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景经方组方规律探寻【一点资讯】
张仲景是中医方剂史上创制寒热药共用经典方剂的先师,笔者通过对其在《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中以寒热药共用组成的方剂进行梳理、分析,发现有三种寒热药共用组方方法。
寒热并治法
该法是针对疾病发生发展过程中表现为寒证和热证同时存在的寒热错杂证,需要寒热并治而采取的寒热药共用组方方法。其重要特点是:遣药组方时,药物的性味和功用全取。
寒热在表、里和半表半里
1.表寒里热证
例:《伤寒论》大青龙汤由麻黄、桂枝、炙甘草、杏仁、生姜、大枣、石膏组成。方中温热药麻黄、桂枝、生姜解表散寒,寒凉药石膏清热除烦。
2.表热里寒证
例:《金匮要略》竹叶汤由竹叶、葛根、防风、桔梗、人参、桂枝、附子组成。方中寒凉药竹叶、葛根发散风热,温热药桂枝、附子固护里阳。
3.半表半里兼表寒证
例:《伤寒论》柴胡桂枝汤由桂枝、黄芩、人参、甘草、半夏、芍药、大枣、生姜、柴胡组成。方中寒凉药柴胡、黄芩和解半表半里(少阳邪热),温热药桂枝发散风寒。
4.半表半里兼里寒证
例:《伤寒论》柴胡桂枝干姜汤由柴胡、桂枝、干姜、瓜蒌根、黄芩、牡蛎、甘草组成。方中寒凉药柴胡、黄芩和解半表半里(少阳邪热),温热药桂枝、干姜温里祛寒。
寒热在脏腑
1.脏寒腑热证
例:《金匮要略》苓甘五味加姜辛半杏大黄汤由茯苓、甘草、五味子、干姜、细辛、半夏、杏仁、大黄组成。方中温热药干姜、细辛、半夏温肺化饮,寒凉药大黄通利大便,泄胃热。
2.脏热腑寒证
例:《伤寒论》黄连汤由黄连、甘草、干姜、桂枝、人参、半夏、大枣组成。方中寒凉药黄连清心除烦,温热药干姜、桂枝温散胃寒。
寒热在同脏
例:《金匮要略》小青龙加石膏汤由麻黄、桂枝、芍药、细辛、甘草、干姜、五味子、半夏、石膏组成。方中温热药桂枝、细辛、干姜、半夏温肺化饮,寒凉药石膏清肺热(肺中寒饮郁热)。
寒热在同腑
例:《金匮要略》桔皮竹茹汤由桔皮、竹茹、大枣、生姜、甘草、人参组成。方中温热药生姜温胃阳,寒凉药竹茹清胃热(胃寒郁热)。
寒热在异脏
例:《伤寒论》栀子干姜汤由栀子、干姜两味药组成。方中寒凉药栀子清心除烦,温热药干姜温脾散寒。
寒热在异腑
例:《伤寒论》乌梅丸由乌梅、细辛、干姜、黄连、当归、附子、蜀椒、桂枝、人参、黄柏组成。方中寒凉药黄连、黄柏清胃火,温热药干姜、细辛、附子、桂枝、蜀椒温肠寒。
去性取用法
该法主要在治疗某些纯寒、纯热证时应用。即用大队温热药治疗寒证时,选用少量寒凉药于其中,则此药的寒性去,功用仍保留;用大队寒凉药治疗热证时,选用少量温热药于其中,则此药的热性去,功用仍保留的一种组方方法。其重要特点是:遣药组方时,对某些药物但取其功用,非取其性味。
寒药去性取用
例:1.《金匮要略》大黄附子汤由大黄、附子、细辛组成。方中温热药附子、细辛温阳散寒,寒凉药大黄为去性取用,即其寒性被附子、细辛之热性革除,保留其泻下通便之功用。
2.《金匮要略》瓜蒌薤白白酒汤由瓜蒌实、薤白、白酒组成。方中温热药薤白、白酒通阳豁痰,寒凉药瓜蒌实为去性取用,即其寒性被薤白、白酒之热性革除,保留其化痰散结之功用。
