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蒋述卓题

白水磜瀑布，成了作家们的美丽背景。

孙彦修摄

香车瀑布螺溪行

●王万然

再过半天，大暑就要到了。天很热，热得很蓝，蓝到没有一丝杂质。而天上的白云，白得很纯，纹丝不动，像北极和南极的冰山一样，贴在蓝天上——嘿嘿，反正这两个地方都没去过，瞎掰吧。蓝天和白云被浓绿的高山夹成一个倒三角，在眼前越来越近。而水泥路就像烤红的铁板，在田野和村庄中延伸，通过两侧的青山，好像要去把白云系住。这平生第一次经历的炎热，和这一群年轻的作家共享，汗水汩汩而下，身体内的热情，并不比天气逊色。上，无论是福灵寺，还是白水磜，没有退缩，只有前进。

近来，北部省份洪水泛滥，海陆丰大地也经常有大雨光顾一下，当天恰好“汕尾文化之旅”，雨水就不来打扰了，只有热情的老天爷来奉陪。好在一天的行程被我们分为两段，上午在陆河县城召开汕尾首部“文学沙龙”作品集《碰撞与交流》研讨会，下午才组织到螺溪镇采风。由于事先不知目的地，只能跟着感觉走。下车后，走啊走，不远拐进了路边林荫小径。没几步就停住了，前面一架水车在转动，有水花溅出。水车前一间破旧小房子，烟雾从门内滚出。当地作家叶勤海说，是舂香的，就是“烧香”的香。后来看陆河电视台的视频，才知道是陆河的“客家传统文物”，叫香车。不过，这文物像老黄牛一样还继续为当地农民出汗出力创造微薄的财富。

退出来在阳光下继续前行。除了蓝天、白云、高山、水泥路，没有什么了。叶勤海说，到了，前面就是瀑布。抬头往右侧望去，在前面山头后面的深山中，中间有一条垂直的浅灰色的带状，问是不是那里，答是。右拐，左拐，山坳里，有观景亭、长生桥，水从石头飞泻而下，往上是庙宇，庙宇后面有飞瀑，可惜不是很大，到了庙底部转个弯冲下去。庙叫“福灵寺”，旁边有座八仙庙。上去有两条路，一条走过小桥有水泥小道，在树荫下；另一条其实没有路，踩着石头而上，有棵松树很像黄山的迎客松。庙都很小，人不能进去，但很多，除了刚才说的两座庙，还有一座祀水母娘娘。“水母”一定不是海蜇，可能是指管水的女神。在捐款大牌的后面桌子上，有一个“韦驮菩萨”神牌，神牌旁边是韦陀、土地公、土地妈三个小瓷像。桌子旁边石壁脚下，有个四方形泉口，不深，泉水和纯净水一样清澈。有人拿了几个一次性塑料杯子，说泉水好甜，问敢不敢喝。小时候连田边浮有杂物的泉水都捧起来喝，有什么不敢的，我一口气喝了两小杯。来自陆丰碣石的童晓燕喝不够，还往空矿泉水瓶装水。

上网一查，原来海陆丰不少骚人墨客结伴来这里吟咏。有诗为证：

山深人迹少，树密鸟空鸣。飞瀑溅珠玉，流泉击鼓筝。福临三界乐，缘聚两心明。不计尘烟事，车轻一路平。——卢木荣

雅兴随缘至，乘风问道来。陆河藏胜境，幽谷隐云台。霞彩萦天阁，慈泉绕玉垓。灵光传妙谛，觉悟自然开。——卓临江

级级通莲座，悬崖何处鸣。看山山看我，听水水听筝。千尺飞流近，一缘大石明。长生桥过后，万壑履犹平。——陈少平

虽然阳光猛烈，但身处密林和水边，暑热也消减了很多。大家各自观光、拍照、乘凉，都舍不得离开。

归途恰好是最热时刻，汗水流满脸颊，眼睛被咸得睁不开。半途有民房，四只家鹅走到路上，看有人来了，伸长脖子，叫着要往人的大腿噜。笔者刚刚看过鹅斗狗的视频，看到家鹅气冲冲的憨样，觉得很搞笑。

