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地版《废都》:小说《荒城》06

作者/(河南)蓝月光

第二天上班,一白到单位签了到后,就骑车去找庄之生。文化局大院在政府大楼的南侧,是毗邻城市广场的一处僻静院落,门前冷落鞍马稀,一白却觉得这正是文人的雅致情怀所致。以前一白在北京时曾见一文物保护部门就建在中山公园里面的,那空气、环境、情致比之在外面闹市中的高楼大厦,不知要妙多少倍哩。推窗即是绿云,开门可纳清风,还有鸟雀环绕、花果飘香,该是何等的清妙呀。

大厅里问了门卫,知道庄之生的办公室在南二楼拐角。推门进去,庄之生正在办公室观赏字画。见了一白,十分高兴,邀一白坐下。提了茶杯就要去倒茶,一白忙忙起身,要夺水杯,说刚刚喝过,不渴呀。

庄之生说,老弟,你坐吧,不用客气,我还要谢你哩。说着拿起一个细盏茶杯,从桌兜里拿出一个茶盒,这是朋友刚从庐山给我捎的云雾茶,你尝尝。说着打开茶盖,撮一撮倒入水杯,一白就觉幽香扑鼻,精神一振。

庄之生去里间打水了,一白就坐下来,才有心去细细赏玩这办公室。办公室装饰并不豪华,靠墙一个柜子,柜子上放一盆吊兰,枝叶儿细长,条条枝蔓儿垂下来,柔柔的,像少女的秀发。挨着窗子就是一张老板桌,桌上漆面明光可鉴,摊了几摞文件,还有一方笔筒,一个毛笔架。里侧挨墙却是一个大桌子,上面摊了毛毡,毡上有淋淋墨痕,可知就是庄之生习字的书法桌了。墙上挂了几幅字画,有澹泊明致,宁静致远。有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还有一幅山水画立轴。字气势雄阔,画气象万千,高远幽渺。

一白正在叹赏之际,庄之生捧了茶盏从里侧走出来。兄弟,尝尝。一白忙起身接了,又是连连道谢。“你我兄弟以后不用客气,这局长那都是别人叫的,以后就叫哥好了。”一白打开茶盏,但见杯中茶根根直竖,竟若银针一样,茶液也有一抹淡淡的青晕。水气蒸腾,幽香弥漫。真若让人置身于庐山云雾、旷庐幽境之中。一白不由地叫道,好茶。

呵呵!庄之生笑笑说,等有时间了,我带你去茶庄,那里环境好,品起来更有味道哩。

一白便将申请书掏出来,递给庄之生,庄之生接过去,戴上眼镜,细细看了,几分钟后,去下眼镜,搓着手说果然没看错人,老弟的文笔气势沉郁,功力深厚,实是大手笔呀。便将书叠了放好,说这几日就与大佛寺主持慧能一块找县长。就又谈起要一白回去整理了作品集送来,他要替一白引荐一个古城文化界的大名人。

末了话锋一转,又问一白,“看过古城晚报没有?”

一白有点难堪,说办公室只订了一份古城日报,就这还是送报员只送到科长处,他们室内是轻易见不得报纸的影子的。

庄之生就拨了桌上电话,一会一个女人走了过来,黑而亮的眼睛看了看一白,又垂手站在庄之生旁边,皮肤细嫩,约摸四十余岁。你找找上周二的古城晚报。庄之生说。女人诺诺堆笑而去,不大会过来,却只拿了二张报纸。报纸不全了,只剩得这二张。庄之生翻看了一下,好好,只要十三版就行,这上面发了我的诗。谢谢啦。女人堆着笑,关了门,猫儿样轻轻退去了。

兄弟,你看看,这上面发了我两首诗。一白接过报纸。果见十三版上角落有两小方块,是两首诗,一是望乡,一是恋乡。署名庄生,一白匆匆览了,心里觉得这诗其实一般,但仍然连连道好。

