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范晓军 / 草原
草 原
范晓军(山西)
草原二月的夜依旧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地平线上又圆又大的月亮之下,像一则透澈的童话故事一样,闪动着一层静谧的幽光。
天空凄白的月色里,不时旋转着细若绒毛的雪花。像那北方高耸的杨树林,在微风中拂动着絮。
二月的草原之夜,没有一星半点春天温暖的嫩绿,依旧延续着冬天死亡一般的寂静。
黎明即将降临了,那黛青色的天空宛若黑暗的这山一样轰然鸣响。青紫色於血般得殷红,在大地之上漂渺的烟云中,像草原那不愈的伤口流出了鲜红滚烫的血浆。
时间在飞逝般的跳跃,像金色大厅墙壁上撞响的音符,但这里没有时间,只有轻如蝉翼的云朵在天空上沿着大地的雪色迅速向前飞翔。
突然间,呼哮的风从东方纷至踏来,黑色的高积云披着霞光,像飞翔的大雁,悲鸣着沿着低而远的河谷,斑斓着地面雪色的光影轰然鸣响着倒塌。
第一缕光,像草原的篝火一样在天空静谧的湖面上熊熊燃烧……
这死一般寂静的世界,那暗处密密匝匝的白桦林被这大地燃烧的篝火照耀,跳跃着金色的边缘,像一排威武的战士矗立着用目光向东方致礼,而只有一群守夜的鸦,悲鸣着,沿着那白桦林金色的边缘。“嘎一嘎”的起飞,向着大地上依旧悬挂星辰的西方啼叫着飞去。
天亮了,天空燃烧的万道霞光,突然照亮这草原二月早春银妆素裹的殿宇。
风开始咆哮起来,地面上扬起细细的雪花,像飞舞的犁花在早春二月的草原上旋转,又如同春天惊雷在天际边作响。
昆都伦河低而远的河谷更加寂静,只有咆哮的风闪着寒光熠熠的刀刃掠过草原的二月。
狂风愈加的凶猛,它像是一头黎明中苏醒的雄狮,在草原森林的深处低啸着怒吼。
狂风的咆哮中,时间显得更加漫长,草原那凄婉的冬天也变得更加孤单。
渐渐得那滴水结冰的寂静中,昆都伦那庞大的躯体,发出了“嘎一嘎”的嘶鸣声,仿佛夜色中一个幽暗的灵魂沿着那透澈的霜凌行走。
大地扭曲着,在寒风浩荡的天宇下,“吱一嘎”着像放射的根须一样裂开了,阴山之下,那永恒苍白的雪渐渐露出了坚硬的石头。
雪融化了。昆都伦河畔在氤氲的雾霭中,像一位放牧的姑娘一样,唱起了忧伤的牧歌,扭动着多情的腰肢,行走在草原静止的大地上。
这时候,天蓝得让人心醉,它更像大海翻滚着雪白的泡沫呼啸着鸥的翎羽,横亘着那古不变的从容不迫。
北方坚韧的白杨绿了,像漫舞的婵娟覆盖着草原上缓缓升腾的地气。
而就在这一瞬间,地平线上静止的积云,像撒满的战神,擂着“轰一隆隆”的战鼓,从北方依旧飘雪的最北方骤然而至。
沙砾呼啸着像子弹一样穿透了这世界玻璃状的灵肉,像一只觅食的鹰一样在黑暗的天空翱翔。
天空隐去了体内的佛或者一根肋骨。
金灿灿的太阳缓缓地隐去了光芒。
沙尘暴呼啸着,在寒星的照耀下,在黑暗的最北方脱缰的烈马一样席卷过静谧的大草原。
当金色的太阳又一次隐匿于阴霾的云层,小雨淅沥地飘了下来。
春天到了,它匆匆的步履阒寂无声,却又那么扣人心弦,像从遥远的天籁里褪却了一朵云。
高远的天空,初月像玄黄幽暗的古镜一样爬上天空,西方天际的暮色像於血般在一阵紧似一阵疼痛中沉淀在阴山的曲折的山脊上。
昆都伦河畔蒙着雾气的白桦林里,最初是百灵鸟开始了它的歌唱,它黑褐色的翎羽扇动着,在那白色雾气的帷幕里,飞翔着,像双簧管一样缓缓得在寂静的金色大厅抒情,紧接着,是众鸟的争鸣,此起彼伏,在那绿色森林的暗处,像一曲音乐的交响诗在回响。
古老的太阳缓缓袒露那沉重的心事,炽白的光芒久久悬停在阴山的巅峰之上。久久,久久在缓缓地抒情。
那一道蓝色如海的天空之下,草原持续的旱季到了。
咆哮的风热辣辣得,荒沙在草丛间像一条游蛇一样扭曲着身体移动,只有孤独的鹰在翱翔,在天空上拖着大地上的影子,飞向更遥远,更加孤独的太阳。
昆都伦河渐渐露出了河床的泥沙,那颗颗如饱满种子的沙砾,在太阳直射的阳光下,如同一千个星星在闪烁,白亮亮浩渺的一片,像灿烂夜空上的银河在旋转。
干旱在持续,热辣辣的风中,大麦熟了。
草原在晚霞天籁的吟唱中,变成了一遍金灿灿的世界,它更像葵花扭向一轮鲜红的落日,而那昆都仑河也更加孤独,它以一串珍珠的泪滴流出了草原,最后一滴鲜红如玛瑙的血浆。
草原高远天空上的云层愈来愈厚,黑压压地连成一片,低低地像一首诗的意象掠着地面飞翔。
“轰”的一声,一道闪电像一条黑色的大蟒翻滚着直吐的舌须,直扑大地。
暴风雨,就在这寂静中的寂静之间,像一场秋天的雾弥漫开来。
瞬间,昆都仑河便咆哮着白色的浪,撕开草原那一道疤,汹涌而去。
雨在持续,而厚厚的积云却慢慢散去,古老的太阳缓缓撒下温和的阳光。一道高大的彩虹悬挂在湛蓝的天空上。
秋天悄悄的到了……
范晓军,山西作家协会会员,大学时期开始写作,作品散见于《山西文学》 《黄河》 《诗潮》等多家国内期刊。2011年出版诗集《一把椅子的暗面》。现居山西临汾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