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故事” 征文 | ​逝去的荣光 | 作者：王新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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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红色故事征文，瞬间想到已故多年的岳父姚韶周，想写一写，但他留下的故事太少了，他似乎不太愿意回忆那段浴血征战的从军经历，而我那时也年轻，没有意识到这种故事的宝贵，现在想想，非常遗憾。

太行山余脉到济源城南是连绵的丘陵，济源人称为南梁，岳父家就在南梁一条沟里一个名叫桑榆河的小村子里。老人是个地道的农民，含辛茹苦养育了六个子女，也算家族兴旺，子孙满堂。老人个子不能算高，也不魁梧，甚至有点精瘦，但却隐隐有一种精神，始终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顽强和坚韧的意志，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从而显得高大。

虽然老人留下的故事极少，但仔细搜寻相关资料还是大概能寻找到老人那段遗失的历程的。

1947年8月，为配合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并牵制围剿陕北解放区的胡宗南集团，开辟豫西战场，在毛主席的亲自部署下，陈赓率领由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四纵、第九纵和38军组成的陈谢大军在济源至垣曲强渡黄河挺进洛阳、灵宝等地。其中四纵和九纵在济源长泉和关阳等渡口渡河。四纵是陈赓多年带出来的队伍，是陈谢大军的主力部队，首先渡河开路。九纵是1947年7月渡河前在博爱新组建的部队，是在太行军区的地方武装基础上组建的野战部队，司令员秦基伟。陈谢大军过黄河时，济源人民提供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援，并有近2000人的民兵和民工跟随七纵渡河进入洛阳、现平顶山周边等豫西地区。

岳父就是在这时加入了这个队伍，作为支前民工随军远征。秦基伟在回忆录中对支前民工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这一带完全是新区，没有群众基础，没有后方支援，没有情报来源，到处是敌人，走到哪里都有枪声。除了国民党军队，还有土匪和地方恶霸武装……离开了根据地，我们就变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唯一帮助我们渡过难关的只有我们的兄弟姐妹——来自太行山的7000多名民工……这些民工每人负重七八十斤，在连绵的阴雨中长途行军。往前背弹药，往后送伤员，还不断受到土匪的骚扰和敌机的轰炸，是非常劳累……当时部队都有逃兵，但民工队伍中没有一个开小差的。形势那样紧张、那样混乱，但民工没丢一点弹药，没有一个人掉队，没有一个人说怪话。那真是不穿军装的军队，甚至比军人还要过硬……”一段时间后，岳父正式加入队伍，成为七纵的一名普通战士。

九纵因是刚组建不久的部队，战斗力稍弱，在陈谢大军中一直是打配合的角色。四纵在洛阳西到潼关区域攻城掠地时，九纵在洛阳以南区域开辟建设根据地，后配合四纵苦战了大半年时间，在现洛阳以南，平顶山、漯河、南阳区域开辟了一大片根据地，为陈谢大军和转出大别山的刘邓大军提供了立足之地，并成为继续向南进军的物资供应补给基地，有力地支援了解放战争。九纵在渡河南征一年内，在陈赓的指挥下参加“豫西牵牛”、“二克洛阳”等著名战役，横扫当地土顽、股匪，大小战斗288次，攻克和收复县城36座，歼灭国民党正规军8000余人，俘敌6000余人，歼灭非正规部队近两万人。期间，岳父也参加了许多战斗，得到了锻炼成长。

后来陈谢大军重新归入刘邓指挥，与刘邓大军组成了中原野战军。在淮海战役前攻打郑州时，九纵开始露脸，在郑州北围歼了弃城逃跑的蒋军1万余人。因此，被陈毅夸赞：九纵可以打大仗了！

这一仗，九纵约1.5万人全体参战。在这场战斗中，岳父和战友们一起冲锋陷阵、奋勇杀敌，成为一位无名英雄。

随后，九纵在短暂修整后，11天奔袭800里，抢占安徽宿州，加入淮海战役，截住了蒋介石派往徐州战场的黄维兵团。

12万人的黄维兵团是蒋介石主力之一，全部美械装备，有坦克、重炮等重武器，武器装备优势比中原野战军高出很多。中原野战军10万余人，加上华东野战军两个纵队包围了黄维兵团，当时的兵力对比几乎是1：1。残酷的围歼战打了近一个月，中原野战军伤亡高达3万人。

当时，黄维兵团被包围在宿州南以双堆集为中心的15华里的区域内。因黄维兵团战斗力很强，围歼战成了逐村逐户的争夺战。阵地反复易手，经常打成残酷的拉锯战、白刃格斗战。白天战斗过后，阵亡士兵的尸体混杂在一起，夜里双方都会派人寻找、搬运。开始碰见还会发生战斗，后来便各自行事了。

据一位营教导员回忆，在一个村子的争夺战中，战斗间隙，集合人员，三个营只残余21人。战场上伏尸遍地，身边连小声哼哼的呻吟声都没有，全都牺牲了。此刻，战场上一片寂静，甚至能听得见血往黄土中渗的滋滋声……

敌人又攻击上来，眼看阵地要丢守的危急时刻，装备优良的150余人的增援部队赶到——当时纵队已无增兵可派，派来的是纵队警卫连，经过激烈的战斗打退了敌军。但当他们撤下来时，这位教导员数了数，只剩下寥寥的17个人。

岳父时常子女们讲述他所参加的每一场战斗的惨烈状况。子弹嗖嗖得在身边飞过，死伤者不计其数，死尸堆积如山，场面凄惨地令常人难以想象。至于岳父，他是将死人压在自己身上才勉强躲过一劫的！

岳父虽跟随陈谢大军转战豫西、豫中一年多时间，身经百战。但仍然被这异常惨烈的战斗场面吓坏了。在一天夜里，他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选择了逃离战场，成了一名不光彩的逃兵。

现在，我们已无法知晓岳父最终决定逃走时的片刻冲动，也不知道逃兵是否只有他一个。但那种战场上血与火的煎熬，惨烈战斗中的瞬间生死，对每一名战士的巨大的精神压力，不是我们这些活在和平环境中的人们所能想象的。那种事关生死的艰难的抉择，也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

确实，岳父所在的秦基伟的九纵在淮海战役后改为第二野战军的15军，作为先遣军参加渡江战役后，解放两广、云南剿匪，解放后入朝作战，参加了第五次战役、金城战役等重大战役。最著名的是上甘岭战役，悲壮的战斗使15军获得了“九千岁军”的称号。这些战役的每一场战斗都有可能让每一位将士马革裹尸。

遗憾的是，面对异常的残酷，老人最终却选择了不应该的逃离……

选择！

——面对时刻与死神相伴的光荣和平凡的安乐，这种艰难的命运选择，我会怎么选择呢？

所以，我由衷的膜拜那些意志坚定、坚韧不拔，勇于抛头颅、洒热血，视死如归的伟大英雄！

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无畏牺牲和无私奉献，才有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

向逝去和健在的英雄们致敬！

作者简介：王新波，河南济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