庄生面容踌躇,站在窗前:现下这社会,做文人不容易,做个纯粹的真正的文人更不容易呀,兄弟。就这一点爱好,还不敢让别人知道,让别人知道了怕要说你不务正业,写作是一种爱好,但不可太显露,不然,单位人会说你一心写作,啥都不顾了,那样领导会有看法。庄之生说着,脸上神情落寞,有一丝大诗人的萧条。却又透着得意和激动,越发使那表情有了几丝可笑。

一白强忍住没有笑。想这样的作品自己发表了不知道多少,算些什么?可是,庄之生竟然这样,越发让他有了几分轻视。但转念又释然:名利,人之欲也。人生在世,谁又能脱得了这两个字呢。

辞别了庄之生,一白情绪激动,近于亢奋。他是一个农民的孩子,在这个城市奋斗,郁郁不得志,人微言轻,无人赏识。如今却蒙得庄之生这样厚爱,怎不有女为悦己者容之意,一切都格外用心,对庄之生也越发敬重。

到了家里,大军却在家里等着了,旁边放着两个箱子,是两箱爽歪歪奶。不待大军说话,一白说,大军你又来这一套了。大军嘿嘿笑笑,收人钱财,给人消灾嘛,现在不都兴这一套吗。就又问起那孩子上学的事。说现在家里大哥急得吃不下饭了,姑娘这几天脸板得能出水,因为侄儿老在家哭哭啼啼地跟她闹,哥嫂的脸皮也薄了很多。

一白就将情况给大军说了,大军说那可咋办。“他奶奶的,要不咱直接杀去,一颗炸弹把他敲死?我不信现在还有不吃腥的猫?”大军说。

可大军不认识校长,若大军去,还必要一白引荐,总不能贸然就去,但一白既已给那人说破,若一白去,是绝对成不了事的。“别慌,让我再想想。也罢,只有找局长说说了。”

下午上班,一白直接就去了局长办公室。局长听了情况,打了个哈哈,现在上学难呀,学校有学校的难处,我们要体谅啊。一白说:您面子大,给他打打招呼肯定行。

“你给他说么,你在局里也是老臣了,都一样。”一白还说什么,闲扯几句,走了出来。没有了一点办法,忽然想起了庄之生,就想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试试。就在卫生间鼓着劲给庄之生打了电话,电话里庄之生也颇为难,沉吟了好长时间,说与这个校长不熟,让他再打问打问,看朋友里有谁能扯上关系,要一白等他的信。

一白就下楼去办公室,办公室里几个同事正在说笑,见了一白,立马噤了声语,一本正经地散开。一会儿,科长黑封着脸过来,叫了一白。指指腕上的表,说下午二点上班,现在都几点了,要他注意工作纪律,有人反映他这段不好好上班,到单位转一下就没了人影儿。一白郁闷至极,也懒得解释。

呆了一会,一个人转悠到了大佛殿,大佛殿虽然在等着县里的规划,实际上却在城西占据着一片空地,这是城西关一个香客的耕地,香客痴心向佛,就把自家闲置的空地当成了佛院的临时场所。院落中荒草萋萋,炮屑遍地,四围用简易的板瓦搭成的佛房,露风露雨露星子,一尊尊佛像却在这样简陋的环境里面容平静,低眉颔首,却又嘴角微翘,又似在微笑。佛永远是这么喜悦,没有烦忧么。佛是因为苦海无边,才回头是岸的吗。那么,佛教讲的悲欣交际,无喜无悲的境界,这么说,佛的欢喜也是不应该了,是轻浮的表现吗?

