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阳杂俎·境异卷》

一

东方之人鼻大，窍通于目，筋力属焉。南方之人口大，窍通于耳。西方之人面大，窍通于鼻。北方之人窍通于阴，短颈。中央之人窍通于口。

译文

东方人鼻子大，孔窍与眼睛相通。五体之中，筋是东方属性。南方人嘴巴大，孔窍与耳朵相通；西方人脸大，诸窍与鼻子相通；北方人脖子短，他们的孔窍连通下阴；中原人的孔窍与嘴巴相通。

解释

本则不大好理解，涉及到一些五行学的衍生理论。原文出《淮南子·卷四·地形训》，嗯……常常看见有人把“地形训”写成“坠形训”，什么鬼，坠亡指南？

段成式的抄录大幅删减了原文，《淮南子》原文是对东、南、西、北、中五方之人以及地理、物候的描述。古以万物有性，性皆相通，原文把五方、五窍、五体、五色、五脏这几种概念做了匹配，即：东方-目-筋-苍色-肝，南方-耳-脉-赤色-心，西方-鼻-皮-白色-肺，北方-阴-骨-黑色-肾，中央-口-肉-黄色-胃。医家也有五体与五脏对应的理论：肝合筋，心合脉，肺合皮，脾合肉，肾合骨。《黄帝内经》说：「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肝主目。东方青色，入通于肝，开窍于目，藏精于肝」。东方主生发，肝亦主生发，肝脏不好，筋络可察，于目可见。文中「筋力属焉」大抵就是“筋对应东方”这类意思。

窍：人体的孔窍。《淮南子·精神训》：「夫孔窍者，精神之户牖也」，指眼耳口鼻之七窍。

筋力：《淮南子》作「筋气」，筋络。

二.吃土少女万万岁

无启民，居穴食土。其人死，其心不朽，埋之，百年化为人。录民，膝不朽，埋之，百二十年化为人。细民，肝不朽，埋之，八年化为人。

译文

无启国人住在洞里，靠吃土为生，死后，心脏不腐，埋起来，孵化百年又会变成人。录民，死后膝盖不烂，埋起来，一百二十年后变成人。细民，死后肝不腐朽，埋起来，八年就变成人了。

无启民：本则最早见《山海经》（郭璞注疏），《博物志》亦有相似记载。《山海经》提到了一个长股国，人人大长腿，过了长股国往东走，就来到了无启国，应作「无晵国」，晵就是腓肠肌——小腿肚子。这个国家的人不长小腿肚子，住在洞里，吃土，不能生育，死后心脏不腐，埋在土里，百年后，会再度复活。幽暗的地洞里，一群奇怪的穴居人蹲在地上吃土……这、这种诡异的情形，难道是剁手党的地狱图景？剁手党因为剁手的执念太强，投胎转世后，来到无启国，上苍没有剥夺他们的手，而是把他们的小腿肌肉夺走了，并且罚他们从此只能吃土！死而复生，复活后还是只能吃土，再死再生，再吃土……他们得到了永生，然而只能一直吃土，循环往复，永无尽头。剁手党的谑言，终于在《山海经》里实现了。原来《山海经》描述的，并非上古洪荒，而是世人执念形成的平行世界。

录民：此为《山海经》所无，见于《博物志》：「镠民，其肺不朽，百年复生」。《酉阳杂俎》的“膝不朽”疑讹误。

细民：见汉代《括地图》：「细民肝不朽，死八年复生，穴处，衣皮」。

三

息土人美，耗土人丑。

译文

沃衍之地上的人长得好看；贫瘠地区的人丑。

本则又见《大戴礼记》、《淮南子·地形训》：「坚土人刚，弱土人肥；垆土人大，沙土人细；息土人美，耗土人丑」。

四.金刚

帝女子泽，性妒，有从婢散逐四川，无所依托。东偶狐狸，生子曰殃。南交猴，有子曰溪。北通玃猳，所育为伧。

译文

帝之女子泽，天性好妒，将陪嫁侍女逐往四方山野。侍女们颠沛流离，有的向东走，委身狐狸，子孙就是后来的殃人；有的向南走，同猴子交合，子孙就是溪人；有的向北，同巨猿婚配，其子嗣被称为伧人。

