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哲学家|为万世开太平

张载

我是张载,“北宋五子”之一,我创立的关中学派影响后世八百年。如果没有遇上范仲淹,我大概会成为一位浴血沙场的将军,而不是一位开宗立派的哲学家。

那一年,我21岁,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西夏国连年侵扰边境,占据大宋领土,宋朝的皇帝反而还给他们送钱送东西,美其名曰“岁赐”!屈辱的和平换来的是西夏变本加厉的狼子野心。眼看朝廷的军队在几次战争中连连败退,我准备自己建立民兵,去夺回被西夏侵占的土地。男子汉大丈夫,为国为民,纵使战死沙场,也是死得其所!

正当我谋划着组建民兵时,朝廷派来了鼎鼎大名的范仲淹。这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大人一到任,就马上着手训练军队、筑城御敌,连年的战争终于看到了希望!

我怀着满腔热血求见范大人,献上我写的《边议九条》,这篇文章是我对边境军事深思熟虑的建议。范大人看了我的文章,听了我组建民兵、收复失地的打算,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递给了我一本书。

我接过书来,郑重地捧在手心,封面上“中庸”两个大字映入我的眼帘。这是一本儒家论述修身养性的重要经典。我不解的望着范大人,只听他心平气和的说:“年轻人,愿意为国上阵杀敌固然很好,但我看你是个有想法的读书人,读书人应该有更高的志向,又何必整日想着打打杀杀呢。”

《中庸》

回到家后,我苦读《中庸》和其他儒家经典。读遍了儒家的书籍,我又找来佛家和道家的书认真研究。经过十几年的苦读,我终于领悟到儒家、佛家、道家所讲的道理本来都是互相补充、互相联系的,把视野放宽一些,才能领悟到天地万物的真理。

那些年里,范大人的一番话经常在我脑海里回响。他说读书人应该有更高的志向,那到底怎样的志向才算是更高的志向呢?我一边苦读一边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有一天,我读到《易经》上的一句话:“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天地难道也有心吗,那什么是“天地之心”呢?电光石火间我茅塞顿开:天地之心不就是人吗?天地本无心,但人有心,人在天地之中,人心就成了天地之心。

那么读书人应该树立什么样的志向呢?答案已经不言自明。我仰起头,喊出了振聋发聩、流传千古的四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读书人的志向不应该只为自己安身立命、博取功名,而应该以天下为己任、为了天下大同的理想而读书!

横渠四句

三十八岁那年,我进京赶考。那是群星荟萃的一届科考,主考官是文坛领袖、“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新科进士中后来名列“唐宋八大家”三人、名列“北宋五子”两人,出任宰相九人,苏轼苏辙兄弟、曾巩曾布兄弟都在这一年上榜。因为牛人太多,这一年的进士榜被人们称为“龙虎榜”,是名副其实的“千年科举第一榜”!

中进士后等待任命的日子里,在当朝宰相支持下,我到开封相国寺开设讲席,给京城的学子们讲解《易经》。我坐在虎皮椅上,意气风发、侃侃而谈,来听我讲课的人挤满了寺院。一天晚上,我的两位表侄来到相国寺。这两位表侄就是后来在“北宋五子”中占了两个席位的程颢、程颐,合称“二程”,哥哥程颢和我是同一年的进士。二程虽然才二十多岁,但在理学上已经有了很深的造诣。听了他们对《易经》的见解,我这位表叔只能自叹不如。第二天,我推荐他们接替我给大家讲解《易经》,二程从此名声大振。

进士及第后,我作了许多年的地方官。十二年后皇帝调我进京,刚好遇上王安石变法。当时朝廷官员们对变法意见不一,王安石希望争取我的支持,但我对新法了解不多,所以拒绝了他的邀请。后来我的弟弟张戬因为反对变法和王安石闹翻,被贬官出京,我估计自己难免受到牵连,于是辞官回到了家乡关中横渠镇。

在家乡的广阔天地里,我自由自在地读书、讲学、著述,创立了关中学派。关学的基础理论是“气本论”,即认为“气”是组成宇宙万物的基本元素,万物变化都是因为“气”的聚散。“气”聚在一起,就构成了我们看到的各种事物,组成某个事物“气”散了,这个事物也就随之消亡了,但是“气”本身永恒存在,不会消亡。“气”有阴阳变化,所以事物也有正反两面,但是正反两面是互相依赖、互相联系、互相促进的,谁也离不开谁。

民胞物与

人也一样,是由天地之间的“气”组成的,因此人生来便具有“天地之性”,这是一种善良纯洁的本性。但是组成人的“气”有清有浊、有精有粗,人出生后也会受到各种环境的影响,因此有的人会变好,有的人会变坏,这种差别就是人的“气质之性”。我们修身养性的目标就是要克除“气质之性”中不好的元素,找回自己的“天地之性”,最终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天人合一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参透了人和万物都是天地所生,和天地万物是一体的,因此仁者爱人,也爱天地万物。

相比之下,佛教和道教的许多道理虽然也值得肯定和借鉴,但是总体来说,两教都不懂得“气”的变化,佛教追求寂灭,就是偏执于“气”的散而不知聚,道教追求长生,就是偏执于“气”的聚而不知散。唯有儒者不偏不执,活着的时候顺应事理,死的时候心安理得。

“存吾顺事,没吾宁也”,这就是我对人生的态度。晚年的日子里,除了教书育人,我带领学生在家乡试行古代礼仪和制度,身体力行追求理想社会。皇帝召我进京,我二话不说带病出发。从京城回来,半途病重,我安然沐浴上床、平静辞世。生,我没有犹豫,死,我没有遗憾。

张载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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