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第二次生命

年初,有些许空闲,这空闲的时光,让我想到养花。只是花没养好,留下一堆陶盆瓦罐。
  
我把盆盆罐罐搬到窗外。几天后,其中一盆拱出两棵小苗。一棵牵牛花,一棵龙葵,小名叫做“黑甜甜”。
  
我大喜,把两棵小苗视为上宾。
  
浇了几次水,牵牛花沿着窗外栏杆螺旋而上,娇艳艳地开出两朵玫红的花。
  
黑甜甜呢,给它几滴营养液,它便黑绿雄壮,迅速开花挂果,紫黑色的浆果小黑葡萄模样,我想它肯定很甜,童年甜,可我没敢吃,我病了,病让我忌讳很多。
  
住院一段时间,家就变得陌生。从医院回到家,家中阳台更秃了,枯枝败叶似前尘往事。牵牛花完成它的使命,开花结籽到头完,黑甜甜乃一草本,连枝叶都不见了。
  
我有一个巨大花盆,把它放到单元门外,撒几粒百日草种子,期望它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我突然地缺席让它失去疯长的劲头,变成枯草,在枯草丛中,有一芽不知名的绿意。
  
清除枯草,就让空盆对空月,这一季,罢了。秋赶着夏的脚步一夕降临,夜里,起了风,风带来了第一场秋雨。秋雨声声敲窗棂,叮叮咚咚,凄凄厉厉。
  
就因为这一场秋雨,我那大盆出现了奇迹,一芽绿意迅速扩张,所到之处安营扎寨,仿佛一眨眼的工夫,它爆盆了,披拂了,几十条枝条迎风招展,开出萤火虫般蓝色的小花,梦一般眨着眼睛。
  
我环抱着花盆,流出了泪。我全心全意追求的缤纷,没有,偶得甘露不知从何而来的种子,爆盆。我扫一扫它的相貌:鸭跖草,又名翠蝴蝶。我的花儿,你从哪里来,是像鸭子一样蹒跚而来的,还是像蝴蝶一样飞到我的窗台?
  
我有一盆小邹菊,夏天时死了,留下一块老根两片薄叶。我抱着它在几个阳台之间换来换去,让它晒太阳。当它长出五六片叶子时,它寸草结籽了。这一发现让我欢欣鼓舞,我小时候家里种菊花,花骨朵一天一个样,变大、变圆、变饱满,饱满再饱满,撑不住,嘭地一声裂开一条缝,从缝中,我就看到未来花的颜色。
  
神奇的不可琢磨的力量啊,让万物皆可活,皆有生命。我一边养病一边给花盆浇水,那盆牵牛花、黑甜甜的组合,轮回一样,在同样的位置长出一棵牵牛花,围绕着这棵牵牛花,长出一盆小黑甜甜。这天然组合的盆景看起来就是春天那一组,可它们已经沧海桑田,它是它们的另一生,另一春。
  
我有位老师读过一首诗:人们总说,失败了,重来,第二次,可哪位慈爱的天主,会赐给我们第二次生命呢?我曾经深以为然,现在,我不相信,所有顽强的坚强的生命,都有重生,都有崭新的第二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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