从欧田村出来就去正大村。螺溪镇最出名的是正大村“五星祠”，那里有个“总管天下粮草”的叶高标。该祠座北朝南，建于明万历年间，有五星归垣、八卦现缘、天井无涵、异草岁生、紫炉灵动、世筑集萃、圣峰成相、菩提无尘等八奇，叶高标的《颂五星祖祠》把该祠的风水写得清楚：“荷蒙我祖建都阎，金水行龙木火炎。水出昆仑生帝北，火明许嶂法天南。东山乔木家声远，西域黄金汉室端。着锦千载承圣主，淮鸣土鼓尽中湛。”

叶高标（1593～1641），海丰县吉康都螺溪人（今属陆河县），明天启四年（1624年）中举，崇祯元年（1628年）戊辰科进士，授安徽歙县知县。崇祯三年，歙县子弟在科举考试中，成绩卓异，名闻天下。朝廷看重叶高标能识别人才，遂升为刑部给事，继而升为礼部都给事中，规谏稽察六部百司之职。因积劳成疾未到五十就去世，追赠太常寺少卿（正四品）。

叶高标“海丰薯莨免进”的故事，海陆丰人代代相传。据说崇祯年间，海丰(当时的海丰县地比现在汕尾市全境还大）一带闹饥荒，县官急奏，要求赦免钱粮税收和给予救济。崇祯皇帝问叶高标：“卿家闹饥荒，你知道吗？”叶高标答：“故土情深，臣下知道的。”又问：“卿故乡常闹灾荒的？”答：“常闹灾荒，且近三年连续闹荒。”问：“既然连续闹灾荒，为何人口不减、郡县仍在？”叶高标说：“幸得臣下家乡出产番薯，百姓多赖以充饥。”皇帝听后点头不语，即在奏折上朱批：“着户部派员勘查，酌情减免，并行救济。”又对叶高标说：“卿可随户部回乡宣谕朕意，并带些番薯让宫内尝尝，看可口否？”于是叶高标随户部侍郎日夜兼程，朝广东海丰出发。

路上他思忖：此事有些不妙，品种好的番薯甘甜爽口，万一被宫内皇眷所喜食，他日必成惯例，有如荔枝，年年上贡，后果不堪设想。到惠州府时，他灵机一动，说陆路崇山峻岭，毛贼多，不安全，而水路沿途有水师护航，比较稳妥，也可沿岸观赏风景。侍郎当然应允。看到海丰沿海渔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正在地上挖块状作物，侍郎就问那是什么东西。叶高标漫不经心地答道：“薯莨。”薯莨外形、颜色与番薯相似，但不能吃，只能用来染棉麻织品。侍郎一听，以为薯莨就是番薯，暗自高兴。在海丰办完公事后准备回京复旨，叶高标便对侍郎说，皇上要吃海丰番薯，我们要带些回去。侍郎微笑道：“不劳给事费心，我早命人弄妥了。”原来，皇帝也暗中交代了侍郎，侍郎背着叶高标叫随从装了好几担薯莨。皇宫内眷吃了侍郎带去的薯莨后，涩得合不扰口，于是皇帝降旨：“海丰薯莨免进。”而“赦免海丰三年钱粮”的部文也逐级下达。为了家乡人民免受进贡之灾，叶高标毅然放弃了一次向皇上献媚的机会。笔者在创作《汕尾诗话》时为此写了“番薯摇身变薯莨，可怜妃子口难尝。若非心系黎民苦，一骑红尘海陆伤”的小诗，向叶高标致敬。

最后一站是白水磜。大巴停在南和村口，大家走路进去。走进了小路，两旁是野生豆，叶子和藤蔓密密麻麻。还有细小的竹子，枝丫再分枝丫，不是往高处长，而是往下面铺，铺满小径两侧，因叫不出其名字，笔者就叫它“铺地竹”。走过一座搭在乱石上的水泥小拱桥，还是山路，一边是悬崖，悬崖下是巨石，水从石上和石缝奔流而过。小心翼翼登上山坡，然后是一级级台阶，这时阳光已经被高山和树木挡住，一片阴凉，但上衣早就被汗水打湿。转过了山，迎面是一道瀑布，从天而降，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有两个男人穿着整齐泡在近处水潭中，走近一看，原来是两个毛头小伙，不是我们的人。瀑布下面的水潭前，几块大石头挡住了视线。站在摇摇欲坠的残破观瀑亭前，耳边水声隆隆，水花飞溅，享有“小庐山瀑布之称”，原来是从淘金坑流出的溪水，至此处直落2级石阶，落差近200米。前年笔者去梅州市丰顺县东联镇看归龙寨瀑布，落差80米就称为“粤东第一瀑”，那么，我们汕尾市陆河县螺溪镇白水磜瀑布落差200米，算第几？

