林》《文苑·经典美文》和《人民日报》《北京日报》《文汇报》《大公报》《新民晚报》《扬子晚报》等一千多家报刊发表过散文、小说共三千多篇（不含重复发表），出书三本（常规出版），散文集《生命是一次美丽燃烧》被教育部推荐为中小学图书馆核心书目，发行量超百万份。作品数十次被收入各类年度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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