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美味保康，情思故乡（下）丨欣欣向荣
美味保康，情思故乡（下）
文/欣欣向荣
一
保康秋天还有一种植物叫圆禾，学名叫洋荷。我现在已经成功地引进到我院子里了。不过我们武汉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它。秋天到了圆禾一个个鬼头鬼脑从地里钻出来。它穿着紫红色的衣裳，像极《西游记》里红孩儿，让人又爱又恨，又舍不得吃它又恨不得吃掉它。新鲜圆禾同辣椒炒很下饭。腌制后风味更佳。
十月中旬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妇女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菜地辣椒红艳艳一片，得泡几坛贮备过冬。保康的泡椒技术是全国独一无二的，因为它是用豆腐挤压后渗出的石膏水放凉后泡成的，格外酸爽可口且贮存时间很长，保康人对它格外亲睐，顿顿离不开它。辣椒还有一种用途那就是剁炸胡椒。这个是把辣椒剁碎后拌苞米面密封在坛子里，吃得时候先炒熟再同肉炒。又酸又辣使人胃口大开。
晴好的日子母亲还要用黄豆作些豆豉。那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秘而不宣的技术，做好后她也会送一些村子里要好的人。我们小孩子任务是帮大人制作柿饼。有种植物枝条上长满了长刺，去皮后的柿子一个个扎在它上面，挂在屋檐下晾得大半干，取下来捏成饼状，放一段时间上面会蒙上一层白白的像面粉状东西，那叫糖霜。柿饼在我们武汉这边差不多要卖二十多元一斤，一般人舍不得买着吃。柿饼现在可以说是保康另一大畅销的特色物产。
那时我最喜欢干的事是捡板粟了。屋旁边有棵大板栗树，每天都有炸开的栗子从树上落下来，不管是炒熟还是生吃都让我每天都有零食享用。终于有天父亲用杆子全部打下来了。去壳后成品差不多有三四十斤。母亲不管是晾在哪里数量都会一天天减少。最后没办法锁在个大箱子里。母亲没有带钥匙在身上的习惯。我每天看着那个大箱子抓耳挠腮，就是吃不着。哥从小都聪明狡黠，他七找八找最后竟然从墙旯旮一把锤子眼窝里找到钥匙了。每次从学校回家都会从箱子偷些出来，慷慨地分给我和两个姐姐。蔫儿了的板栗甜蜜蜜真是人间美味。终于有天家里来了亲戚要招待。当母亲打开箱子那瞬间自己都惊呆了，板栗所剩无几。她气得不行，当着客人面又不好发作。等客人走后哥挨了一顿打。不知道现在已年近六旬且已是国家级作家的兄长回忆起这些童年趣事时有何感想呢？
二
不知不觉，初冬悄然而至。农人常挂在嘴边——忙得不知天昏地暗就是这个意思。鄂西北的冬天比别处还来的稍微早些。人算是基本上暂歇下来了。晴朗暖和的日子，男人会上山打柴，把猪圈牛圈的粪清理到庄稼地里，或修补下墙坎清除田边地头的杂树。女人主做针线和美食。美食需要时间烹制，平时忙哪有几多闲工夫？首先做得第一件事是磨魔芋。它也是保康、鄂西北等地独有的物产。它喜阴，刚开始出土是两尺多长一根独茎。底部是淡红色，越往上顶部是椭圆颜色变得腥红，上面点缀着黑点，邪恶得很像一种红底黑花的毒蛇，小孩子怕得要死远远躲开。魔芋含有生物碱生吃有毒得深加工。那时农村一般都是用煮沸过后的草木灰沉淀的水来加工。擦魔芋是个辛苦活，去皮后在特制的刨子上擦成糊状。还得专门有个人边用勺子浇草木灰水搅拌均匀。那时农村没有橡胶手套，只能在手上抹点菜油防咬手。不管怎样防止，那双手至少得三天被生魔芋咬得坐立不安，难怪古人称它为妖芋呢！
磨好后的魔芋在木盆里凝固成果冻状，被划成不薄不厚的片在大锅煮熟，但还不能入口，须浸泡在凉水里让碱性更弱。我们都是连筐提到门前河里，上面压个大石头让流水日夜自然冲刷。
魔芋一般只两种吃法，切细丝用酸泡椒清炒或芫荽就醋凉拌，乃保康菜品中的美味一绝。早年魔芋因用草木灰制作，颜色呈灰红色，如今都用食用碱，颜色呈灰白色，外观悦目更勾人食欲。
那时大姐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已辍学在家。母亲全程手把手教她制作豆腐、豆芽和魔芋。后来大姐又把手艺传授给二姐，独我一无所有。保康的豆芽不像我们这里长到中途添加了生长剂，虚胖水分大没什么味。它虽瘦得叫豆芽，但十分有味。冬天大白菜、萝卜菜吃不完也没丁点糟蹋，可以剁碎放在豆花里作成另种保康美味——懒豆腐。捞起沥干佐料再炒，这个是我前四十年的最爱，也是后半生的最想。
过完冬至，大雪光顾，年味更浓。所有农户都在干全年最隆重的一件大事——杀年猪。好久都没闻到肉腥了！男人和娃娃们都被注了兴奋剂，唯独母亲心绪不宁。亲手精心喂大的年猪，就像听话的娃娃，取它性命就像是要了她的命，可大人娃娃都得补充营养，难以取舍让母亲杀猪前纠结痛苦万分。
当一头三百多斤活蹦乱跳的大肥猪转眼被残忍的屠夫支解得七零八落时，灶房里的女人忙得热火朝天。保康的猪肉可制作成多种美食，现在还出现了香肠等物，但从前听都没听说过。我记忆中主要有三种绝顶美味。