呵呵，只要有得玩，没人去计较老大还是老二了。大多数男女作家脱掉鞋子，走向水中，爬上大石，摆个甫士，叫嚷拍照。有几位女作家，丢掉淑女形象，爬上巨石扮淑女留影。几个钟头的暑气在这完全消失，满身汗水代之以瀑布飞溅的水雾。

天很热，但文友们的童心更热。在欧田村登“福灵寺”，来回一两公里，都是水泥路，对于过去爬山又经常走路的笔者来说，没什么，但对那些美女作家，就有点“残忍”了。如海丰林小冰，下山后在大巴停靠的附近树头上，默默地脱掉鞋子，把创可贴贴在脚后跟，说是起水泡了，虽然她说经常有游泳等运动不觉得累。而陆丰诗人刘映辉，到正大村下车后，向小卖部的女主人借了一双鞋，原来是新买的鞋子磨破脚底，但还全程爬上白水磜，并且脱鞋子戏水，回家后还写诗留念：“新买的鞋还没过磨合期/咬破了我的脚/每走一步，犹如/在刀尖上起舞/试探着跟当地一位阿婶/借来了一双室外拖鞋//鞋子大了两个码/却十分舒服/鞋子上面的水钻/像阿婶的心/澄澈闪亮”。

【往事】《作品》发表诗歌五首

白水磜写意

●叶爱琼

阳光跌落在一座神秘的山崖

惊醒一群精灵，与梦魂

宛若银河溅出水花

敲打琴弦，涌出妙韵

天空安静，衍生缱绻柔软

恰到好处的高雅

将水珠幻化成雾气

山腰处，织成朵朵白云

一袭白纱绣满夏日写意

披挂于青山的秀肩

水丝如烟，轻抚肌肤

你俏似江南女子

踩着柔媚的舞步

跳一曲浪漫华尔兹

此时，眼波明丽，笑意柔顺

你是出色的音乐家

弹一曲天籁之音

奏出大山对飞瀑的深情

复叶爱琼题《蓝玫瑰》画韵

白水磜瀑布

●卓俊标

河水从两座峰峦间飞流直下

银白色绸缎在巨石间翻滚

水石搏击雪花四溅，瀑水聚集成

倒三角的出水口，喷薄而出

瀑流直泻碧潭，瀑花溅起烟雾弥漫山谷

与斜阳相映成趣。白水寨瀑布——

级级紧连瀑瀑相接。我敢断言:

它的长度从古至今，绝对不止三千

瀑布两侧峭壁如削，四周层峦叠嶂

四季树木苍翠，山花烂漫

静坐观瀑石，遥想千古诗篇。龙潭仙境，在此隐居千年又何妨

回程路过螺溪人家——

村童河中戏水，翁媪门前喂鸡

青瓜紫茄，翠竹繁茂

一幅恬静的生活画卷

为您缓缓铺开

三大美女跟两个猛男陆丰乡村行【王映婵王晓忠卓俊标林小冰陈瑞绒】

热拥白水磜

●叶勤海

大暑。午后的阳光就像暴怒的雄狮粗硬的鬃毛，每一根都渗透着杀气。

陆河的天空爽朗明净，没有一点杂质，炽热的阳光就这样坦荡荡地直射下来，把每个人都晒成“烤鹅”，仿佛每动一步，都能听到“滋滋”流油的声音。“出门是刘备，回家是关公。”这绝对不是杞人忧天。作为东道主，我骄傲地说：“尝够了雾霾，陆河的阳光和空气是不是味道好极了？”

热就一个字。大巴喘着粗气停在南和村口，卸下一个个湿漉漉的文友。这里距离此行的目的地白水磜瀑布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对于大部分来自海边的文友来说，不能不说是个很大的挑战。但当我向朋友们介绍，白水磜瀑布是个避暑圣地时，大家都充满了期待。

林木添文友说，陆河的阳光跟陆河人一样热情，还没到瀑布，全身已经湿透。大家打趣：“多晒一会汗水就干了。”林木添无奈地把手一摊：“现在太阳只能晒一边啊，最多只能半干。”我不怀好意地笑：“那你旋转着走呗，跟烤鸭一样，热得均匀。”