帝女子泽：不详，根据后文，推测「帝」有可能指高辛氏（有观点认为即帝喾/帝俊/舜）。

殃：不详。

溪：溪族，古少数民族，大约分布在今湖南、湖北、重庆、江西、两广，一向被汉人视作「蛮夷」的一种。溪族民风剽悍，拳捷善斗，最擅制弓弩。《战国策》：「天下之强弓劲弩，皆自韩出。溪子、少府、时力、距来，皆射六百步外」；《淮南子》：「乌号之弓，溪子之弩，不能无弦而射」，高诱注：「或曰：溪，蛮夷也。以柘桑为弩，因曰溪子之弩也」。史籍多认为该族是盘瓠、也就是狗神的后裔之一。不过按照《史记》「沐猴而冠」，当知秦汉之际已经存在“荆襄人是猴子”的蔑称，似乎为「南交猴，有子曰溪」提供了支持：项羽引兵屠咸阳，杀秦三世子婴，纵火焚秦宫，洗劫财宝、妹子，班师南下回楚。有幕僚劝项羽：“关中富饶，地势险要，据此可成王霸之业。”项羽说：“去你大爷的，老子发财了还不回家显摆，岂不锦衣夜行耶！”幕僚自以为合理的提议被老板无情驳斥，心里那个委屈，发了个部分好友可见的朋友圈：“人道楚人沐猴而冠，果然如此。”配了张猴子戴帽子的图片，当即被人检举。然后该幕僚因诋毁领导人的不当言论被扔进大锅煮死了。

玃猳[jué jiā]：大猿猴的泛称。《抱朴子》：「猕猴寿八百岁变为猿，猿寿五百岁变为玃，玃寿千岁」，玃似猿猴，色作苍黑，体型巨大，大到什么程度呢？「能攫持人」，一只手就能把人攥住，嗯……所以玃猳是什么就很明显了，它就是——金刚。不开玩笑的说，我们已知在广西、重庆、湖北、贵州都发现过「巨猿」化石，这种直立高度可达3米的巨型猿类的生活时代和区域，与早期人类有交集。

伧[cāng]：东晋《晋阳秋》：「吴人谓中国人为伧人，又总渭江淮间杂楚为伧」。魏晋六朝的江右土著、南朝士卿鄙夷北方人和楚人，骂他们是「伧」，意为“不知礼节的粗人”。吴人的优越感，从三国时就存在了，以东吴陆氏为代表，自矜江南文字风流，云水秀丽，饭菜精致，不像北人连鱼都没得吃，天天吃粟米麦饭，活得粗糙，有如山野猿猴。有吴人北上入京洛，吃饭时上了一碟奶酪，吴人不识此为何物，吃起来一股子膻味，吃完吐得天昏地暗，还以为中毒了，跟他儿子说：“以后来北方要小心被投毒啊。”彼时江表豪族凌天傲地，唯我独尊，谁都看不起，看不起江北人，看不起荆襄人，也看不起本地寒门，以北人粗、寒门鄙，将这粗鄙之人合称「寒伧」，就是今天「寒碜」一词的由来。后来北方人奋起反击，反过来骂吴人和楚人为「伧楚」，自是南北互相詈骂不休，但都没忘了把楚人带上一块骂。楚人：？？？？

五.突厥女神

突厥之先曰射摩，舍利海神，在阿史德窟西。射摩有神异，又海神女每日暮，以白鹿迎射摩入海，至明送出。经数十年。后部落将大猎，至夜中，海神谓射摩曰："明日猎时，尔上代所生之窟当有金角白鹿出，尔若射中此鹿，毕形与吾来往。或射不中，即缘绝矣。"至明入围，果所生窟中有金角白鹿起，射摩遣其左右固其围。将跳出围，遂杀之。射摩怒，遂手斩呵 首领，仍誓之曰："自杀此之后，须人祭天。"即取呵 部落子孙斩之以祭也。至今突厥以人祭纛，常取呵 部落用之。射摩既斩呵 ，至暮还，海神女报射摩曰："尔手斩人，血气腥秽，因缘绝矣。"

译文

突厥人先祖是个叫射摩的首领，与阿史德窟以西舍利海的女神比邻。射摩非比寻常，得女神垂青，每天日暮时分，女神遣白鹿接射摩入海过夜，次日一早送还，如此十余年。有一次部落大型狩猎，当夜，女神告诉射摩道：“明日狩猎，将有金角白鹿从你父辈诞生的洞窟出现，你若能射中此鹿，便可化成神形，与我长相厮守。若射不中，你我缘尽。”第二日，射摩进了围猎场，果然见他出生的洞穴中蹿出一头金角白鹿，射摩号令部属猎手紧固包围圈，好供他射杀，然而白鹿灵异，围困不住，眼看那鹿要跃出重围，射摩部属一个叫呵 [shì]部落的首领抢先把鹿杀了。射摩：？？？谁TM让你杀的！反手一刀斩了那首领头颅，盛怒犹自未平，接着定下规矩：“从今以后，突厥将用人牲祭天！”把那首领的子孙尽数杀了用来祭天。直到撰写本文的时代，突厥人祭军旗需要人牲，惯例上还是会选用呵 部落的人。却说射摩斩了呵 首领，当夜又去见女神，女神冷冰冰道：“你杀了人，手上沾了血腥气，咱们分手吧。”