热药去性取用
例:1.《金匮要略》木防己汤由木防己、石膏、桂枝、人参组成。方中寒凉药石膏、木防己清热利湿,温热药桂枝为去性取用,即其热性被石膏、木防己之寒性革除,保留其通阳行水之功用。
2.《伤寒论》黄芩加半夏生姜汤由黄芩、芍药、甘草、大枣、半夏、生姜组成。方中寒凉药黄芩清热止利,温热药生姜、半夏为去性取用,即其热性被黄芩之寒性革除,保留其降逆止呕之功用。
反佐法
该法是指在治疗热证的寒剂中选加热性药,在治疗寒证的热剂中选加寒性药。这些加入的药物,主要是取其在方剂中发挥“性味”的作用,从反面协助诸药起相反相成之效的一种配伍方法。其重要特点是:遣药组方时,对某些药物但取其性味,非取其功用。
作引经之用
例:《伤寒论》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由甘草、干姜、附子、猪胆汁组成。方中热药附子、干姜逐寒回阳,猪胆汁苦寒作反佐,引阳药直达阴分。
作监制之用
例:《金匮要略》黄土汤由黄芩、附子、灶中黄土、干地黄、白术、阿胶、甘草组成。方中热药附子温中扶阳,黄芩苦寒作反佐,以监制附子刚燥之性。
作行气之用
例:《金匮要略》薏苡附子败酱散由薏苡仁、附子、败酱草。方中寒性药薏苡仁、败酱草清热排脓消痈,微用附子作反佐,借其辛热而行郁滞之气。
作行血之用
例:《金匮要略》王不留行散由黄芩、蒴蓼叶、桑根白皮、王不留行、厚朴、芍药、甘草、干姜、川椒组成。方中黄芩、桑根白皮凉血止血,反佐干姜、川椒之温热而行血瘀。
作降下之用
例:《金匮要略》柏叶汤由柏叶、马通汁、干姜、艾叶组成。方中热药干姜、艾叶温中止血,反佐柏叶、马通汁之苦寒,使上溢之血抑之使降,引之使下,则妄行之血顺而能下,下而能守。
案 例
阎某,男,52岁。2010年4月9日初诊。
患者因出差劳累后又吹空调,于1天前突发左侧面瘫,左耳疼痛、听力减退。诊见:左侧面瘫,左耳疼痛、蒙堵感,左耳听力减退,口舌干燥,咽干咽痛,口苦口干。伸舌居中,舌苔白腻,脉弦细。辨六经属少阳、阳明合病,辨方证属小柴胡加生石膏、桔梗汤证。处方:柴胡24克,黄芩10克,清半夏15克,党参10克,炙甘草6克,生石膏45克,桔梗10克,生姜15克,大枣4枚。1剂,水煎服。
上方服1剂,次日见病情平稳,咽痛尚明显。治疗加重清泻阳明力量,上方加生薏苡仁18克,败酱草18克,连服8剂,面瘫完全恢复,咽痛已,无口干口苦,惟余左耳听力减退、蒙堵感,耳微痛。药后正值冯世纶外出讲学,无法诊治,遂就诊耳鼻喉专科医生,诊为“左耳感音神经性聋”,告知听力恢复难度较大,需治疗3个月至半年以观察疗效。给予中药治疗,处方为龙胆泻肝汤加减,其中用到了牛黄、麝香等。不料服药后腹痛较甚,当晚去医院急诊,查尿常规中潜血阳性,但其余相关检查未见异常,肌注“阿托品”后腹痛止。遂停服上方,于2010年4月20日再次请冯世纶诊治。诊见:面瘫恢复,尚有左耳微痛,耳堵,听力欠佳,微咳,口不干。舌苔白腻,脉弦细。辨六经仍属少阳、阳明合病,辨方证仍属小柴胡加生石膏、桔梗、薏苡仁、败酱草证。处方:柴胡15克,黄芩10克,清半夏15克,党参10克,桔梗10克,炙甘草6克,生石膏45克,细辛10克,夏枯草10克,生薏苡仁18克,败酱草18克,生姜15克,大枣4枚。3剂,水煎服。
