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剂量,小剂量治病那种好?
近些年,中医药方越开越大,临床我也每每遇到有人拿着药方给我看,有的十七八味药,二十几位几味药,甚至三四十味药一个处方。且不说疗效问题,是否有利益关系不好说。有人统计中国最高中医院比如广安门医院,基本也是十七八味药。有人说这是围方,包围之意,有制之师,曰:围方靶点众多,重在广泛与全面,兼顾周身脏腑气血,多通过调理达到治病目的,其作用分散,力量相对缓和,故不适于危机病症的治疗,而适于病情较为复杂,累及多脏腑、多系统的长期慢性疾病稳定阶段,或多种疾病合病情况,尤其适合于长期调理和养生,虽“无功可见,无德可言,而人登寿域”,于长期缓慢调治中渐收全功。
切不看仲景大多四五味,五六味为主。温病叶天士也是四五味药,七八味为主,很少超过十味药。仲景虽然也用大方,不过大多为丸药,比如鳖甲煎丸23味,薯蓣丸21味。
清末民初,名医张锡纯,开方也是这样,比较少,七八味。有些老中医也保持药味少特点,比如干祖望国医大师,也是八九味药,最多十一二味。刘渡舟老善用经方,抓病机,往往有仲景遗风,三四味,五六味,医案当中处处可见。
历史也有用大方者比如李东垣,处方经常十味药以上,甚至有的也是十七八味药,但是李氏用量小,经常煮散,划算每天十几克。也有大量,但药味少,比如当归补血汤,黄芪30克,当归6克。
近些年,自诩经方派的,合方治病蔚然成风,有五六味药变成十几味,然后再加几味,处方往往变成十五六味药。药量大近些年也是风靡,且不说火神开附子起手60克附子,90克,120克。再比如仝小林主任专门写了大剂量治病文章。我摘录几句大家看看:
黄连最苦,然治糖尿病这一甜病特效。笔者用黄连,通常剂量为每日30克,而治疗糖尿病酮症,一日量最多达120克,降糖迅速。我们用药具体经验是:
黄芪治萎,4两起步,佐陈皮以防壅滞;
黄连消糖,30克基本,配干姜以防伤胃;
萸肉固脱,3两见功,必与参附搭配;
乌头止痛,8两口麻欲吐,效毒两刃;
石膏清气,一日可至600克,关键要识证;
生地凉营,极量800克;
枣仁安眠,最大180克;
人参(家种)强心,救急30克;
大黄排泄尿毒,可用30克;
麻黄顿止暴喘,30克分服;
茯苓渗顽水500克,
猪苓消浮肿120克;
土茯苓解毒240克,
赤芍疗急黄120克起;
芦根降温120克无虑,
葛根降糖3两无毒;
桔梗治咽1两安全。
当然大剂量治病探索功不可没,可是以前老前辈小剂量治病也不逊色。比如赵绍琴,临床处方七八味,用药五克,六克,十克,处方到处可见。赵老曾治一人癃闭,小便点滴难出,开苏叶一味,嘱咐泡水喝,没想服后小便渐畅,此乃提壶揭盖之法。中医教育家秦伯未先生评价赵老处方清灵平正,可见一斑。
山西已故名医朱进忠有篇文章记载;1964年冬,尝治一患者,男,78岁。食后胃脘灼热疼痛,嗳气数年。医诊食管裂孔疝。遍用中、西药物治疗,其效不著,邀李翰卿先生诊治。先生云:饮食积滞所致。治宜消食导滞。乃处山楂化滞丸,1次半丸,1日3次。服药3天,诸证均减。患者云:如此小小丸药,每次仅仅服用半丸,哪能取速效?不如每次改为3九,每日3次服之,余听后颇感有理,乃嘱其改为每次3丸,1日3次服之。连服3日后,不但胃脘灼痛未减,且感到日渐气短乏力。于是再次求教于李翰卿先生。云:你不知《伤寒论》116条之文乎?该文云:微数之脉,慎不可灸,因火为邪,则为烦逆,追虚逐实,血散脉中,火气虽微,内攻有力,焦骨伤筋,血难复也。诸家释文多云:微数之脉,即脉数而无力,多主阴虚火旺,治宜养阴清热,故谓慎不可灸。若误用艾灸,不仅不能疗疾,而反伤阴助热,则为炊逆。追虚逐实,是说火为邪,一面追正气之虚,而另一方圃义逐邪气之实。即阴本虚,反用灸法则更伤其阴;热本实,反用灸法则助阳增热,这种迫虚逐实的结果,则导致血液散乱于豚中,而受到严重损伤。可见灸火虽微,内攻却是有力,它可导致阴血难复,肌肤筋骨失却濡养,形成肌肤枯燥,焦骨伤筋等严重后果。