突厥：族源课题太大，小虫来不了，直接搬运《周书·突厥传》了。一般认为，突厥有匈奴血统，中国几部正史则指突厥是匈奴的一支，原本是个小部落，为邻部屠灭。只剩一个十岁的男孩纸，敌兵见他年幼，不忍杀，于是剁了他的双脚（一说双脚+双手……还不如杀了）扔在野外。小孩奄奄待死，被一头母狼发现，母狼常常衔了肉来喂他，男孩奇迹般活了下来，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并且打破生殖隔离，母狼怀上了爱情结晶，他们在草原上听长风席地，看璀璨天星，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直到有一天，宿敌部落首领得到了孤儿未死的消息，铁蹄再临，男孩残疾，不能逃脱，惨遭毒手，母狼一口气逃进高昌以北绵延数百里的群山中，一口气生下十胞胎，其中之一，姓「阿史那」，推为部落首领。十兄弟各自娶妻生子，渐渐形成部落，出山定居在了金山（阿尔泰山）之南，金山轮廓形似战盔，按照他们的语言，战盔发音类似「突厥」（土耳其语：tulga），故名。突厥出山后臣服于北方大族柔然，给他们作铁匠，然而地位低下，被柔然人以「锻奴」呼喝。柔然长年同铁勒、中国政权争锋，国力渐弱，突厥一族趁机崛起，先破铁勒，求婚于柔然公主，柔然大怒不许，遂遭突厥覆灭。在隋唐两朝分化打击下，突厥人建立的突厥汗国东西分裂，先后归附隋唐，八世纪中页为回纥所灭。一千年后，突厥人的范畴已经不止于某一个民族，经过长期融合，如今的突厥人已经形成为族群式的民族集团。

以突厥语为官方语言或主要语言的国家和地区-Wikipedia

射摩：《酉阳杂俎》这段记录的是另一个关于突厥起源的神话，在该神话中，突厥先祖叫射摩。

阿史德窟：不详。阿史德是突厥大姓。各种突厥神话多次提到「窟」的概念，与其崇拜的狼图腾有关。

白鹿：与「狼哺孤儿」的神话母题一样，苍狼白鹿在北方草原神话中也非止一例。铁勒降唐名将契苾何力之子契苾明的墓志写道：「因白鹿而上腾，事光图牒，遇奇蜂而南逝，义隆缣简」；蒙古族祖先、唐代中期蒙兀室韦首领孛儿帖赤那的名字译义为苍狼，其妻子之名则可译作白鹿。

纛[dào]：军队仪仗大旗。

六.缂织

突厥事袄神，无祠庙，刻毡为形，盛于皮袋。行动之处，以脂苏涂之。或系之竿上，四时祀之。

译文

突厥人奉祀祆教神祇，不立祠堂庙宇，只在毛毡上缂出神灵画像，装在皮袋里。行止之时，随时随地拿出来涂以油膏香料祭拜。有的系在竿子上，时时祭祀。

袄[xiān]神：祆教，即琐罗亚斯德教，公元3-7世纪萨珊王朝时期波斯帝国国教，也称拜火教。约南北朝时传入中国，唐代时一度兴盛，宋以后式微不闻。琐罗亚斯德教并非「明教」，后者的本体，是受琐罗亚斯德教、佛教、基督教影响产生的「摩尼教」。在今天的伊朗、伊拉克、叙利亚、印度等地，琐罗亚斯德教仍在流行。

刻毡：毡是游牧民族用动物皮毛制作的垫子，可以坐可以睡，连缀起来，可作地毯，可以作为帐篷、车篷挡风御寒。刻毡，指用缂毛工艺加工毡毯。缂毛是较早出现的缂织技术，早于后世中原著名的缂丝（刻丝）。缂织的特点，讲究「通经断纬」，就是纺织物上，经线连贯，纬线并不贯穿全幅，只在需要处与经线交织。经线提前铺设好，相当于画布，只用纬线为织物着色，做出纹样，保证了色彩可以独立使用。缂织技术的色彩运用更灵活，打破了传统织物色彩必须连贯之樊笼。在神像雕塑尚未兴起的时代，对于时常迁徙的游牧民族，形象逼真且易保存、易携带的纺织人物（神灵）画像，无疑是最经济实用的选择。

缂丝-挑起经线，织入纬线

红底人面纹缂毛残片-东汉

脂苏：油脂、乳等制作的油膏、香料之类。

七.坚昆

坚昆部落非狼种，其先所生之窟在曲漫山北。自谓上代有神与牸牛交于此窟。其人发黄、目绿、赤髭髯。其髭髯俱黑者，汉将李陵及其兵众之胤也。

译文

坚昆部落并非狼的子嗣，该族先祖出生的洞窟在曲漫山以北，先祖说自己是神和母牛交配生出来的。坚昆人黄头发、碧眼、红胡子。也有黑胡子的，那是汉将军李陵及其汉人部属的后代。