上方服3剂,诸症俱失,左耳听力恢复,痊愈。
体 会
经方“治人”不“治病”
医,为病而设。没有疾病、病人,也就不存在医药、医生、医事。于是,医生所用的药物、技术都是为治病而设的,这一认识似乎也是必然的正确。西医常用的抗生素、手术,确实都是针对疾病使用的。但冯世纶老师在临证中反复强调,中医是一门“治人”医学,经方重在“治人”而不是“治病”,经方治疗的是“患病的人”,而不是“人患的病”。冯世纶在《中国汤液经方》中指出:“患病人体之所以有六经八纲这样一般的规律反应,其主要原因,当亦不是由于疾病的外在刺激,而是由于人体抗御疾病机制的内在作用。”同时指出:“中医的辨证论治,其主要精神,是于患病人体一般的规律反应的基础上,讲求疾病的通治方法。”是“适应人体抗病机制的一种原因疗法”,对疾病的认识上,重视患病机体的内在作用;在疾病的治疗上,重视患病机体的抗病作用,亦即自我康复能力。冯世纶临证中始终体现着这种经方“治人”的理念。
耳窍疾病多见少阳病
对于耳窍病变,以《黄帝内经》为奠基的“医经派”多从脏腑、经络角度认识,认为其急性病证多与肝胆病有关,治疗也常取用治疗少阳病的柴胡剂。而以《伤寒杂病论》为集大成的“经方派”是以八纲、六经为认识工具的,认为耳窍病变多属于半表半里证,实证多为少阳病。《胡希恕讲伤寒杂病论》在讲解263条时指出:“少阳病,就是半表半里之阳证,阳热在胸腹腔间,半表半里之处,既不可入里,又不可出表,只可向上行于孔窍之间。”《伤寒论》在263条中提到“口苦”、“咽干”、“目眩”,在264条中提到“两耳无所闻”、“目赤”等,皆属于孔窍病变。对耳病的治疗,不考虑神经、病毒,不考虑内耳、外耳,从半表半里之少阳病入手,治疗采用柴胡剂之和法,顺应人体疗病的自然良能,此即经方的治病之道。
对小柴胡汤的再认识
传统认为,小柴胡汤是治疗少阳经腑受邪、枢机不利的主方,是体现“和法”的代表方剂。临床广泛用于外感、内伤诸病证,广泛用于多种发热性病证、消化系统病证、精神情志类病证,以及呼吸系统病证、妇科病证等等。冯世纶认为,如此认识、解读、使用小柴胡汤,似乎也符合临床。但从方证对应角度来看,则有掌握较难、疗效不确之弊。冯世纶主张以八纲解读六经,辨方证以处方,执简驭繁,疗效确切。
所有病变都有病情反应的病位,根据病位辨出表证、里证或半表半里证。所有病变都有正邪相争,根据这种相争中正气所表现的太过与不及而辨出阳证或阴证。根据病位与阴、阳的组合即可辨出太阳、阳明、少阳、少阴、太阴、厥阴六经。再根据寒、热、虚、实及相应症状,进一步可辨出方证。小柴胡汤适用于小柴胡汤方证,小柴胡汤方证属于少阳病方证,临证当首辨少阳病。少阳病即半表半里阳证,对其辨识,冯世纶在《解读张仲景医学》一书中提出两个要点:一是“热郁于半表半里,既不得出表,又不得入里,势必上迫头脑,则口苦、咽干、目眩,乃是自然的反应,故凡病见有口苦、咽干、目眩者,即可判定为少阳病。”二是“故少阳病之辨,与其求之于正面,还不如求之于侧面,更较正确。即要辅以排除法,因为表里易知,阴阳易判,凡阳性证除外表里者,当然即寓半表半里阳证,也即少阳病。”而对小柴胡汤方证,冯世纶也指出其辨证要点:“半表半里热证或见口苦、咽干、目眩、胸胁苦满、纳差者。”
