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小楷名家名帖系列（六）隋唐小楷

高翔

高翔（得之）博士，书法爱好者，书法江湖前坛主。美国宾州州立大学营养系教授（终身），营养流行病室主任，Nutrition Journal主编，美国营养学会营养流行病组主席，美国帕金森学会环境遗传组前主席。曾任哈佛医学院助理教授等。当选美国国家科学院医学部在内的多个专家委员会委员。在美获奖十次，如美国神经学科学院2011年睡眠医学年度研究人员奖、塔夫茨大学营养学院2012年杰出校友奖等。其学生亦获奖三十余次。已经发表260余篇SCI论文。研究成果数千次被世界各大媒体报道。

此为腾讯视频。海外书友可复制以下youtube视频链接观看。

https://youtu.be/n1NB_9L-XKc

-01-

隋 | 《董美人墓志》

‍‍‍‍隋代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时代，虽然存在时间很短，它的书法却非常具有存在感。在隋以前，‍‍魏碑的风格自然天真，‍‍隋以后，唐楷法度谨严，‍‍隋代正好在中间，“上接六朝，下开三唐 ”，介乎于一个平衡且融会的状态。所以有一些人认为，学楷最好学隋代。

隋代小楷书法以墓志为主，这些年出土很多。最有名的当属清代出土的《董美人墓志》，隽逸端庄、婉丽多姿。

董美人，隋文帝杨广的四儿子蜀王杨秀的妃子。她很受蜀王宠爱，但天妒红颜，年仅十九岁就病逝，杨秀伤心之余，为其撰文，并刻为墓志随葬。

‍‍嘉庆年间，《董美人墓志》原石在关中陕西出土。

到了道光年间，原石被当时上海的著名收藏家徐渭仁收藏。徐甚爱其石，自号其斋曰“隋轩”。小刀会起义后，清政府以“通贼”名义将徐处死。徐死后，《董美人墓志》就不知去向。

据传，关中初拓本是淡墨蝉翼拓本。薄纸，扑淡墨，经反复捶打而成，拓品看上去墨色很淡，薄如蝉的翅膀，所以叫蝉翼拓。

《董美人墓志》出土时间早，且由徐这样著名的收藏家收藏，保存完好，加之其字很秀美，翻刻本很多，在整个中国书法史上的影响也是非常大，临习者众多。‍‍

‍‍张充和先生就是其中一位。

在我看来，张先生应该是当代写小楷最好的书法家之一。‍‍早年，她的书法受明代人的影响比较大，如王宠。张先生学王宠字时，发生过一件有意思的事。她的一位长辈告诫她：学书不能学王宠，王三十多岁时就死了，所以，王宠的字是短命字，学他的字不可能长寿。张先生后来说，虽然她学了王宠字，但她在90多岁的时候还活着，而当初对她说这句话的人早就死了。‍‍

张先生抄录的《白石词》、《淮海词》这两套手绢，都是典型的王宠风格。后来，沈尹默先生认为张先生的字太松，建议她多写隋人墓志和北魏墓志。

我第一次去拜访张先生，那时，她已九十多岁。从她给我的题字，可以看出先生的字和《董美人墓志‍‍》的风格有类似之处。另在先生家中，还看过她写的《董美人墓志》临本。

2019年年底，我第一次临《董美人墓志》，现在回看，偏软，不够硬。

▼ 高翔临董美人 ▼

2019年

-02-

唐 | 《破邪序论》

▼ 破邪序论 ▼

传虞世南作

虞世南的《破邪序论》，在我看来，是初唐小楷中最好的一件。不过，此件被归于虞世南名下，却无任何证据。虽然作者不能确定，但其水平很高是无疑的。

▼ 高翔临破邪论 ▼

2017年

-03-

唐 | 《麻姑仙坛记》

▼ 高翔微楷 ▼

《心经》（2014）

颜真卿的《麻姑仙坛记》是另一件我很喜欢的唐代小楷作品。大家都知道，颜真卿有大麻姑、中麻姑和小麻姑。现在很多人认为，他的大麻姑是假的，因为和今天小楷主题无关，此处就不赘言。