坚昆：铁勒一支，汉人谓之「黠戛斯」，贞观二十二年归附大唐，长安方面在其境置「坚昆都督府」羁縻，故治在今俄罗斯叶尼塞河上游一带。他们中的一部分后来向西南移动，成为柯尔克孜人，也就是吉尔吉斯斯坦人的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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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漫山：应指西萨彦岭，在俄罗斯西伯利亚南部，曾经是清王朝与沙俄国境分界线。

牸[zì]牛：母牛。

李陵：西汉/匈奴将领，飞将军李广长孙，汉武帝天汉二年，以五千步卒远征匈奴，身陷重围，降。娶单于公主为妻，余生未返汉廷，死于匈奴。

八.西南夷

西屠俗，染齿令黑。獠在牂牁，其妇人七月生子，死则竖棺埋之。

译文

西屠族人习惯故意把牙染黑。牂牁一带的獠族，女人妊娠期只有七个月，人死后站在棺材里，棺材竖着下葬。

西屠：古部族，位于越南、老挝一带。《梁书》：「林邑国，本汉日南郡象林县……其南界，水步道二百余里，有西图夷（西屠夷）」。东汉马援征服交趾后，在今越南南部立马援铜柱表功，就与西屠国分治南疆。染黑牙齿的习俗在中国西南、越南、柬埔寨等地多见，据说是常年咀嚼槟榔之故（槟榔+贝壳粉）。黑齿文化在日本也风行千余年，日本人用五倍子和锈铁水混合的制剂涂抹牙齿，不知道日本黑齿与东南亚及中国西南黑齿文化有没有关联。

日本黑齿女形象-《十三刺客》剧照

獠：古汉人对西南部分少数民族的蔑称，汉地政权的史籍通常描述他们形同禽兽，巢居、渔猎，亲情观淡薄，即使老爹被人弄死了，只要凶手赔一条狗，就可以得到豁免，孩子丢了，大哭一场，然后该干啥干啥，转眼就忘了。

牂牁[zāng kē]：在贵州，原夜郎古国属邑，汉武帝元鼎六年（前111年），平东越、南越，夜郎国请降，设牂牁郡，治所在今贵州凯里市一带。

七月生子：妊娠期七个月，怀孕七个月就生产。《博物志》说，当地孕妇在水边临盆，生下孩子放在水里，若能浮起来，则留养，若浮不起来，干脆就不要了。

九.木耳族

木耳夷，旧牢西，以鹿角为器。其死则屈而烧之，埋其骨。后小骨类人，黑如漆，小寒则掊沙自处，但出其面。

译文

木耳族，在从前的哀牢古国之西，好用鹿角做器具，人死后蜷曲起来火化，残骨掩埋。（不知道哪块）骨头像人形，黑如漆。天气稍微冷些，木耳族人就把自己埋在沙子里，只露出脸孔。

木耳夷：羞耻的名字。一般认为，木耳夷是古「昆明族」的别称，以云南曲靖为中心，散居南盘江沿岸，因喜戴特大木质耳环得名。类似的首饰在今天当地一些少数民族，比如彝族身上仍然可见，只是耳环质地已由木质演化成了金属。

旧牢：哀牢古国，约存在于公元前3世纪左右至公元76年，鼎盛时疆域南至西双版纳，西至怒江，北至横断山脉，东至洱海。汉人关于哀牢国起源的神话，说上古时代，哀牢山有个姑娘在河里捕鱼，摸到了一块木头，就怀孕了，生下个男婴，那块木头则化龙出水，印入了男婴脊背。此后哀牢国人皆花绣纹身，背负龙形，致敬先祖。汉武帝时为打通西南，哀牢国正当其道，遭到重创，东汉章帝建初元年（76年），哀牢王试图反出汉帝国，被灭。

后小骨类人：这句不解，疑有误。

十.海南

木饮州，珠崖一州，其地无泉，民不作井，皆仰树汁为用。

译文

木饮州，是海南岛的一个州，境内没有泉水，居民也不打井，全靠喝树汁过活。

木饮州：即唐代的琼州，治所在今海口市琼山区。

珠崖：汉武帝始于海南岛置珠崖郡，唐代改郡为州，武德五年，设五州二十二县辖制海南岛，即崖州、儋州、振州、万安州、琼州。本则中应泛指海南一带。

十一.食人族

木仆，尾若龟，长数寸，居木上，食人。

译文见下

木仆：指「濮族」的一支「尾濮」。濮族是对散居在楚国西南，可能包括贵州、江汉、四川乃至云南部众多部族的民族集团的泛称，通常统称「百濮」。关于濮人的文献记载，较早可见于《尚书》《逸周书》，另外今天的甲骨文研究也大抵支持此说，言濮人曾为殷商奴役，被呼为「奴濮」，在殷人压迫下被迫不断向西南方迁徙，商末，濮人与周人结盟，共伐殷商。《酉阳杂俎》把「濮」写作「仆」，也是当时的一种常见写法，体现了濮人地位低下，被长期称为「臣仆（濮）」。据杜佑《通典》，尾濮人聚居在兴古郡西南一千五百里外，大约相当于今西双版纳，或越南、老挝境内。这些人长着像乌龟一样的短尾巴，只三四寸长，但似乎不大灵活，相当碍事，比如坐下之前，要先在地上掘个坑，好把尾巴搁里面，否则容易戳折了，一旦折断，人立死。族中有食人俗，多吃老人。宾客临门，辄杀老人待客。凡遇婚娶、来宾、庆典，需大置宴席，老人们纷纷哭泣。