本案中,口苦、咽干、耳痛、耳聋,显为热郁于半表半里而上迫所致,结合脉象弦细,辨为少阳病小柴胡汤方证无疑。同时,患者又有明显口干、咽痛,考虑有阳明内热,故进一步辨为少阳、阳明合病之小柴胡加生石膏、桔梗汤方证。柴胡用24克,乃从“方中柴胡用半斤,分三服,每服相当于八钱”(《胡希恕讲伤寒杂病论》)而来。次日加生薏苡仁、败酱草,为增强清泻阳明之力。末次处方加细辛意在“振郁滞之气”以开清窍。方证相合,而收全效。
案 例
韩某,女,80岁。2010年3月8日初诊。
右侧颜面部阵发性疼痛2年余,触碰即痛,呈刺痛。西医诊断为“三叉神经痛”,给予口服“卡马西平”等药物及口服中药治疗,效果欠佳。伴见睡眠极差,晚上咽干、盗汗,入睡后小腿易“抽筋”,足冷,纳食尚可,饮食不慎易腹泻。右侧颈部淋巴结肿大。无口苦,无尿频,无心下痞满。舌苔白,脉细弦。辨六经属太阳、少阳合病,辨方证属柴胡桂枝汤加生石膏方证。处方:柴胡12克,黄芩10克,清半夏15克,党参10克,桂枝10克,白芍10克,炙甘草6克,生石膏(同煎)45克,生姜15克,大枣4枚。6剂,水煎服。
2010年3月15日二诊:疼痛减轻,诸症明显好转。舌苔白,脉细弦。上方加生龙骨、生牡蛎(同煎)各15克,苍术10克。6剂,水煎服。
2010年3月22日三诊:疼痛进一步减轻,睡眠基本正常,盗汗止,颈部淋巴结肿大减小,口中和,舌苔白,脉细。上方加吴茱萸10克。6剂,水煎服。
此后又复诊2次,上方稍作调整,继服12剂,临床治愈。
体 会
关于辨证选方
患者高龄,“三叉神经痛”病史已经2年有余,当属难治之疾。如从脏腑、经络辨证考虑,可能会想到脾气虚弱、肝郁血虚、肝经血瘀、胆经痰滞、风痰阻络等等,用方可能会选用补中益气汤、四物汤、逍遥散、血府逐瘀汤、补阳还五汤、温胆汤等方合用牵正散方加减化裁(前医即如此治疗)。冯世纶在本案中,直接用经方六经方证辨证法,认为病不在里而在表与半表半里,施以相应治法,取得了满意的疗效。
关于柴胡桂枝汤方证
柴胡桂枝汤由小柴胡汤和桂枝汤方各取半量组合而成,其方证见于《伤寒论》第146条:“伤寒六七日,发热微恶寒,支节烦疼,微呕,心下支结,外证未去者,柴胡桂枝汤主之。”从本条可以看出,柴胡桂枝汤方主治太阳表证未除,邪气又入少阳者,即太阳、少阳并病(也可用于太阳、少阳合病),具有和解少阳、外解太阳之功。对“心下支结”的理解,一般注家多认为是一种心下部支撑结聚胀满的感觉。《胡希恕讲伤寒杂病论》一书中认为:“心下支结,支同“枝”,即两侧之意,心下两侧即胸胁部,心下支结即“胸胁苦满”的另一种说法。”冯世纶在《解读张仲景医学》一书中也指出:“心下支结,支为侧之意,即心下两侧有结滞不快感,为胸胁苦满的轻微者。”对本方证的辨证,依据146条原文记录即可,临床每有相吻合者。冯世纶又指出其辨证要点是“小柴胡汤证与桂枝汤证同时并见者。”
但本案中,患者的临床表现似乎并不符合条文记录,也不符合小柴胡汤证与桂枝汤证同时并见。仔细分析,冯世纶是依据右侧颜面部阵发性疼痛和盗汗,辨证为太阳证。依据脉细弦除外阳明证,结合咽干,辨为少阳证。试用柴胡桂枝汤加味治疗,取得明显疗效,反证方证辨证正确。二诊考虑到睡眠极差,易腹泻,当属饮停,故加用生龙骨、生牡蛎和苍术化饮安神。三诊考虑到二诊治饮有效,并有足冷,故加用温化寒饮之吴茱萸以加强化饮之力。
