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斯•哈尔斯博物馆-中：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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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像伦勃朗的《夜巡》那样充满动感和富有戏剧性，也没有大胆到将人物放到阴影里或遮住半拉脸，但弗兰斯·哈尔斯的群像已经有了很大突破，尤其是后期作品在人物布局和姿态上更加具有韵律感。这一点对比其他画家的作品尤为明显，下面我们就看看馆藏的其他画家作品。
这幅《哈勒姆耶路撒冷兄弟会的12成员》是扬·范·斯克瑞尔（Jan van Scorel，1495-1562）1528年创作的群像，这种排排站的方式与我们小学毕业的集体照没什么区别。斯克瑞尔是最早将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介绍到尼德兰的画家之一，他曾在意大利学习生活过6年，还去耶路撒冷进行了朝圣。画中的耶路撒冷兄弟会是哈勒姆的一个宗教社团，任何去耶路撒冷圣墓朝圣过的信徒都可以加入。此画左上角被托举的牌子里画的就是圣墓，下方的12个人面朝这块牌子仿佛正行进在去圣墓朝圣的路上。他们怀抱的棕榈枝代表去过的次数，其中只有左二这位长者去过两次。右三就是画家本人，他也去圣墓朝圣过，回国后便加入了这个组织。
科内利斯·范·哈勒姆（Cornelis van Haarlem，1562-1638）是哈勒姆土生土长的一位矫饰主义画家，师从荷兰文艺复兴画家彼得·彼得斯（Pieter Pietersz，1540-1603）。他在1583年为轻火枪兵民兵队绘制过一幅群像。比起斯克瑞尔的“排排站”，他笔下的群像要灵活得多；然而比起哈尔斯的作品，他画中的人物又显得拥挤不堪、缺少层次感。值得称道的是画中斜向贯穿的一杆大旗，使整个画面显得不那么呆板。画中最左上角的年轻人是画家本人，旁边紧挨着的是他的老师彼得·彼得斯。
其实在16世纪，群像在尼德兰还没那么盛行，绘画的主题仍以宗教和神话题材为主。这幅《珀琉斯和忒提斯的婚礼》是科内利斯·范·哈勒姆创作于1593年的一幅神话题材作品，描绘的是古希腊神话中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忒提斯是老海神涅柔斯的女儿，珀琉斯是阿耳戈英雄之一，他俩（画面中间偏右面对观众的两位）的婚礼邀请众神参加，唯有不和女神埃里斯（画面左上角悄悄飞过的那位）未被邀请。心怀不满的埃里斯从赫斯珀里得斯圣园偷来一只金苹果，写上“给最美女神”后扔在宴会上。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爱神阿佛洛狄忒都自认最美，想得到金苹果。宙斯让特洛伊王子帕里斯（画面中上方远景中手持苹果的男子）做出裁决。三位女神分别向帕里斯提出得到金苹果的报酬：赫拉答应给他至高无上的权力，雅典娜给他最聪明的头脑，阿佛洛狄忒允诺将世上最漂亮的女子海伦给他作妻，结果好色的帕里斯选择了阿佛洛狄忒。接下来的海伦事件引发了著名的特洛伊战争。
宗教题材方面，可以看看这幅三联屏。中间的主屏由科内利斯·范·哈勒姆创作于1590年，但两块侧屏早在1546年便已完成，由马尔滕·范·海姆斯凯克（Maarten van Heemskerck，1498-1574）绘制。这个三联屏原本是受羊毛商人协会委托为圣巴夫教堂所绘，1578年宗教改革时被荷兰执政据为己有挂到亲王府，主屏在后来不知何时就不见了。1590年哈勒姆市政府得到此画后请科内利斯补画了主屏，从它与两幅侧屏的画面对比可以看出，侧屏的色彩明显要暗沉许多，毕竟早了44年，而且科内利斯的绘画风格也比马尔滕要明快一些。三个画面均取材于《圣经新约》中耶稣诞生不久发生的故事，左屏画的是牧羊人的崇拜，右屏是三博士来朝，中间的主屏则是婴儿杀戮。
这里还有一幅马尔滕·范·海姆斯凯克1559年独自创作的三联屏宗教画。主屏是《看这个人》（Ecce Homo），耶稣头戴荆棘冠在士兵的押解下示众，右边的白胡子老头是罗马帝国犹太行省第五任行政长官彼拉多，他指着耶稣对围观的众人说：“Ecce Homo”，这个词是拉丁语，意思是你们看这个人。两边侧屏中跪着的人是此三联屏的出资人，身后站立者是他们的主保圣人，左边为圣克里斯多夫，右边为马大。
