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斌:冬雪记忆
【总第070003期】
冬雪记忆
作者:张斌
北方人天生对雪有一种亲近感,就仿佛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融入到血液里的亲密。每当冬季来临,漫天琼花飞舞,遍地玉浪翻滚,在阳光照射下,白茫茫天地一色,一派恬静肃穆景象,这是冬的颜色,也是生命的本色。
雪,对于北国来说是不可或缺的,该来时则来,该去时则去,从不显得多余,一切是那么自自然然。雪落,孩童拍手雀跃;雪融,翁媪轻步欢颜。面对着它的飘逸与圣洁,你会感受到生命的灵动,会情不自禁浮想起许多陈年旧忆……
小时候,经常是在冬季里的某天早上,一觉醒来,大雪已经封住了房门,从被窝爬出来,凑到窗户前,呵化一处挂满冰花的玻璃,眯细眼睛向外望去,天地之间除了耀眼的白,别无他色。伴着院子里父亲挥舞扫帚“刷刷”的扫雪声响,重新躺回被窝的我回笼觉格外香甜。
村里人清雪,不但要把自家院子打扫干净,还要一直扫到院外的大街上,勤快人更是扫出去很远。当然也有懒惰的人家,不但大雪堵门院不露土,更是整个冬季通往院外的路都是在一跐一滑中小心走过的,于是在村邻的眼中,人家勤快与否雪后便知。
大街的两侧整齐地堆放着一垛一垛的稻草,皑皑白雪浮在金黄的草垛上,宛如童话中白雪公主的小屋,几只看家护院的狗蜷伏在草垛中假寐,偶有脚步声走近,便两耳倏立面露峥嵘挠地而起,抖身震毛狂吠不止,身上的浮雪被抖飞得如烟似雾,在晨光中煞是好看。狗叫声划破寂静的早晨,显得格外清脆,招致本村的同类也应声附和,连邻村的狗也闻声加进来迎合,“汪汪”声远远近近此起彼伏,整个村子都被叫醒了。
大雪过后的早晨,茫茫原野上,远远望去有三三两两的人影在蠕动,那是早起上学的中学生,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几里外的学校走去。路上基本没了道眼,根本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沟,一不小心就会踩进没膝深的沟里,灌进一鞋壳的雪,冰冰凉凉的。狗皮帽子、乌勒草鞋、手闷子是当时最好的防寒装备了,但丝毫抵御不住零下三十几度的严寒,手脚脸一天都要冻上一次。此时,雪是缓解冻伤的最好武器,晚上放学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撂下书包后父亲从屋外舀上一盆干净的雪,双手捧着捂在冻伤处一顿揉搓,直搓到皮肤泛红,肉不再僵硬才肯罢手。
雪天,烧柴也是湿的,教室的炉子一时半会儿引不着柴火,班级里冷得呵气成霜。无奈45分钟的一课堂,老师只得允许学生戴上帽子围脖听课,中途老师还要停下来几分钟,让学生跺脚取暖,脚步声开始凌乱随后逐渐有了节奏,声音由弱渐强直至雷鸣,伴着孩子们的哄堂大笑戛然而止,犹如一曲大合唱唱到高潮处猛的收住。
农村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就属过年,而最热闹的莫过于杀年猪。每当第一场大雪站住脚之后,便预示着正式进入了冬季,村邻们也就陆陆续续的张罗杀年猪了,大清早“嗷嗷”的抓猪声,从村子这头传到那头,引来好多热心人前来帮忙,几百斤重的肥猪被五六个壮汉捆扎着四脚,架上热气腾腾的大锅褪毛放血。
杀猪可是个技术活,手法好的一刀毙命,手法差的刀刀不死。第一家杀过猪后,像考过试一样,屠夫的手艺高低自见分晓,一刀毙命的被奉为高手,以后几乎垄断了全村的活计。刀刀不死的被讥为笑谈,自然就逐渐淡出了屠界。小朋友是最喜欢围观的,一边看着猪眼巴巴的在案板上挣扎,一边眼巴巴的垂涎着那口烀肉大锅,时而飞跑出去,传递着消息。
中午刚过,一大锅黄白脆韧的酸菜咕嘟咕嘟地翻滚起来,锅里炖着猪的五脏六腑和一块块肥腻的大肉,乳酸包裹着肉香从锅内升腾,充满了整个屋子,逐渐弥漫了半个村子。于是,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亲朋好友在黄昏时分被主人请到了家里,这时的主人是大度的,全年仅有的答谢宴就此开始了,有时会连续几天。答谢过后,一头猪也就所剩无几了,余下的肉被埋在院子里的靠近窗户的地方,等待春节的来临。埋猪肉的冰是从河里凿来的,堆砌在一起,外面再浇上水附上雪,冻成一体,看上去就像一座半圆形的雪堡。当然,鸡鸭鱼肉等其他需要冷藏的肉类年货皆可入内。
有一年,邻居二大爷家的猪肉被偷了。二大爷早晨起来发现,房门被一根碗口粗的木头从外面结结实实的给顶住了,怎么推就是纹丝不动,二大爷预感情形不妙,这是农村盗贼的惯用伎俩。二大爷从窗户跳了出去,看到埋猪肉的雪堆被扒开,猪肉不见了。好在夜半的一场轻雪,留下了一行深深浅浅的足印,从二大爷家一直伸向四五里外的后村,二大爷于是带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操上镰刀循着足印,将已经煮在锅里的小半头猪肉硬生生的要了回来。
大人们杀猪宰鹅,男孩子看得手直痒痒,毕竟是小男子汉,还是有一丝血性的,就想找机会也打打杀杀一番。猪鹅是大家畜,小孩子自然是杀不得的,可小动物还是能下得了手的,于是就瞄准了老鼠。一群小伙伴在街上疯够了,就转而到柴草垛下掘地掏洞寻老鼠,偶遇一窝瑟瑟发抖毛还未长齐的小老鼠,就捏住耳朵拎起找一铁制农具,吐口唾沫,把小老鼠按上去,瞬间,粉嫩的小老鼠就与铁冻成一体了,然后退后几步远,弯腰抓起一把雪攥成团,轮番向挣扎的小老鼠投掷,比赛看谁打的准!
有雪的冬天,冷得近乎于无情,但孩子们还是乐趣盎然,虽然这种乐趣有时掺杂着一点感伤和小残忍,却伴随童年一起成长,成为那个年代不灭的记忆。
我喜欢北方的雪,它如一朵生命之花,纯净轻盈,浪漫静谧,无欲无求,淡定从容……
2018年12月31日
张斌(网名老凸),生于1968年,黑龙江省庆安县人,毕业于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现工作在黑龙江垦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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