关于生石膏
生石膏为清解阳明主药,这一认识在经方界已成共识。冯世纶也认为生石膏主治阳明,为清热泻火之首药,临床屡用屡效。本案中始终加用生石膏45克,笔者起初以为证合阳明,但冯世纶指出,本案中并没有阳明证,之所以加用生石膏,是因为患者颈部淋巴结肿大,取其“解凝”作用。这一经验得之于其老师胡希恕。胡希恕先生常以小柴胡加生石膏汤治疗淋巴结肿大、腮腺肿大、甲状腺肿大等,谓生石膏有“解凝”作用。验之临床,确有显效。
关于盗汗
盗汗,即夜间入睡后出汗,醒则汗止。一般方书中认为盗汗属内伤杂病,多责之阴虚,也有责之气虚者。冯世纶指出,盗汗实属邪正交争、驱邪外出的一种表现,有感冒经“盗汗”而愈者即是明证。《伤寒论》第201条说:“阳明病,脉浮而紧者,必潮热,发作有时,但浮者,必盗汗出。”胡老在讲解本条时指出:“脉但浮而不紧,病仍在表,但津液有所丧失。热势更迫津外出,发为盗汗,故临床上切勿一见盗汗,辄用黄芪之类,可以考虑以小柴胡加石膏汤,清其里热,盗汗可止。”(见《胡希恕讲伤寒杂病论》)冯世纶临证见之,盗汗多属“三阳病”,尤其多见于“太阳病”,治疗当以祛邪为主,切不可盲目滥用“养阴”、“补气”等药物留邪闭邪。每每见冯世纶临证以桂枝汤、葛根汤等方治疗盗汗,多收药进汗止之效。本案三诊时盗汗即止,当归于桂枝汤解外之功。
另外,如患者不以“盗汗”为主诉就诊时,多数医生很少去刻意问及晚上出汗吗?而冯世纶临证,几乎每例患者都要问到,只要患者回答“有点出汗”,或“有时睡时出汗”,冯世纶即会记录为盗汗,而施以相应祛邪方法。
太阳病不宜误补
案 例
白某,男,30岁。2010年3月22日初诊。
患慢性前列腺炎1年余,症见尿频、尿急、早泄,伴见性欲减退,双膝酸软,有汗出,口干,夜尿不多,纳食尚可,大便偏稀,每日2~3次,饮食不慎易腹泻。舌质红,舌苔薄白,脉细弦。辨六经属太阳、太阴合病,辨方证属桂枝龙骨牡蛎汤合二加龙骨汤加金樱子、韭菜子、苍术证。处方:桂枝10克,白芍10克,白薇12克,炙甘草6克,生龙、牡(同煎)各15克,制附子(同煎)10克,金樱子10克,韭菜子10克,苍术15克,生姜15克,大枣4枚。7剂,水煎服。
2010年3月29日二诊:尿频、尿急、早泄俱有减轻。上方制附子改为12克,加狗脊15克。7剂,水煎服。
2010年4月12日三诊:服上方7剂,尿频、尿急渐不明显,早泄明显好转,但停药后又有反复。大便仍然偏稀,每日2~3次,口干明显减轻。上方生姜改炮姜6克,去狗脊。7剂,水煎服。嘱服7剂后可继续服用上方,无症状时停药。
体 会
对本案辨证论治的梳理
从脏腑辨证考虑,本案极易辨为脾肾两虚证,治疗以补肾健脾为法,前医即如此治疗,屡用而效不显。冯世纶从六经辨证,问及“有汗出”(其实汗出并不多,很多医生极易忽略这一症状),首先想到太阳病桂枝汤证,见患者忧心忡忡,结合早泄、尿频,断为桂枝龙骨牡蛎汤证。上有口干,下有膝软、性欲减退,故考虑到二加龙骨汤证。二方合用,再加用金樱子、韭菜子,外调营卫,内和气血,补虚涩精,镇静安神。考虑到大便偏稀,易腹泻,内合太阴寒湿,故前用苍术,后加炮姜,意在温化寒湿。