十二.可萨人

阿萨部多猎虫鹿，剖其肉，重叠之，以石压沥汁。税波斯、拂林等国，米及草子酿于肉汁之中，经数日即变成酒，饮之可醉。

译文

可萨人曾向波斯、罗马称臣。这个部族猎到猎物，常切下肉，层层叠置，以大石压榨汁液，用来浸泡米和草籽，数日即发酵成酒，饮之可醉。

阿萨部：即可萨人，突厥一支，多在东欧平原至北高加索一带活动，与波斯/阿拉伯、东罗马接壤，常为两大国争取拉拢的对象。可萨人曾强极一时，公元7-10世纪建立起可萨汗国，1030年左右被东罗马和基辅罗斯夹击覆亡。

拂林：东罗马帝国。

十三.埃及

孝亿国界周三千余里。在平川中，以木为栅，周十余里，栅内百姓二千余家。周国大栅五百余所。气候常暖，冬不凋落。宜羊马，无驼牛。俗性质直，好客侣。躯貌长大，褰鼻黄发，绿眼赤髭，被发，面如血色。战具唯槊一色。宜五谷，出金铁。衣麻布。举俗事祆，不识佛法。有祆祠三百（一曰千）余所，马步甲兵一万。不尚商贩，自称孝亿人。丈夫、妇人佩带。每一日造食，一月食之，常吃宿食。

译文

孝亿国国境线长三千余里，地处平原，以木栅为聚落墙垣，每个聚落占地十余里，栅内百姓两千家，类似的聚落共计超过五百个。常年温暖，冬季植被亦不凋萎零落。多羊、马，没有骆驼和牛。居民质朴直率，好客，身材高大，掀鼻黄发，绿眼赤髯，不束头发，脸红如血。武器单一，只有槊这一种。农业发达，商业落后，多金铁矿。穿麻布衣，举国信奉琐罗亚斯德教，不知佛教存在。其国有琐罗亚斯德神祠三百余所。有骑兵、步兵一万。自称孝亿人，男女衣皆有带。一天做的饭能吃一个月，天天吃剩饭。

孝亿国：艾斯尤特（siut），今埃及中部艾斯尤特省首府。

驼牛：《续博物志》有「驼牛」条，按描述应指长颈鹿；但本文与“羊马”相对，应指骆驼和牛。

《酉阳杂俎》关于非洲的记载描述，为同时代官方正史所不及，史学价值较高。

十四.突尼斯

仍建国，无井及河涧，所有种植，待雨而生。以紫矿泥地，承雨水用之。穿井即若海水，又咸。土俗潮落之后，平地为池，取鱼以作食。

译文

仍建国没有水井河流，农业灌溉全靠下雨。国人取紫胶搅拌泥土筑坑，承蓄雨水。井水像海水一样不能喝，咸。当地人常在海边挖池子，待退潮后，捞水池的鱼吃。

仍建国：据《中西交通史料汇编》《中外文化交流史》等现代研究资料，以仍建国为今突尼斯可能性大。

紫矿：一种树，刺桐亚族物种植物，是紫胶虫主要寄主。紫胶虫雌虫分泌生产的紫胶，质地优良，可作为航空制造业的粘合剂。云南南部的西双版纳、西南部的耿马，广西西南部的宁明（夏石）有栽培。生于林中，路旁潮湿处。印度、斯里兰卡、越南至缅甸也有分布。

十五.猩球崛起

婆弥烂国，去京师二万五千五百五十里。此国西有山，巉岩峻险。上多猿，猿形绝长大。常暴雨年，有二三十万。国中起春以后，屯集甲兵，与猿战。虽岁杀数万，不能尽其巢穴。

译文

婆弥烂国，离长安二万五千五百五十里。这个国家西境有山，峰岩巉刻，峻极于天，山上多栖大猿。有一年暴雨，二三十万头猿猴下山骚扰，开春后，国家集中军队与猿猴交战，虽每年能杀之数以万计，然而始终无法荡平巢穴斩尽杀绝。

婆弥烂国：不详，一说在今帕米尔，一说为今文莱。

十六.东非

拨拔力国，在西南海中，不食五穀，食肉而已。常针牛畜脉，取血和乳生食。无衣服，唯腰下用羊皮掩之。其妇人洁白端正，国人自掠卖与外国商人，其价数倍。土地唯有象牙及阿末香。波斯商人欲入此国，围集数千，人赍绁布，没老幼共刺血立誓，乃市其物。自古不属外国。战用象排、野牛角为槊，衣甲弓矢之器。步兵二十万。大食频讨袭之。