亨德里克·霍尔齐厄斯（Hendrik Goltzius，1558-1617）是位多才多艺的荷兰艺术家，擅长雕刻、版画和绘画。这里有多幅他画的古希腊神话形象。他的画属于矫饰主义风格，因此身体常常被刻意拉长和扭曲，相比之下头部会显得比较小。《墨丘利》和《弥涅尔瓦》都创作于1611年，古罗马神话中的墨丘利（古希腊神话中的赫耳墨斯）是艺术和雄辩者的保护神，因此画中的墨丘利手拿画笔和调色板，身后的女孩手举拨浪鼓和喜鹊并伸出舌头象征雄辩者的喋喋不休。古罗马神话中的弥涅尔瓦（古希腊神话中的雅典娜）是智慧女神，身旁是象征智慧的猫头鹰，脚下的书和笔代表知识，左侧远景中戴王冠长了驴耳朵的是希腊国王迈达斯，就是那个想把什么都变成金子的蠢货，放在这里用来与弥涅尔瓦的智慧做对比。
上面的两幅画都被一位叫科尔特曼（Colterman）的哈勒姆律师买走了，两年后他又请霍尔齐厄斯画了这幅《赫丘利和凯克斯》。古罗马神话中的赫丘利（古希腊神话中的赫拉克勒斯）是大力神，他杀死了会喷火的盗贼凯克斯。画面中的赫丘利身披狮皮手持木棒，脸上洋溢着自豪之情，身后倒在地上的就是刚被他杀死的凯克斯。科尔特曼之所以买下这三幅画是想将三者联系起来作为教育他儿子的样板，因为在欧洲人眼中墨丘利代表理论、弥涅尔瓦代表实践、赫丘利则代表美德，三者放到一起的意思是理论结合实践产生美德。有研究者认为，赫丘利正是以科尔特曼为模特创作的。
在展览中有一个主题是“父与子”，讲的是艺术家的家族传承。在哈勒姆最知名的父子画家就是市政厅南阶梯和阳台的设计者，我们之前提到过的荷兰建筑家和画家所罗门·德·布雷，以及他的儿子扬·德·布雷（Jan de Bray，1627-1697）。所罗门·德·布雷在活着的时候就已获得很高的赞誉，他不仅擅长绘画和建筑设计，还会写诗和制作银器，曾经师从科内利斯·范·哈勒姆和亨德里克·霍尔齐厄斯，死后葬在圣巴夫教堂。这里有他的一幅《可能是扮作塞米勒米斯的年轻女子》，创作于1652年。塞米勒米斯是传说中的亚述女王，古巴比伦的缔造者。有一天清晨，仆人来报城中有人造反，她披上衣服、未及梳妆便带人赶往现场平叛，最终惩治了叛乱者，从此成为勇气和果断的象征。这幅未命名的画作中的女子就是这样一种状态，衣服没有完全穿好，还半露着肩膀，头发也未梳理整齐，但目光沉稳坚毅，不怒自威，因此人们将她联想为亚述女王塞米勒米斯。
所罗门·德·布雷有十个孩子，其中三个儿子被他培养成画家。不过，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人们认为他的儿子没有一个超过他的成就。其中名气最大的一个儿子扬·德·布雷虽然画过许多画，但最终竟落得个破产的结局。如今，许多学者改变了看法，认为破产的结局不能说明什么，伦勃朗还破产了呢，梵高的画还没人要呢，我们要单从艺术的角度分析一位画家取得的成就。现在普遍的看法是儿子扬·德·布雷尽管不像父亲那样多才多艺，但其绘画水平是高于所罗门·德·布雷的。下面就看看扬·德·布雷的两幅画。
《维纳斯和丘比特在伏尔甘的锻造台前》绘于1683年，古罗马神话中的伏尔甘（古希腊神话中的赫淮斯托斯）是维纳斯（古希腊神话中的阿佛洛狄忒）的丈夫，他应妻子的要求为特洛伊英雄埃涅阿斯打造兵器，右边的母子就是维纳斯和丘比特（古希腊神话中的厄洛斯）。
《弗雷德里克·亨利作为和平的缔造者》创作于1681年。弗雷德里克·亨利是沉默者威廉的小儿子，共和国的第三位执政，为荷兰独立做出了巨大贡献。虽然他1647年就去世了，但他已为结束“八十年战争”做好了准备。1648年他的儿子威廉二世（William II，1626-1650）与西班牙缔结了《明斯特合约》，西班牙正式承认荷兰独立。画中身穿盔甲的就是弗雷德里克·亨利，身旁的女神为他戴上胜利的桂冠，身后的男子吹响和平的号角。跪着迎接他的是哈勒姆少女，怀抱的丰饶角预示着和平将带给人们丰收和财富。画面左边手持利剑与盾牌的是荷兰少女，盾牌上的七支箭象征构成荷兰共和国的北方七省。
我们在这里又看到了弗兰斯·哈尔斯的学生兼主要竞争对手：科内利斯·维斯普伦克。他创作的《蓝衣女孩》曾被印在25荷兰盾的钞票上。我前面曾提到哈尔斯在1641年创作的《圣伊丽莎白医院的男董事们》，实际上与养老院一样，医院还有几位女董事，不过她们似乎并不喜欢哈尔斯的粗放笔法，因此在同一年请维斯普伦克为她们绘制了这幅群像。博物馆将两幅画挂在了一起，能明显看出两位画家风格上的不同。我在介绍国立博物馆时说维斯普伦克这种注重细节描绘的手法深受女性客户的欢迎，在这里又一次得到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