关于桂枝龙骨牡蛎汤方证
桂枝龙骨牡蛎汤方证见于《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第六》第8条:“夫失精家,小腹弦急,阴头寒,目弦发落,脉极虚芤迟,为清谷、亡血、失精。脉得诸芤动微紧,男子失精,女子梦交,桂枝龙骨牡蛎汤主之。”本方以桂枝汤调和营卫、气血,加龙骨、牡蛎镇敛浮越、收涩固精,是历代医家治疗“男子失精,女子梦交”的常用方剂。
桂枝龙骨牡蛎汤合二加龙骨汤是冯世纶治疗男性病常用处方之一。对于这一方证的把握,可从《解读张仲景医学》一书中的叙述中体会:“失精、梦交,多由情欲妄动,神志不宁,因生梦幻所致。其病也基于汗出津伤、荣卫不和。龙牡之用,不只为固精,还重在敛神定志而止胸腹动悸,合用桂枝汤调荣卫和气血,本方是该证的正治。《小品》云'虚弱浮热汗出者,除桂加白薇、附子,名曰二加龙牡汤’,是该证的变治,用此二方适证加减,确有奇效。”“梦遗失精,常见于未婚青壮年男子,也多见于慢性前列腺炎患者。但本方证可见于不论男女老幼慢性病出现的神心症,男、女的溺闭或遗尿。值得注意的是,本方证又往往被认为是虚劳,治用大补而使症状加重或长期不愈,其主要原因是,没有首先看到其主证是桂枝汤方证。”
读日本人所著《类聚方广义》,见有如下论述:“禀性薄弱之人,色欲过多,身体羸瘦,面无血色,身常微热,小腹弦急,胸腹动甚,长服桂枝加龙牡汤,严慎闺房,可以肉骨回生矣。”可合参,可体会。
关于药物煎服法
关于药物煎服法,历来是中医临床的重要组成部分。临床所见,医生由于学习体会、师承派别的不同,医嘱中药物煎服法也常有不同。对于生龙骨、生牡蛎、制附子、生石膏等药,冯世纶从不先煎,每方中都会特意注明“同煎”。并且通常冯世纶嘱患者煎药前先用冷水泡药1小时,煮开后微火煎煮15分钟即可。每剂药煎2次,分别在上午9~10时和下午3~4时服用,发热类急性病证除外。
病毒性心肌炎通常以心悸,心前区痛,心胸憋闷,面色苍白,气短不足以息,乏力等为主要临床表现,与中医多种疾病相关。在中医古代医籍中虽无专门记载,但有与本病相似症状的描述。如《黄帝内经》中即有“心惕惕如人将捕之”的描述,并提出此病与天时不正,感受六淫病邪密切相关。东汉张仲景提出应用炙甘草汤等有效方剂进行辨治,为后世辨证治疗本病奠定了基础。此后,历代医家多遵《内经》、《伤寒论》的临床思路治疗本病,并有所充实。如清代王清任对瘀血导致的心悸作了补充,明代张景岳认为怔忡可由阴虚劳损所致,并提出了“患此者速宜节欲房劳,切戒酒色”等护养措施。
病因
于本病的形成,中医认为是内因和外因相互作用的结果。病变部位主要在心,常涉及肺、脾、肾等脏腑。
内因:素体正气亏虚
与现代医学强调病毒感染是导致病毒性心肌炎的根本原因不同,中医认为,除了外邪,正气虚弱是本病发生重要的甚至是主要的方面,即在正虚的基础上再感受外邪而发病。正气虚弱或由禀赋不足,或因过于劳累,耗伤正气所致。《黄帝内经》中有“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脉痹不已,复感外邪,内舍于心”等论述,均说明正虚之体易被邪气所侵袭,邪毒内舍于心则可发为本病。