译文

拨拔力国位于西南的大洋中，国人不吃五谷，只吃肉。平时习惯刺伤牲畜取血，和在生奶里喝。不穿衣服，只腰以下围块羊皮。女性肤白貌美，经常被男人绑了卖给外国商人，巨贵。当地只出产象牙和龙涎香。数千波斯商人欲来此贸易，集体带着棉布，被迫刺血立誓，才被准允开市交易。此国历史上一贯独立，不附庸他国。作战时，用象阵冲锋，士兵皆执野牛角槊、穿铠甲负弓矢。有步兵二十万，大食国常来犯。

拨拔力国：今亦存两说，一种观点认为指索马里北部亚丁湾的港口城市柏培拉；另一说认为应是今东非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马赛族部落。

阿末香：龙涎香。古人认为是龙的口水，其实是抹香鲸的屎。「龙涎，大食西海多龙，枕石一睡，涎沫浮水，继而能坚，鲛人采之以为至宝」，说得似模似样，多半是阿拉伯商人编出来糊弄中国顾客的，他们说，大食国（阿拉伯）以西的海里栖息着很多龙，龙枕着石头睡觉时，口水浮出水面，遇风变成固体，为鲛人所采集，就是龙涎香。实际情况则是，抹香鲸吃了一些不好消化的东西，在肠道里形成为固体粪便，但抹香鲸只能拉稀，它的肛门不会拉块状的屎，抹香鲸就便秘了。为了能顺利排便，抹香鲸的肠道选择了妥协，通过反复加工这块干燥的屎，尽可能榨出其中水分，最终把这块屎变成鹅卵石一般光滑紧致的粪石。有些粪石无法排出体外，在肠道里越来越大，可能胀死抹香鲸。并非所有抹香鲸肠道里都有龙涎香，加上古代捕鲸困难、贸易不发达，所以格外珍稀。但把屎说成名贵香料，而且在宋代上升为极其珍贵的奢侈品，阿拉伯人也真不愧营销大师。《纲目拾遗》说，这块屎球能「生口中津液，津流盈颊」，吃屎吃的满口生津，神奇。

龙涎香

绁布：木棉布。

十七.昆吾国

昆吾国，累墼为丘，象浮屠，有三层，尸乾居上，尸湿居下，以近葬为至孝。集大毡居，中悬衣服彩缯，哭祀之。龟兹国，元日斗牛马驼，为戏七日，观胜负，以占一年羊马减耗繁息也。婆罗遮，并服狗头猴面，男女无昼夜歌舞。八月十五日，行像及透索为戏。焉耆国，元日、二月八日婆摩遮，三日野祀。四月十五日游林。五月五日弥勒下生。七月七日祀先祖。九月九日床撒。十月十日王为厌法。王出首领家，首领骑王马，一日一夜处分王事。十月十四日作乐至岁穷。

译文

昆吾国人用砖砌成坟冢，如塔状，分三层，干尸停在上层，湿尸放在下层，视就近安葬为至孝。人死后，亲属聚在大毡房里，毡房正中挂着衣服、彩色绢帛，大家哭成一团。

龟兹国，正月初一斗牛斗马斗骆驼，大闹七天，以胜负之数预测新的一年中牲畜损耗、繁衍情况。婆罗遮大会上，人人带狗、猴子面具狂欢歌舞，不分昼夜。八月十五则有佛像游行和高空走绳之类的表演。

焉耆国，正月初一、二月初八举办婆罗遮狂欢，野外祭祀三天。四月十五游林。五月初五弥勒佛生辰。七月初七祭祀祖先。九月初九床撒。十月初十国王行驱邪仪式。国王同大祭司互换身份，当天一日一夜，大祭司代行王事。从十月十四开始日日歌舞，直到年终。

昆吾国：今新疆哈密，唐代为伊州。

墼[jī]：砖坯。

婆罗遮：大型群舞，类似狂欢节，也叫苏幕遮、「泼寒胡戏」，参与者裸体，戴假面，用泥水泼人，或持绳索搭钩捉人为乐，源自波斯，北周时传入中原，初唐盛于两京，大受欢迎。唐玄宗开元元年，因不合礼教，群臣抵制情绪强烈，敕令禁绝。

行像：仪式，将佛像安放在花车上游行，供人膜拜，期间伴有舞蹈、杂戏等演出。

透索：杂技，即走索，高空走绳。

游林：不详，按上下文，可能指某种习俗，应当不是“游树林”。

床撒：不详。

厌法：镇压和驱禳灾异。

十八.杀人比赛

拔汗那，十二月十九日，王及首领分为两朋，各出一人着甲，众人执瓦石东西捧杖，东西互击。甲人先死即止，以占当年丰俭。

译文

拔汗那国风俗，每年十二月十九，国王和诸部首领分作两队，各出一人，身披甲胄。两队其他人抄起破瓦碎石，或持棍棒猛砸对方的披甲人，直到其中一方的披甲人被打死为止，用这种方式卜测次年农事丰歉。

