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一个绿帽丈夫的故事,点出了多少男人的无能之痛

河中涨了水,平时停在河滩上的烟船、妓船,离岸很近,全系在吊脚楼的支柱下。

在楼上喝茶的汉子们,都俯身趴在窗口,看“烟雨红桃”好景致,也可以知道船上妇人陪客人烧烟的情形。

这些妇人,你只要花上半块到五块,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跟她们吃烟睡觉。

船上的妇人们把这种事称作“生意”。

在名分上,这名称与别的工作一样,既不和道德相冲突,也并不违反健康。

她们都来自农村,都有丈夫。跟同乡熟人来到船上做生意。

久而久之,与农村远离,渐渐沾染了城市气。

这种事情在农村极为平常。

一些不急于生孩子的妇人,到了城里,把做“生意”的钱,每个月按时寄给老实的丈夫。

许多年轻的丈夫,在娶了媳妇之后,都把妻子送出去,自己在家耕地过日子。

一直都是相安无事。

逢年过节,如果媳妇没办法回家,这些丈夫便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到船上来找自己的媳妇。

像寻访亲戚一样,从码头的一号开始问起,一直到认出自己女人所在的那条船为止。

晚上,女人继续做“生意”,丈夫就坐在船尾低低地喘气,或者抽烟。

到了睡觉的时候,丈夫偷偷地看一眼客人有没有离开。

如果客人还不走,丈夫就裹一条棉被独自睡了。

当然,也有生闷气的丈夫,妇人便会给他嘴里塞一块糖。

丈夫把糖含在嘴里,正像仅仅为了这点理由,就得原谅妻子的行为。

也就任由她在船舱里陪着客人睡觉,自己一个人睡了。

这样的丈夫在黄庄多着呢!

这里专出强健的女人和忠厚的男人。

这个地方实在太穷了,地上的收成都要被上面收去一半。

由于习惯,女人出外讨生活,男人明白这个“生意”的利益。

他懂事,女人名分归他,养的儿子归他,赚的钱也有一半归他。

这天,男人带着女人爱吃的栗子,到船上来看望她。

女人在船上叫做老七。

同船的有一个掌班和一个丫头叫五多。

男人是晚上来的,第二天一早老七和掌班、五多上集市买东西去了。

只剩下男人看船。

水保上船来,叫了一声“七丫头”。

男人缩在船里不敢作声。

水保是个独眼睛的人。

一个河里都归他管。他的权利在这些小船上,比一个中国的皇帝、总统在地面上的权利还要统一集中。

做水保的人照例是水上一霸,凡是属于水面上的事他无有不知。

他做了河船上许多妓女的干爹。

过了一阵,他又喊伯母,喊五多,都没有应答。

他看到暗处一个人影,生气地问道:

“谁在里面?”

男人又虚又怯地回答了水保。

水保从他结结巴巴的回答中知道,他是老七的丈夫。

男人说话小心翼翼,唯恐说错一个字。

水保第一次见到“女婿”,饶有兴致得听他说乡下的事。

男人仿佛得到了鼓励,一个劲地说话。

他以为水保当真听得懂,因此再说下去,什么也说到了。

说了半天,水保没了耐心,起身要离开。

男人要问他姓名。

水保只是说:

“不用不用,你只告诉她有这么一个大个儿到过船上,穿这样的大靴子,告诉她晚上不要接客,我要来。”

水保离开后,男人一面等,一面猜测他的身份。

他猜想这个人是老七的熟客,他猜想老七一定得过他很多钱。

想到这里,他觉得愉快,感觉要唱一支歌,就轻轻地唱了一首山歌。

但是,他忽地想到“告诉她晚上不要接客,我要来”。

该死的,当着一个丈夫的面,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胡想使使他心上增加了愤怒,饥饿重复揪着愤怒的心。

他想明天就回家。

老七她们回来了。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五多手里抱着一把崭新的胡琴。

老七看到丈夫气鼓鼓的样子,把胡琴递给了他。

丈夫看到胡琴,气一下子消了。

饭后,五多提议老七男人拉胡琴,她来唱曲。

男人拉着胡琴,声音又清又亮。

五多唱歌,老七也唱歌。

歌声引来了两个喝得烂醉的士兵:

“什么人唱?报上名来,唱得好,赏一个五百!”

里面的琴声戛然而止,歌声也停了。

醉鬼不停地用脚踢着船,又开始叫嚷,还夹杂着粗俗下流的话。

老七他们没了主意,掌班大娘也不敢作声。

酒疯子又继续骂人,什么难听的话都一齐往外涌着。

后来干脆摸索到船舱里,疯疯癫癫得要自己拉琴。

老七急中生智,将醉鬼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挨着自己的胸脯。

醉鬼露出下流的表情:

“好的,妙的,今天老子要在这里睡觉,老子出得起钱------”

一个在老七的左边躺下,另一个也在右边躺下。

男子一直躲在后舱,见前舱没了动静,问过来的掌班大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娘说他们睡了。

男人嘴里回味着“睡了”。

大娘虽然看不清男人的神色,但她听懂了男人的语气。

于是安慰他要他多留几天,可以去城里看看戏。

男人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醉鬼终于走了。

到了后半夜,水保带着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来查船。

女人们都见怪不怪了,男人却怕得很!

水保交代了男人的身份。

巡官一会看看女人,一会看看男人。临走时,留下一句话:

等会要来细细考察一下老七!

掌班大娘欢喜的样子,让男人奇怪:为什么还要单独细细考察呢?

他现在已经原谅了他的妻,他要和她讲和。

他想和她睡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大娘像是明白男人的心事,明白他的欲望,也明白他的不懂事。

她只是嘱咐老七:

“巡官一会要来的!”

老七咬着嘴唇不作声,半天发痴。

第二天一早,男人要走。

东西整理好了之后,他就坐在床边,像是有话说不出。

老七一直在说些什么,想要挽留他多住几天。

但是,丈夫始终不开口,一定要走。

老七叹了口气,拿出昨晚赚的四块钱递给丈夫,男人不肯接。

她又从大娘那拿了三块,男人还是不肯要。

他把钱撒在地上,两只大而粗的手掌捂着脸孔,像个孩子一样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五多觉得一个大男人这样哭很可笑,但是谁都没有笑。

水保来船上请男人吃酒的时候,只有五多和大娘在。

一问才知,老七和丈夫一起回乡下去了。

我是花酱,爱读书,爱说书。

每天以不一样的视角解读一本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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