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开 欣／凉水井•黄葛树•童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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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水井·黄葛树·童 年
文/开 欣（四川）
故乡的凉水井距离家门口大约300米，黄葛树距离凉水井大约700米，我的童年便在凉水井与黄葛树之间来回奔跑。
九岁那年，暑假的一个赶场天，太阳早早地露出了笑脸。母亲站在家门口望了望赶场的大路，回头温和地对我说：“今天太阳大，赶场的人走热了会口渴。幺女儿，你去黄葛树下卖凉水，要不要得？”“嗯，要得。”我连连点头。那个年头，钱是我们小孩儿最渴望得到的，能够挣钱的事当然不会拒绝。
母亲连忙收拾行李，与我一起把行李搬到黄葛树下。说是行李，其实就是一个装凉水的茶壶，一张说长不长说方不方的高板凳，两个玻璃杯，两块盖杯子的玻璃和一个盆子。
第一次卖凉水，如何在水里面兑糖精，如何端给客人喝，客人喝后如何把杯子倒过来在清水里清洗杯口，母亲给我做了个示范，然后对我说：“一分钱一杯，注意莫把钱补错了哦！”她就回家干活了。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树下，守着我的凉水摊摊，很久很久不见人来。我望了望这株黄葛树，不知道它有多少岁了，看上去像位老爷爷。主干很大，要三四个小孩儿手拉手才合抱得住。树干上有许多小洞，能放下鸟蛋。树枝伸得很远，叶子十分茂密，就像一把撑开的绿绒大伞。偶尔从树下走过一两个人，但他们不歇气，也不喝水。我明白了在去的路上人们是不会喝水的。
我在黄葛树下一会儿看蚂蚁，一会儿捉蝴蝶，一会儿用树枝在地上写字。我盼着赶场的人快快走回。当我听见有人走路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我立即回到我的“摊摊”前坐得端端正正。好不容易盼到几个人来，可他们歇一会儿气就走了，一分钱也舍不得花。太阳要落坡了，我的摊摊随着树荫移动了好几个位置，可我才卖两分钱。在我觉得这“生意”好淡的时候，来了一群人，看样子他们走得很快，个个满头大汗，我估计他们会喝水。他们一坐下来就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其中一个头发梳得很整齐，穿着白衬衣的中年男子说：“喝凉水！”他们就纷纷过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人多杯子少，所以我连续掺水、洗杯子忙活了一阵。但这样的忙真的很高兴，因为那个白衬衣男子给了我五分钱。其中一个人说我这茶壶里的水时间长了不凉快，叫我用温水瓶装凉水。回家后听母亲说，那个白衬衣男子的父亲是吃国家饭的，每个月都有工资归。
后来，每一个赶场天，只要天不下雨，我都会去黄葛树下卖凉水。由于我改用温水瓶装凉水，客人喝后都夸我的水很凉快，所以我的生意越来越好。但我们家的温水瓶内胆是五磅的，一瓶只够掺七杯，所以中途我就得去凉水井打水。
每次我都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飞快地跑向凉水井。我小心翼翼地将瓶塞取下，然后将瓶身在水面轻轻荡开一下，再摁下瓶口，只见瓶口咕咕冒泡，一会儿就装满了。我双手抱着温水瓶又飞快地跑向黄葛树，因为有客人坐在那里等我。但700米的路程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往返也要跑十来分钟。有时候，本来有几个人说要喝水，等我急急忙忙跑回去可那些人已经走了。有时候，刚打来一瓶水,气喘吁吁的我还没来得及休息，一群人一股劲喝完，我又得立即返回凉水井打水，因为后面又来了一群人。就这样，生意好的时候，我一天要在黄葛树与凉水井之间跑四五个来回。
除了第一天的收入是七分，其余时间的收入都是两三角。一个暑假下来，总收入也有一两元。本钱就是3分钱一包的糖精，够用两年。这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呀，我快乐着，幸福着。黄葛树，成了我儿时的摇钱树；凉水井，不仅哺育着乡亲们的生命，还滋养着我的心灵。它们给我插上理想的翅膀，让我飞出故乡，去更广阔的天地翱翔。
如今，从家门口到城里的水泥公路早就通了，人们赶场再也不走小路了。黄葛树下空荡荡、冷清清，树叶只有与飞鸟对话，与清风作伴。凉水井也无人光顾了，人们都在自家院坝里钻一口井，把水直接抽进水缸里。昔日倍受宠爱的凉水井，今日杂草丛生，蛇虫盘爬。
啊！故乡的黄葛树，故乡的凉水井，你们伙同我的童年一去不复返了。
作家简介
开 欣，本名李小华，四川省邻水县小学语文教师，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一个热爱生活，喜欢简单的人。相信“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