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戏呈林节推乡兄
玉楼春·戏呈林节推乡兄
[宋]刘克庄
年年跃马长安市。客舍似家家似寄。青钱换酒日无何,红烛呼卢宵不寐。〇易挑锦妇机中字。难得玉人心下事。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
【注释】
刘克庄(1187—1269),字潜夫,号后村居士,兴化军莆田(今属福建)人。宋宁宗嘉定二年(1209),以门荫入仕。理宗淳祐六年(1246),特赐同进士出身。他历事二朝,在激烈的政治斗争中,屡经浮沉。在地方上曾任知县(县的长官)、州通判(州长的佐官,但有制衡、监察州长之权)、知州(州的长官)、知府(府的长官,府与州平行而地位略高)、路提举常平(主管一路之常平仓救济、农田水利及茶、盐专卖等,并监察本路官员,宋时之路略相当于今之省)、提点刑狱(主管一路之司法事务,并监察本路官员)、转运使(主管一路之财赋,并监察本路官员)等差遣。先后四次入朝任职,但时间都不长,多则两年,少仅数月。官至翰林侍读(职责是为皇帝进读书史,讲释经义,备顾问应对)。卒谥文定。著有《后村先生大全集》。他一生爱国,关心民生疾苦,力主抗金,抗蒙古,对朝廷的妥协苟安深表不满,这在其文学创作中多有反映。他是南宋江湖派最杰出的诗人,又是南宋后期辛派词人群中成就较高的一位。今存词270余首,有《后村诗余》《后村长短句》等不同名目版本。
“节推”,节度推官(府、州司法主管官员)的简称。
“乡兄”,古代对同乡而年辈相若者的称呼。对年岁比自己小的人也可敬称为“兄”。
“长安”,代指京城。此指南宋的都城临安(今杭州)。
“客舍”,旅馆。
“寄”,暂时居住。这里用作名词,指临时住所。
“年年跃马长安市。客舍似家家似寄”二句,是说林节推年年骑马进京,在繁华热闹的街市遨游,住在旅馆的时候多,住在家里的时候少。
“青钱”,青铜钱,成色好的钱。
“无何”,不干别的事。
“红烛呼卢宵不寐”,宋晏几道《浣溪沙》(家近旗亭酒易酤)词曰:“床前红烛夜呼卢。”
“呼卢”,古代有一种赌博名叫“樗蒲”,用五只木骰子,一面白,一面黑。如一投五子皆黑,名为“卢”(即黑色),是最高的彩。因此,赌博者在掷骰子时往往大呼“卢”。
“青钱换酒日无何,红烛呼卢宵不寐”二句,是说林节推白天无所事事,只顾豪饮;夜晚则赌博,往往通宵达旦。
“挑”,织锦刺绣的一种技法,用针挑起锦锻上的经线或纬线,将针上的丝线从底下穿过去,这样便可绣织出精细的汉字或花纹来。
“锦妇”,织锦的妇女,指妻子。
“易挑锦妇机中字”,据《晋书·列女传》载,前秦窦滔被流放到边疆地区,其妻苏蕙思念不已,遂织锦为回文旋图诗相寄赠。诗图共八百四十字,文辞凄婉,宛转循环皆可以读。
“玉人”,肤色如白玉的美人。这里指妓女。
“心下”,心中。
“易挑锦妇机中字。难得玉人心下事”二句,谓妻子们总是一心惦记着出远门的丈夫,妓女们在想些什么可就难以捉摸了。
“水西桥”,宋吴自牧《梦粱录》载,五代十国时,吴越国王钱镠扩建杭州城,西门名曰“水西关”。桥或在这一带。似指林节推离开临安时与相好的妓女分别之地。
“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二句,劝诫、激励林节推:西北方向有沦陷了的中原,男子汉应以恢复神州为己任,千万不要沉溺在儿女私情之中,为与相好的美人离别而流泪!
本篇押用一部上去声韵,韵脚分别是“市”“寄”“寐”“字”“事”“泪”。
作者在题目中称,这首词是写来和一位姓林的老乡开玩笑(“戏”)的。但仔细玩味词意,他的态度相当严肃。
他看到友人沾染上酗酒、赌博、狎妓等种种不良习气,十分痛心,于是剀切地予以规劝,希望朋友从醇酒美人中自拔出来,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振兴国家,收复中原的大业贡献自己的青春才智。
词人的思想境界很高,与朋友相处能够坚持原则,对其恶习毫不姑息迁就,真正做到了君子爱人以德。
明人杨慎《词品》称刘克庄《贺新郎·送陈真州子华》词“庄语亦可起懦”(严肃的词语可以使怯懦者奋起),晚清况周颐《蕙风词话》引作“壮语足以立懦”,并特别提出“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云云亦属于这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