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读水浒109将之招人烦的黄信

《水浒传》中众好汉的绰号,如果说打虎将李忠的招人烦程度排名第二的话,那么排名第一的,我看非镇三山黄信莫属。镇三山黄信是青州兵马督监,秦明的徒弟,在当地也小有名气。他武艺还算不错,为人颇为圆滑,善于奉迎,在官场中还算混的不错。但是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外号起的不太好,怎么呢?镇三山啊,这得多大的口气,敢起这个外号。所谓“镇三山”,即指他认为自己可以镇压青州三座山上的好汉。这三座山上的好汉,包括桃花山的李忠和周通,清风山的燕顺、王英、郑天寿等人,还有二龙山上的鲁智深、杨志、武松、孙二娘、曹正、施恩、张青等一干人马。可以想一想,这些山上面这些大虫发作起来,岂是黄信能抵挡得住?起这样给自己惹祸的外号,显然会给黄信带来很大的麻烦。黄信武艺虽然不错,但的确达不到可以镇压三山的水平。
黄信本人其实并不是这样高调的,在整个《水浒传》中可以看出,此人颇为善于随机应变。尽管在战场上黄信出场不多,但几乎每次出场都取胜。比如在对抗王庆所部军马的时候,在最后攻打王庆中军大营时,他与当时王庆的心腹大将潘忠发生一场激战,最后用丧门剑斩潘忠于马下,可见黄信武艺也还是不错的。
黄信的低调也体现在他加入梁山的过程中。黄信加入梁山时,既不是诚心归顺也不是被擒上山,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属于我们后来讲到起义官兵与投降官兵之间的那个第三种人,即投诚的。因为当时黄信率领的宋军据守在清风寨内,完全有据寨死守的能力,但也确实处于劣势,无法与青州取得联系。此时他的师傅秦明已经归顺梁山方面,并且来劝他投降,这个时候黄信充分体现了所谓听人劝吃饱饭的特点,乖乖放下武器,不拿自己的生命作赌博,很听话的投降了梁山。这样看起来虽然比较丢面子,却体现了黄信的风格。因为在此后可以看出,黄信是梁山中一直过得极为平稳的人,哪怕是到了征讨方腊军结束,宋江军伤亡惨重,逐渐被解体的情况下,黄信也幸存了下来,不仅没有在战争中死去和受伤,还轻轻松松地回到了青州,继续做他的官,而不似其他人那样遭到许多坎坷,可见这是个很懂得怎样做官的人。又有一些本领,又懂得怎样做官,又很低调,这样的人生哲学水准,只怕在今天也有很多人尚未达到吧。
黄信使用的兵器其实也是很值得探讨一番的。因为在《水浒传》中,一般是马上将领使用长兵器,步下将领使用短兵器。如果马上将领使用短兵器的话,必有长兵器备用,或者使用两件短兵器,以便达到配合的作用,但是唯有黄信是在马上使一口剑。他又不是混世魔王樊瑞,不需要举着宝剑做法,为什么用这样如此奇怪的兵器呢?其实他的剑与普通宝剑是不一样的。因为如果在真正的战场上只提一口宝剑上阵的话,由于剑短,在马军对战中是很吃亏的。黄信的剑其实是很长的剑,称为丧门剑,因此他在战斗中并不吃亏。只是这种剑使用起来并不容易。据我们推测,这种剑很可能与欧洲十字军作战时使用的长剑颇为相似——即剑柄长度在40公分左右,而剑身的长度在130公分左右。这样一种奇怪的武器,在使用时远近皆可攻击,但必须双手握剑柄。因此对于使用者的臂力和应变能力来说都是较大的考验。在十字军中也只有少量蛮勇之将,使用这样的兵器。为什么黄信会习学如此高难度的武器?大概与他的师傅秦明的武功走刚猛路线有关,只不过黄信本人的性格并非如此刚猛,因此他习学了秦明的武术套路,却使用了相对来说不像狼牙棒那样张扬的武器。当然也许黄信是有过留学欧洲的经验,向西方学习了先进的兵器,这一点我们就无从揣测了。