外因:温热毒邪侵袭
素体正气亏虚者卫外不固,易于感受风热、湿热邪毒。邪毒多先从皮毛、口鼻而入,继则由表入里,留而不去,内舍于心。从临床证候来看,本病急性期常先出现发热、身痛、倦怠等感冒样症状或恶心、呕吐、腹胀等消化道表现,说明其发病确与外感有关。从该病的发病途径来看,多数先有肺及脾胃的损伤,继则出现心经症状。从中医理论分析,肺主气,心主血,心肺同居上焦,无论在生理和病理情况下心肺二脏都具有密切的关系。正如温病大师叶天士所说:“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心与胃之间亦存在着内在的密切联系。《素问·经脉别论》曰:“食气入胃,浊气归心,淫精于脉。”在生理情况下,胃居中焦,主受纳腐熟水谷, 为气机升降出入之枢纽,脾胃运化的水谷精微是心肌功能活动的物质基础。病理情况下,邪毒侵袭胃肠,浸淫营血,心神被扰,则见心悸、胸闷、胸痛、气短等症。
病机
由于本病虚实夹杂,病机复杂,许多医家还常常借用现代医学对本病的分期(急性期、恢复期和慢性期)来对病机分别加以分析。
急性期(以毒为主):邪毒侵袭,内舍于心
温热毒邪从皮毛、口鼻而入,侵袭肺表,因此初期多表现出肺卫表证,如咽红、咽痛、咽中不适,咳嗽,鼻塞流涕等, 继则出现心悸,气短,胸闷等症,此因邪毒由肺逆犯心脏所致。外感湿热毒邪易从口而入,毒邪蕴阻脾胃,脾失健运,症见腹泻,头身困重,恶寒发热,恶心呕吐,腹痛等症。若湿热毒邪郁久不解,进一步侵及心脉则出现心悸,胸闷,气短等症。
恢复期(以虚为主):气阴两虚, 余毒未尽
经过急性期的病理演变进人恢复期, 余留热毒之邪继续灼损营阴,可致心之气阴两伤。心气受损,阳失振奋,气化失职,可致怔忡不安。心阴耗伤,心脉失养,阴不制阳,可致心悸不宁。症见心悸气短, 胸闷胸痛,口干,乏力,舌红少苔,脉细数。
慢性期(以瘀为主):气虚阳损,痰瘀阻络
病久伤及肺脾,肺失宣肃,脾虚水停,或热毒灼津,可导致痰浊内生。热毒壅遏,耗灼阴血,血热搏结成瘀血或日久阴损及阳,心阳受损,推动无力,血行滞涩,可导致瘀血内停。痰浊、瘀血既是本病常见的病理产物,又是导致病情加重、迁延难愈的主要原因。临床多表现为胸闷憋胀,心前区疼痛,乏力倦怠,痰多纳差, 舌质紫黯,苔白厚腻等痰瘀互结证候。
综上所述,中医认为正气不足,温热邪毒乘虚侵心为本病发病主因,瘀血、痰浊为病变过程中的病理产物,耗气伤阴,血脉阻滞为主要病理变化。病初以邪实正虚,虚实夹杂为主,后期则以正气亏虚,心之气阴不足,痰瘀阻滞为主。现代医学认为,病毒对心肌组织的直接损害﹑细胞介导的细胞毒作用和随后继发产生的自体免疫过程是本病的主要发病机制,但迄今为止仍缺乏控制本病的有效治疗方法。而中医学根据其整体观念的特色,从正邪两方面探讨其病因病机,辨证论治,更强调正气在本病发生及其预后转归的重要地位,此认识亦为病毒性心肌炎的治疗开拓了思路,即心病治心而不专于心,还要调整其他脏腑功能以利于心,抓住“虚、毒、瘀”三个临床分期的病机关键,从去除病邪与调节机体阴阳气血、扶助正气入手进行治疗,取得了较好的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