通过举一反三之理,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任何疾病,只要是正气大衰而又邪实的严重疾病,都是攻补两难的疾病,稍予扶正则易使邪气更炽,稍予克伐则易使正气难支。故处方用药之时,只可扶正而不得助邪,只可祛邪不得伤正,只可补阴而不得伤阳,只可补阳而不得伤阴。因此不管是祛邪,还是扶正,不管是补阳,还是益阴,只可小剂予之。今之患者,所以用半丸有效,3丸不效者,因患者已年近八旬,可谓正衰邪实,故稍增祛邪则正气受伤,正如《伤寒论》所云之“火邪虽微,内攻有力”耳。余听后仍感疑信参半,不以为然。
1965年冬,尝治一患者,女,41岁。风湿性心脏病,二尖办狭窄与闭锁不全,心力衰竭2年多,遍用中、西药物治疗不效。查其浮肿尿少,胸腹积水,咳喘短气,不得平卧,心烦,心悸,身热口渴,舌质红绛,苔净,脉细疾促而无力。急邀某医诊治。云:此心肾阴虚。宜加减复脉汤养阴清热。处方:生地15克,麦冬15克,五味子12克,白芍12克,人参15克,阿胶10克,天花粉15克,石斛15克,元参15克。药进1剂,诸证加剧。不得已,改邀李翰卿先生治之,云:治宜真武汤加减。处方:附子0.6克,人参0.4克,茯苓l克,白术0.6克,白芍0.6克,杏仁0.3克,服药2剂后,诸证大减,尿多肿减,呼吸微平。此时患者家属睹见所用之药剂量既小,药味又少。乃怒斥我云:如此危重之疾,竟予些许小药,岂能治病!不得已,乃以原方10倍量为方予之,服药2剂,诸证加剧,家属亦慌恐备至。急求李翰卿先生再治,云:原方原量可也,不必改动。余遵嘱,再处:附子0.6克,人参0.4克,茯苓1克,白术0.6克,白芍0.6克,杏仁0.3克。药后诸证果减,患者家属云:余只知重剂能挽危重证,实误也。
蒲辅周老治病也常用小量,如五积散煮散,玉屏风散一天十几克,效果很好。岳老也是盛赞!即便汤剂蒲老也十多味,药量也不大。如:
段XX,男,38岁,干部,1960年10月1日初诊。
旧有胃溃疡病,并有胃出血史,前二十日大便检查潜血阳性,近因过度疲劳,加之公出逢大雨受冷,饮葡萄酒一杯后,突然发生吐血不止,精神委靡,急送某医院检查为胃出血,经住院治疗两日,大口吐血仍不止,恐慌导致胃穿孔,决定立即施行手术,迟则将失去手术机会,而患者家属不同意,半夜后请蒲老处一方止血。蒲老曰:吐血已两昼夜,若未穿孔,尚可以服药止之,询其原因由受寒饮酒致血上溢,未可以凉药止血,宜用《金匮要略》侧柏叶汤,温通胃阳,消瘀止血。
处方:
侧柏叶三钱 炮干姜二钱 艾叶二钱 浓煎取汁,兑童便60毫升,频频服之。次晨往诊,吐血渐止,脉沉细涩,舌质淡,无苔,原方再进,加西洋参四钱益气摄血,三七(研末吞)二钱,止血消瘀,频频服之。次日复诊,血止,神安欲寐,知饥思食,并转矢气,脉两寸微,关尺沉弱,舌质淡无苔,此乃气弱血虚之象,但在大失血之后,脉证相符为吉,治宜温运脾阳,并养荣血,佐以消瘀,主以理中汤。加归、芍补血,佐以三七消瘀。服后微有头晕耳鸣,脉细数,此为虚热上冲所致,于前方内加入地骨皮二钱,藕节三钱,浓煎取汁,仍兑童便60毫升续服。
再诊:诸证悉平,脉亦缓和,纳谷增加,但转矢气而无大便,继宜益气补血,养阴润燥兼消瘀之剂,
处方:
白人参三钱 柏子仁二钱 肉苁蓉四钱 火麻仁四钱(打) 甜当归二钱 藕节五钱 新会皮一钱 山楂肉一钱 浓煎取汁,清阿胶四钱(烊化)和童便60毫升内入,分四次温服。服后宿粪渐下,食眠俱佳,大便检查潜血阻性,嘱其停药,以饮食调养,逐渐恢复健康。
以上可以看到,如此重症蒲老起手不过四味药,用量也小,居然奇效。赵老曾形容病与药关系是,钥匙跟锁的关系,对症犹如开锁。根本不用费力,大费周章!我等能不用心学习!
大剂量,大方,小剂量,小方,大家怎么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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