拔汗那：即汉代的「大宛」，在今乌兹别克斯坦费尔干纳盆地一带，首都贵山城，今乌兹别克斯坦纳曼干州北卡桑赛。自汉至唐，该国定期来朝，贡献汗血马。玄宗初，为大食侵占，分裂为两部，西部臣服大食，东部继续效忠唐王朝，戍卫大唐边疆，与唐和亲，改称「宁远国」。

杀人版丢沙包游戏，貌似比角斗士比赛更热闹，参与度更高。

十九.夜叉城

苏都识匿国有夜叉城，城旧有野叉，其窟见在。人近窟住者五百余家，窟口作舍，设关钥，一年再祭。人有逼窟口，烟气出，先触者死，因以尸掷窟口。其窟不知深浅。

译文

东曹国有座夜叉城，城里原来有夜叉，夜叉洞至今仍在。洞窟附近住了五百多户人家，在洞口搭起祠舍，立关落扃，每年两祭。有人曾过分靠近洞口，洞中涌出烟气，触之则死，尸体就被抛入洞口。洞窟深浅不明。

苏都识匿国：昭武九姓之一的曹国，在唐代分成了东曹、中曹、西曹，苏都识匿国即是东曹国，在汉朝贰师城（今塔吉克斯坦杜尚别北乌腊提尤别）一带。

野叉：即夜叉，原是佛教天龙八部，即八种神奇生物之一，有大法力，后演变成恶鬼形象，此处当作「迅疾恶鬼」解。

二十.南征遗民

马伏波有余兵十家不返，居寿洽县，自相婚姻，有二百户，以其流寓，号马留。衣食与华同。山川移易，铜柱入海，以此民为识耳，亦曰马留。

译文

马援南征后，有十几个中国军人没有随队返回，留在了寿泠县，娶妻生子，繁衍至两百多户，因客居异乡，被称作「马留」，衣食习惯与汉人无异。后来时移世易，沧海桑田，当年马援立下的铜柱湮没不见，只能以这些汉人遗民作为当年铜柱所在的标识，也叫作马留。

马伏波：东汉伏波将军马援，东汉建武十七年（41年），南击交趾，平定越南北部征氏姐妹领导的叛乱，马援在汉国境线上竖立两座铜柱，以示大汉领土。

马援像

寿洽县：应作寿泠县，三国吴始置，属九德郡，治所在今越南广治省广治市一带。

二十一.刺北斗

峡中俗，夷风不改。武宁蛮好着芒心接离，名曰苎绥。尝以稻记年月。葬时以笄向天，谓之刺北斗。相传盘瓠初死，置于树，以笄刺其下，其后为象。

译文

长江中游仍保有夷风。武陵蛮喜欢头戴一种叫作苎绥的芒箕草帽。依水稻生长阶段纪月。人死出殡时，各执竹竿指天，谓之刺北斗。据说这一习俗源自盘瓠时期，从前盘瓠神死在了树上，它的子孙们拿着竹竿把尸体挑了下来，于是后人相承，因袭成俗。

武宁蛮：武宁在今江西九江，此处疑为「武陵蛮」，即「五溪蛮」，东汉至宋时对分布于今湘西及黔、渝、鄂三省市交界地沅水上游若干少数民族，相传是盘瓠后人。

芒心接离：芒箕编的帽子。芒箕，也叫芒箕骨，蕨类植物，分布较广，中国西南尤多。

盘瓠：犬神，一些少数民族奉为祖先。按照《风俗通义》、《后汉书·南蛮传》、《搜神记》的说法，上古五帝之一的帝喾（即《山海经》帝俊、尧的父亲）时代，卢戎（一说犬戎）进犯，中原部落不能颉颃。帝喾募天下勇士，定下赏格：有能取敌帅首级者，赏黄金千镒，封邑万户，并以小女儿许配。战事激烈，敌帅岿然不动。忽一日，一条狗衔着颗人头来到帝喾面前，帝喾一看，正是敌帅首级。这条狗来历也颇奇特，王宫里有个老妇人（或说王后）害耳病，医生从她耳朵里挖出一条长长的金色虫子，放在瓠（葫芦）里，用盘子盖着，那虫子就变成了狗，叫「盘瓠」，被帝喾养在身边。于是帝喾的宠物狗娶了小女儿，一起去了南山隐居，繁衍的后代自相婚配，不与中原人来往，他们的后代形成独立种群，被称为「蛮夷」。

