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道诗词】袁宏道：瓶花吹落湿沾书
七律·戊戌初度二首其一
〔明〕袁宏道
闲居心似夹冰鱼,雪里轮蹄亦自疏。
研酒和来香泛帖,瓶花吹落湿沾书。
艰深乍觉诗如谶,消散方知道是虚。
一卷杂华繙未了,被人邀得过僧庐。
【品注】
袁宏道(1568—1610),字中郎,号六休,又号石公, 公安(今湖北公安)人。晚明公安诗派的领袖,明确反对明朝诗坛的复古运动,提出文章应“独抒灵性,不拘格套”。中郎自幼 便卓然不凡,在拜访“狂禅”李贽后,更坚定了离经叛道的心, 不再拘泥于古人之陈言牙慧。
万历二十三年(1595)进士及第三年后,袁宏道被任命为吴县(今苏州)县令,不久便辞官游历东南名胜,寻僧访友去了。在游历中,他结交了众多诗朋禅友,创作了大量清新通俗、隽永流畅的诗歌、散文,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这首诗作于万历二十六年(1598),在他游历闲居生活的尾声。首联便是新鲜爽口的句子,“闲居心似夹冰鱼”,冬天江湖结冰,有些鱼被困在冰层中间。这里比喻闲居的心境和乐趣,冰上之人不懂,水底之鱼不解,旁人看着都觉得凄凉难耐却是其妙无穷。“雪里轮蹄”一句,本意指雪中车轮和马蹄的痕迹稀疏,延续上句,也表明闲居生活与尘世的疏远。“研酒”一词听着很怪,但中郎著有《觞政》一书论述古今酒文化,正是研习酒事之人写的诗,和着酒香飘散到书帖。他还著有《瓶史》一卷,阐论插花艺术的雅俗、宜忌。
“瓶花吹落湿沾书”一句画面清雅,他一面为雅道呼吁发声,一面积极践行,绝非只停留在理论层面的书生。他接着说,自己的诗读着似乎如谶语般深奥难解,消除了文字障碍才知“道”是虚空。翻阅一卷《华严经》意犹未尽时,友人又来相邀到僧舍吃茶去了。“杂华”,是《华严经》的别名。“繙”,通翻。对于六休居士而言,这 个“繙”却有翻译注释的意思,他所写的《西方合论》正是以《华 严经》为框架手段,弘扬净土思想的著作,可不是随便翻翻看看 就算的。
袁中郎一生著述颇丰,涉猎广博,除了诗词歌赋之外,对戏曲小说也颇有研究,对于饮酒插花亦有论述,乃至斗蟋蟀、斗蚂蚁、斗蜘蛛这类市井俗玩都有涉及。在佛学思想研究方面,他早年著有《金屑》,后期由禅入净时有《西方合论》,不但享誉士林,莲宗高僧也评价颇高。更有读《庄子》各篇之心得论文,如《逍遥游论》中说愚痴的儒生总放不下一个“我”,以比“我”大者为大, 小者为小 ;以比“我”贵者为贵,卑者为卑。如果“不以一己之 情量与大小争,斯无往而不逍遥矣”,这可视作是袁中郎以“灵性” 游戏根尘的一个论述,为雅道平添了一个“灵”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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