在欢笑中走过曲曲弯弯的水泥村道，两旁屋舍稀疏，篱笆墙上缠绕着瓜果藤蔓，菜园里绿意盎然，鸡鸭四散觅食，大鹅引吭高歌，一个阿婶戴着草帽在除草、松土，并热情地为我们介绍她种的粟子、旱秧苗、玉米、芝麻等作物。她微微笑着，仿佛在介绍她珍爱的孩子，那是她引以为傲的作品。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从身旁潺潺流过，蜿蜒曲折流向远方，这就是从白水磜瀑布流下来的泉水。小溪的两岸，婆娑的翠竹、肆意蔓延的藤蔓、蓬勃的芦苇，组成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垄断了我们的视线。似乎当这片无可阻挡的绿攻陷了你的视野，眼前便很难容纳其他的色彩。偶见一两片硕大的叶子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鲜嫩欲滴，似乎要竭尽全力引起大家的注意。“霸气！”“拽！”大家纷纷用不同的词汇点赞。

沿花岗岩石阶拾级而上，竹林青翠，山鸟啁啾，既有“小桥流水人家”的美妙意境，又有峭壁与峡谷相伴的美丽景观。一路可闻瀑布的隆隆水声，隐约可见一道亮白水帘从万绿丛中跳跃出来，那正是白水磜瀑布倩影。

作为土生土长的陆河人，我一直走在前面当向导。想起前些日子“汕尾文化之旅”在海边活动的时候，作为24K的纯旱鸭子，我被他们在海里畅游的潇洒打击得体无完肤，站在海滩上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海边人哪里知道旱鸭子面朝大海只能乖乖玩沙子看螃蟹吹泡泡的忧伤？这回到了山里，该是我“复仇”的时候啦。这点小山路对我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不足挂齿。我像只兔子蹭蹭蹭地跑在前面，把大汗淋漓的社长、编辑、摄影记者和众文友都甩在了后面。就连有着《林海雪原》里孙达得一样长腿的沈编辑，也拎着个大喇叭呼哧呼哧喘气。身后不时有声音传来：“叶勤海，你慢点走……”“叶姐，等等我……”我像龟兔赛跑中的那只兔子，在树荫下吹着凉风，回头看那群小心翼翼走在山道上的朋友们，得意地坏笑。

虐够了大家，我站在高处朝大家喊：“加油啊，爬上这段石阶过了这个瓶颈就到啦！”爱恶作剧的我最终还是没忘补充一句：“不过这个瓶颈有点长……嘿嘿！”在大家的嗔怪中，我已翻过最后一块拦路石，到达了瀑布脚下。陆续到达的数十朋友惊呼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美景，在烈日下走了这么长的山路，当白水磜瀑布没有任何悬念地展现在眼前，自然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

正是雨量充沛的季节，发源于淘金坑的白水磜瀑布展示出它最壮观的一面。在“观瀑亭”可见瀑布全貌，落差近200米的巨大的水帘从峭壁之上飞流直下，水珠四处飞溅，水声震耳欲聋，雨雾如烟升腾，一路的燥热在这里烟消云散。瀑布下端，参差的岩石组成一个大山洞，真像是花果山的水帘洞啊！文友爬上瀑布前面的巨石，摆出各种动作拍照，有的作仰天长啸状，有的摆出孙行者的经典动作，俨然刚爬出水帘洞的样子，只欠一根金箍棒了，让人忍俊不禁。

山谷成了巨大的空调房，山风送爽，与刚才路上的酷热形成巨大的反差。瀑布在落地处激起喷泉一样的水花，瞬间就把衣服打湿了。泉水汇成一汪清溪，晶莹透亮，顺着山势跳荡而下。不少文友纷纷脱下鞋袜，下水嬉闹，顾不上初踏上卵石的疼痛，与山溪来个亲密接触。流水从趾间流过，那是一种直逼体内的清凉，梳理着繁杂的心绪，让人五脏六腑都被荡涤了一番。正值盛夏时节，不时有游人在这里抓鱼挖螺打水仗，感受山野“泼水节”的无穷乐趣，周边还成了烧烤野炊的绝佳场所。

水帘洞天，青潭映翠。当我们沉浸在美景之中，一阵山风吹来，掀起了女文友的衣袂。她俯身一按，笑靥如花。“哇！玛丽莲梦露！……”山谷里飞起一阵欢笑，顺着山溪流向远方……

叶勤海：母爱是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