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生产队时的光景
文:杨晓光
从1958年“人民公社好”,到1984年农村全面落实联产承包责任制,人民公社存在了26个年头。与此相关联,作为公社“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生产队,也同步存在于几代人的记忆中。自打我出生到离开农村老家,我对生产队的记忆没齿难忘。
生产队是农村集体经济的合作组织,是组织社员参加农村集体劳动的最小社会单元。我所在的昌黎县晒甲坨公社四村大队第三生产小队,队长徐宽,副队长徐春颖,另外还有记工员(会计)和保管员。生产队长对本队农业生产组织、按劳计酬的分配过程负总责;会计负责每日收工后记工分和平时收支帐目的统计保管,以及年终决算和分红统筹计算;保管员负责种子、肥料和饲料饲草的保管,以及生产队的车辆、木犁等生产资料及工具的管理,向喂牛喂猪的饲养员提供饲草饲料。
较大的生产农具如耕犁、耧耙、牛车等,由生产队添制和保管,人们下地干活随手使用的小型工具如锹镐锄镰等,则由社员家庭自行配备。生产队的固定资产屈指可数,无非是队部兼记工房、种子和饲料仓库、牛棚、猪圈、场院等。生产队的耕牛和饲养的猪仔,由饲养员统一喂养和管护。
每个生产队都设有固定问活派工地点,我们三队的派工点设在徐庆家门口的柳树下。树杈上挂着个废弃犁铧,队长提前到岗敲“铛铛”,男女社员听到“铛铛”一响,撂下饭碗披衣拿上干农活的用具,嘴上叼着块饼子一路小跑而来。当天干什么活,到哪块地里去干,听从队长的安排分配,问活派工分三次进行,分别为早晨、上午和下午。
在农忙期间,生产队男女老少齐上阵,我们小学生也不例外,学校放农忙假支援农业生产。捕捉啃啮庄稼秸秆的青虫,消灭病虫害,是我们小学生的主战场。早晨“铛铛”一响,当街徐宽一嚷,奶奶便从睡梦中叫醒了我:大孙子快溜的,响“铛铛”上工了。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到派工点报到领任务。集中完毕,我们浩浩荡荡开赴庄稼地。灭虫的操作程序很简单,用手指从庄稼叶片的背面将青虫捏住、捻死,循环往复,满手都沾满了黏糊糊的害虫液体。直到太阳弹跳着升起来,我们一帮捉害虫的小社员蹦蹦跳跳地回家吃早饭。给庄稼捉一个早晨的害虫,挣足1分工。
收完了秋天的大田作物,也便到了耕种冬小麦的季节。“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我们这群放农忙假回生产队劳动帮秋的学生,分上午和下午两次听队长派工。哪几个人跟着点种的徐大伯,哪几个人和点种的李大伯一组。我们踩麦种很简单,只管走路就行。纵向排成一路纵队,沿着播撒了麦种的垄沟,一脚踵接着一脚踵地用力踩踏,这就叫踩种。踩种的队伍五六个人也有,七八个人也有,一路走,男孩一路打打闹闹,女孩一路说说笑笑,嗅着刚刚收割完毕的田野土腥味,吹着不时飘过来的送爽秋风,怎一个快活了得。趁着歇地头烟的功夫,我们到壕沟边、麦茬作物地头拔茅草、捡树枝拾柴火,趁人不注意,钻进豆子地薅一把饱满的红豆荚、黄豆荚装进衣兜。单等队长的收工号子一响,人人背着一捆干草,衣兜也鼓鼓囊囊,至于兜里装得什么货色,大家心知肚明,没人追究,毫不见怪,一路说笑地满载着收获回家。
晚饭后,每家派出一人到生产队部记工分,我和奶奶的工分由我到队部登记。记工员徐金义老叔,将每个社员出工干活的地块、时间和分值,在工分簿上做好登记,经出工社员确认后,再登记下一个人报出的工分。“工分工分,社员命根”,每户的工分总值,作为年终分红和分配粮柴的依据。我们三队好的年景分值高些,折合三毛多钱,歉收的年头一个工分充其量值一毛五分左右。大多年份年终分红没多大能水,一年到头的劳动分值刨除粮棉瓜菜,能基本持平就念佛了。那些孩子多劳力少的农户,经常到头来一算账,反倒欠着生产队的工分。我们三队的徐绵家就属这类困难户,一个寡妇带着挨肩六个半大小子,有人吃饭没人干活,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只好带着孩子远嫁到东北,一走多年杳无音讯。
生产队的队部是社员晚饭后经常相聚之处,人们记完工分,卷一支旱烟,或者点上烟袋,东村西店,山南海北一通神侃。赤脚医生徐金宝,吹拉弹唱无所不能,每晚都是当红主角,我们无一例外属于他的铁杆粉丝。他一人能演出整场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李玉和的唱段字正腔圆,李奶奶和铁梅的唱段,经过他的演绎,其惟妙惟肖的音色,丝毫不逊色于如今的李玉刚。
人们在生产队时期的劳动和生活,谈笑说唱之间,消除了疲劳,增添了欢乐,调适了心情。生产队存在的20多年间,人们战天斗地向贫困宣战,向贫瘠的土地要粮食,走过风雨同舟的日子,品尝了生活的甜酸苦辣,团结互助,喜乐共享,苦辛同担。那段尘封的故乡往事,犹如一坛老酒,酝酿在心,温暖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