二十二

临邑县有雁翅泊，泊旁无树木。土人至春夏，常于此泽罗雁鸟，取其翅以御暑。

译文

林邑国有个雁翅湖，湖边不生树木。每到春夏，当地人就在湖上撒网捉鸟，取其翅羽抵御暑热。

临邑县：临邑在今山东德州市，显然与本篇内容格格不入，疑应作「林邑」，越南中部古国，东汉末年摆脱了汉王朝统治独立，国号林邑。唐中期，改称「环王」，中国人也常称之「占婆国」。

二十三.悬渡国

乌耗西有悬渡国，山溪不通，引绳而渡，朽索相引二十里。其土人佃于石间，垒石为室，接手而饮，所谓猿饮也。

译文

乌耗以西有悬渡国，险峰纵横，无路互通，只有在山崖间悬绳攀援而渡，古老的绳索相连二十余里。当地人在山石上耕耘稼穑，用石头垒砌房屋，用手捧水喝，号称猿饮。

乌耗：在今克什米尔洪札河流域、阿富汗与巴基斯坦接壤处。

二十四

鄯鄯之东，龙城之西南，地广十里，皆为盐田。行人所经，牛马皆布毡卧焉。

译文

鄯鄯之东，龙城西南，方圆十几里，全是盐田。行人、牛马都要在毡布上通行、休息。

鄯鄯： 楼兰国。

龙城：此处龙城指「姜赖之墟」，古人把罗布泊的雅丹地貌“魔鬼城”视作上古大城遗址。《水经注》：「龙城，故姜赖之墟，胡之大国也。蒲海溢，汤覆其国，城基尚存而至大，晨发西门，暮至东门」。中国文学作品，尤其诗词常说的龙城，则一般指匈奴单于祭天处，即匈奴政治中心，与此龙城不同。

二十五.飞头獠

岭南溪洞中往往有飞头者，故有飞头獠子之号。头将飞一日前，颈有痕匝，项如红缕，妻子遂看守之。其人及夜状如病，头忽生翼，脱身而去，乃于岸泥寻蟹蚓之类食，将晓飞还，如梦觉，其腹实矣。
梵僧菩萨胜又言：闍婆国中有飞头者，其人目无瞳子，聚落时有一人据。《于氏志怪》：南方落民，其头能飞。其俗所祠，名曰虫落，因号落民。
晋朱桓有一婢，其头夜飞。
《王子年拾遗》言：汉武时，因墀国使南方，有解形之民，能先使头飞南海，左手飞东海，右手飞西泽。至暮，头还肩上。两手遇疾风，飘于海水外。

译文

岭南溪族聚落中往往有一些脑袋会飞的人，被称作「飞头獠子」。头颅要飞的前一天，这种人脖子上会出现一条红色细痕，家人见了，便紧紧守着。入夜，这人开始浑身难受，如同患病，忽然，头上长出翅膀，断颈而去，到河边泥淖里寻螃蟹、蚯蚓之类乱七八糟的吃，黎明时飞回，这人苏醒过来，如同作了场梦，而肚子已经饱了。

天竺僧菩萨胜又说：爪哇岛也有飞头者，这些人有目无瞳，所以飞头复还时，需有人帮忙拿着装在腔子上。《搜神记》：南方的落民，头能飞，他们奉祀的神叫「虫落」，所以自称落民。

东吴朱桓有个夜间飞头的婢女。

《王子年拾遗记》说：汉武帝时，因墀国来使，说其国以南有「解形之民」，能让头飞去南海，左手飞到东海，右手飞到西泽。下午，头飞回来了，两只手在路上遇到大风，被刮去了海外。

闍[shé]婆国：今印尼爪哇岛。

于氏志怪：应是「干氏志怪」，即干宝的《搜神记》。

朱桓：三国东吴武将，魏文帝曹丕黄初四年（223年）濡须口之战成功防御曹仁，魏明帝曹叡太和二年（228年）参与石亭之战，协同陆逊、全琮大破魏大司马曹休。官至前将军，封嘉兴侯。

王子年拾遗：东晋王嘉的志怪集。

因墀国：可能是虚构的国家，据《拾遗记》，该国在西域之北，距洛阳十六万里。

飞头獠详录，可见公众号：古卷传说。回复“飞头”查阅。

二十六.餐具岛

近有海客往新罗，吹至一岛上，满山悉是黑漆匙箸。其处多大木。客仰窥匙箸，乃木之花与须也，因拾百余双还。用之，肥不能使，后偶取搅茶，随搅而消焉。

译文

前些时候有海客在去新罗途中，遇风漂流到一个岛上，满山都是黑漆筷子、勺子。岛上多大树，海客仰观那餐具，原来是树的花和枝藤，于是采了几百副回家。但都太大了不合用，后来偶然用来搅茶，搅着搅着化没了。

新罗：朝鲜半岛，时朝鲜半岛已被新罗统一。元代《异域志》也有相似记载，但改新罗为「暹罗」，即泰国，不知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