要说黄信丢人的地方,那也就是自己起名叫“镇三山”,结果这个绰号却没人买帐。在黄信用计抓住小李广花荣,准备押解到青州府时,路遇三山中清风山的强人将黄信的兵马围住,锦毛虎燕顺、矮脚虎王英、白面郎君郑天寿三个好汉喊到留下三千两买路黄金。黄信手下有五百人,平均每人六两黄金,这种条件显然黄信无法接受。

黄信在马上大喝道:“你那厮们,不得无礼!镇三山在此!”三个好汉睁着眼,大喝道:“你便是镇万山,也要三千两买路黄金。没时,不放你过去。”(第34回)

看到此处也就明白了,黄信所谓镇三山的称呼,无非是官府之中有这样的说法而已,否则被他镇的三山,怎么连“镇三山”这个称号都没有听过?而黄信也对自己这个“镇三山”的外号是怎么回事很清楚,所以并没有像呼延灼或者魏定国等人在梁山众人面前那么口出狂言,而是和强贼们开始商量。

黄信说道:“我是上司取公事的都监,有甚么买路钱与你!”那三个好汉笑道:“莫说你是上司一个都监,便是赵官家驾过,也要三千贯买路钱,若是没有,且把公事人当在这里,待你取钱来赎。”(第34回)

双方一番唇枪舌剑之后被迫开始交战,而交战几个回合后,黄信明知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文官刘高,却因为怕被抓住而坏了名声,竟独自飞马奔回清风镇了。可见黄信真是滑头得很。

黄信见三个好汉都来并他,奋力在马上斗了十合,怎地当得他三个住?亦且刘高是个文官,又向前不得,见了这般势头,只待要走。黄信怕吃他三个拿了,坏了名声,只得一骑马扑刺刺跑回旧路。三个头领,挺着朴刀赶将来。黄信那里顾得众人,独自飞马奔回清风镇去了。众军见黄信回马时,已自发声喊,撇了囚车,都四散走了。只剩得刘高,见势头不好,慌忙勒转马头,连打三鞭。那马正待跑时,被那小喽罗拽起绊马索,早把刘高的马掀翻,倒撞下来。众小喽罗一发向前,拿了刘高,抢了囚车,打开车辆。(第34回)

镇三山黄信被一山好汉吓得单骑逃回清风镇,大概算是比较丢人的一回了。好笑的是,虽然黄信吃了亏,但是在此后的历次活动之中,黄信常常会与燕顺等人搭档出阵,却未见修改镇三山的外号。不知道他神经太过大条呢,还是说此人脸皮过厚呢?

镇三山黄信在战场上也有一段非常精彩的表演,这就是在征大辽战斗中,遇见了善使妖法的辽国统军贺忠宝。贺忠宝属于辽军主将,在交战之中花荣、秦明、董平、朱仝等多员大将与其交战,但是始终不能将其奈何。但是碰到黄信,却让他倒了霉。

贺统军情知辽兵不胜,欲回幽州时,撞过二将,接住便杀,乃是花荣、秦明,死战定贺统军。欲退回西门城边,又撞见双枪将董平,又杀了一阵。转过南门,撞见朱仝,接着又杀一阵。贺统军不敢入城,撞条大路,望北而走。不提防前面撞着镇三山黄信,舞起大刀,直取贺统军。贺统军心慌,措手不及,被黄信一刀,正砍在马头上。贺统军弃马而走,不想胁窝里又撞出杨雄、石秀,两步军头领齐上,把贺统军拈翻在肚皮下。宋万挺枪又赶将来。众人只怕争功,坏了义气,就把贺统军乱枪戳死。(第86回)

这可说是黄信对辽国作战中最精彩的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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