至于小麻姑，其实更是假得离谱。可以这么说，基本不大可能是颜真卿的字，但这不妨碍《小麻姑仙坛记》在书法史上的地位及影响，因为它的字确实是好，字也的确非常小。后世写小楷，如果离开王羲之这个系统，基本就走到了颜真卿的系统。如果要走颜的系统，基本只有《小麻姑仙坛记》可以借鉴。这也是傅山他们为什么受其影响非常大的原因。

‍‍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学习二王的小楷，没有写过颜。大概直到2014、2015年左右，突然对微楷产生浓厚的兴趣。‍‍有一天心血来潮，准备写一张巴掌大小的《心经》，‍‍结果一落笔‍‍写成了颜真卿风格。‍‍

高翔微楷

今年，我又玩了一件微楷，每个字像米粒那般大，也是用非常典型的颜氏风格。这其间，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如果用二王的东西写小楷，很难写得非常小，但是用颜就可以。

高翔书（2020）

-04-

唐 | 《灵飞经》

▼ 高翔临《灵飞经》 ▼

2016年

《灵飞经》，现在有人说它是历代小楷第一，这一点，我不认同。原因‍‍倒不是因为它的作者是无名氏，而是它整个书法风格有点过于‍‍熟练，‍‍以至于稍微有点油。

我最初开始写小楷，是从《灵飞经》开始的。后来，也有幸，在大都会博物馆的库房见过原帖并上过手。

2007年，我在《中国书法》杂志上发表文章《翰墨流传自有神——常熟翁氏所藏书法》，对《灵飞经》的前世作了一定的梳理：

《灵飞经》是唐代小楷名作，全名《灵飞六甲经》，是道家经书之一。该帖书于开元二十六年（738），无名款。旧传为唐玉真公主奉敕所作，故清人吴骞(1733～1813)有跋曰：“好参朱风见元都（元都为玉真公主之赐号）”。而元代人袁桷（1266－1327）认为是钟绍京所书：“《灵飞六甲经》一卷，唐开元间书。当时名能书者，莫若李泰和、徐季海，然皆变习行体，独钟绍京守钟王旧法。余尝见爱州刺史碑、黄庭经，无毫发违越。至开元间，从贬所入朝，一时字画，皆出其手。此卷沉着遒正，知非经生辈可到，审定为绍京无疑” （见袁桷《清容居士集卷47·题跋》），袁说影响颇大，明清书家多从此，而当今学界则倾向于为唐经生所作。此帖之流传，钱泳在《履园丛话》中介绍甚祥，今简述之。

董其昌于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获得该帖（万历21年，董即看过此经，并在帖尾题有观款）。三年后，即万历三十八年（1610），董其昌将其连同《法华经》一起抵押给海宁陈瓛（字元瑞，号增城），16年后赎回。陈家私自扣留了其中43行。其后，董氏所藏部分不知所踪（或云部分曾藏于嘉兴郭姓手中），而陈家43行则辗转为翁心存于1839年所得（价500两白银）。此经现有正文5开，43行。经后附有有董其昌向陈增城索书信札（3页），及陈家、翁家等题跋若干。

《灵飞经》是唐人小楷的最高峰。起收笔灵动轻盈，而转折和部分竖笔，万毫齐力，厚重异常！此帖即有写经书法常见之精练，又处处显现二王书风“明月入怀”之雅致。

潘良桢先生曾在《中国书法江湖网站》指出：“（灵飞经可见）智永真书千文之法乳，永师书千文八百本分施各处之说不虚！”将此帖与《兰亭序》及《智永千字文》相较，用笔、结构相似处颇多。可见王书在唐代影响之深、之广。

清末，《灵飞经》‍‍流入翁家。1948年左右，因为当时中国战乱，翁万戈先生就把一些重要的文物带到了美国，其中就有《灵飞经》。

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文物界大佬徐邦达、谢稚柳、启功他们‍‍来美国参加一个研讨会。翁万戈先生请他们到莱溪居看翁家藏品。徐、谢和启于是看到了《灵飞经》原迹，后，翁先生以《灵飞经》摄影件相赠。这些照片因此发表在《艺苑掇英》上，如此，世人才得始窥其采。

大概90年代，方闻先生执掌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的亚太部，向翁家收购了这件小楷名品，此后，《灵飞经》成为大都会的馆藏书法珍宝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