粉蒸肉：苞米面拌新鲜五花肉，排骨加保康山水间独有的白蒿。蒸笼大火蒸熟。秋季刚长起的嫩白蒿被霜打后分外清甜，没有它的存在和参加，粉蒸肉半点说服力都没有。我也不会在这里浪费笔墨，食客们也绝不会浪费表情。现在用沔阳三蒸、七姊品牌蒸肉米粉做出的粉蒸肉都会在它面前苍白无力。它到底美味到何种程度？我只想披露一桩小事。夫二十年前第一次上我家，正赶上第二天我家杀年猪，热气腾腾一大盆粉蒸肉被端上桌。他第一次吃，一气连吃八块，有碍于是新女婿身份不敢放开肚皮吃。到现在还时不时总在提起这美味的蒸肉，说要是当时若没人在旁边他能够一气将一盆吃光。
保康腊肉：那首先得感谢保康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条件。山多柴禾多。保康山区人都有冬天烤火的习惯。把腌好的肉挂起来，下面人烤火取暖，上面熏肉。这种肉在常温下可保存两年不坏。別看它外表黑乎乎难看，烧皮后用热水反复清洗几道，里面肉色晶莹剔透红得像玛瑙。隔三差五，若某日有客人或有什么较重要的事情，那天吊锅里煮得欢腾的一定是腊猪蹄、铲子骨(大骨和排骨的统称)。保康人待客真是实在，都是用大碗直接盛给客人，里面有的放干豆角，有的放洋芋墩墩或者萝卜，全凭个人喜好。更令人抓狂得是，这种肉经过烟熏火烤，再加上辅物喝去了它的油腻，一点也不伤人，一碗嫌不过瘾，去吊锅里再去盛一碗呗，多得很！
酸猪肠肚火锅：勤快的老人或妇人将猪肚肠冼净淖水，切成小块或丝。酸白菜，酸泡椒，花椒，青蒜，生姜，芫荽被烩合在一起，开始了它们不凡的旅程，入口麻辣酸爽，满口生津，充分激活你的味蕾，让人每个毛孔都酣畅淋漓。想像一下那个唯美的画面。外面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农家小院里面，一屋子人围着火笼，大口吃着自己辛苦劳动所换来的各种美味佳肴，大碗喝着自家酿造的纯包苞米酒，心里是何等踏实妥贴，过得就是神仙般快活逍遥的日子！
三
古往今来，民以食为天绝对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自从盘古开天辟地，我们的祖先从茹毛饮血、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渐渐过渡到农耕文明再过渡到现代工业文明，食物一直是人类和动物生存的必然。一日三餐一餐也少不了。早中晚餐吃什么该吃什么，一直困惑着厨房里的煮夫煮妇们。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制作各种美味的食品，取悦了别人也慰藉了自己。我离开故乡保康已二十八年了，其间只回去过四次，最长一次是七年。我的记忆还停留在二十八年前的故乡。保康的食材品种繁多，美味更是不胜枚举，短笔寸纸岂能将它们一一写尽？只能以点带面，略加概括。不知这些年保康人又对美食进行了哪些改革和创新，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怎么变永远都是妈妈的味道。就如同千千万万和我一样因各种原因离开故乡，漂泊在外的游子，无论你走多远，也始终走不出故乡的魂魄。年深外境犹吾景，日久他乡亦故乡，这两句话我一直是不认可的。你的根在保康这片热土上，你的血肉已与她融入一体。你若执意将一棵树连根拔起，它的生命也会随之消亡。我认为我因车祸早逝的母亲一生无遗憾，在饥荒时代她用难得的美食养育了我们兄妹，又把制作美食的技术传承给了后人，在生命的最后十年终于有机会得以大块朵颐。在天堂安睡的父亲一生也无遗憾，他用他看似渺小微不足道的行为诠释了什么叫共产党人，什么叫人民公仆，他永远是保康靓丽美景中永不褪色的一抹绿。
似水流年，时过境迁。当去年因堂哥儿子结婚我又踏上故乡这片土地时，我惊叹她的变化之大之快。高楼鳞次栉比，马路宽阔整洁。近几年由县政府牵头打造的保康新城真像一只欲飞的凤凰，商贾云集。乡镇建设日臻完善，招商引资使旅游业和特色产业蓬勃发展。易地搬迁精准扶贫成果喜人。这一切都得益于党的惠民政策，得益于领路人的运筹帷幄及长远的战略眼光。她是在严格按照“绿色发展、生态优先”的理念，在不破坏自然生态的前提下，有条不紊、循序渐进、脚踏实地打造“精致典雅保康”，这作派与保康人敦厚淳朴的性格很吻合。
大美保康用她绚丽娇媚的山水吸引人，向全世界发出邀请。用她垂涎欲滴的美食吸引人，向全世界发出邀请。她像一颗冉冉升起的山城明珠，熠熠光亮辉耀着历史的天空。她像极了那幅遗世独立的《清明上河图》，惊艳了岁月的沧桑。她更像一本文笔隽秀五彩纷呈的书，你一边品尝美味一边慢慢读她吧，每一页都会给你不一样的惊喜，而且你永远也读不完！
(2019年10月写于武汉)
【作者简介】
欣欣向荣，女，祖藉保康县马良镇，现居武汉，网络平台自由撰稿人。作品曾荣获由保康县总工会、保康县作家协会举办的建国70周年《中国梦，劳动美》职工征文三等奖。喜欢逍遥江湖诗作酒、野鹤衔来一闲云的生活。
《保康风采》编辑：邓龙金 / 审核：李修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