禅乐悠悠,一股青烟环绕,还有淡淡的清香。四周悄无人影,一白便如同置身在般若仙境,沉心静气,浑身懒洋洋地舒服,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每每有忧烦时,都要到这里转转,所有的忧烦都消了。

手机突然响了,果然就是庄之生。庄之生说,他已经打问清楚了,天风画廓的老板二喜,是校长的兄弟,算起来,他妻子是二喜妻的表姐,他也算是二喜的表姐夫,此人生性简淡,不爱管事,但极爱画,号为墨痴,若能有周杰的字画,则成事极易。当下便说定,次日上午引一白去求周杰的画。

一白满心欢喜,便问询给周杰置备些什么样的礼品。

庄之生笑笑说,没听说过周老怪吗,他这样人,你若真给他拿东西烟酒,他倒看轻了你,甭说求画,半个字片儿也带不出来。别管了,一切包在我身上,到时你跟着去就行了。一物降一物,也就换我,旁人还真难求呢,要不他的画也不会那么名贵了。语气挺神秘。

挂了电话。一白又掏出一枚硬币,到了佛像前投掷,问询明日事情结果,心中念定硬币正面是成,反面是不成。结果在手里摇晃掷了下去,硬币跳了几跳,恰是反面,一白不甘心,再试一次,又是正面,就想以第三次为准吧,就掷这一次,硬币转了几转,却骨碌碌地滚到佛殿地面的砖缝里去了。

到了家里,妻早已做好了饭,炒土豆丝,玉米糊糊汤,女儿正看电视。看得出,妻的兴致很好。果然吃饭时,妻子就说,今天生意好呀,所有的菜早早都卖完了,也不用晚上摆摊了。饭后,女儿缠着去公园,说平时你们忙,今天都来的早,总不能再推托了吧。一家三口就去了西花园。

夜色中的公园一片朦胧,几株老柳上缠满了彩灯,灯光明灭变幻,色彩红黄闪烁,柳下的椅子上就坐了几对人,看不清年龄面容,但闻得香风阵阵,耳语叽叽。树下就是一汪盈盈的湖水,灯光映入湖水中,越发斑驳迷离,像涌动的一汪情致,又像少女暖昧的明眸。一种情欲的气息在一白身上弥漫,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一白就觉得这夜色中的小园就是一个风骚的女人,那远处的高楼呢,夜色中矗立,是一个个黑的柱,就是那挺起的巨大阳物了。

一阵清爽的秋风吹来,一白心情舒爽。孩子奔跑嬉笑,像出笼的小鸟。妻在后面看着喊着,伴着一白走着,突然伸出手来,挽住了一白的胳膊,像那些爱恋中的男女一样。一白像被绑架了一般浑身不自在,他们好久没有这样的亲密过了。一白摸摸妻的手,硬硬的,涩涩的,才明白虽然妻子身体矮胖,好唠叨,但她跟了他养儿育女、操持家务,却生活清贫,别人享受的美容按摩衣服一样也没享受到,妻也没有过怨言,一白心里酸酸的,觉得有些对妻不住。

湖水在前面折了个弯,顺一道曲拱小桥拐入一条小河里了。河水弯弯的怀抱之中,是一座隆起的小山。小山上芳草茵茵。坡道舒缓,像女人耸起的乳。登上乳尖,一白所有的不快都在这夜色中消散去了,甚至有一种满足感。虽然他一白人微言轻,是这小城里人世中微尘一样的小人物存在,但他性情恬淡,生活虽然紧张可也有吃有穿,闲来还能读读书写写字,游游转转,生活平淡而平静,安闲而幸福。他有些感动,一种激动的情绪浮上来,他要感激这天这地这漠漠的自然了。轻轻地发出一声微吟,惊起旁边杨树枝上的一只昏鸦,发出嘎的一声聒燥。女儿捂了耳朵,难听死了。一白呵呵地笑了。这里,才是他心灵的家园,人来这里,舒展心情,排解郁闷,是多么幸福。人生事诸多芜杂繁累,而这些雀儿振翅蓝天,无琐事萦扰,反倒是多么自由自在啊。人自认为聪明,哪里知道竟然还活得不如一个雀儿呀。他有些羡慕起雀儿来了。

一个女人长发飘飘地走过,腰腹挺起,屁股圆而饱满,扭动着,扯着一个十余岁的孩子,从一白的身边走过,好性感的女人,一白心里感叹着。久未萌生的欲望突然膨起,下身的一块肉竟突然解冻似的苏醒过来,挺起了一个男人的尊严。妻发现了异样,用手轻轻地触了一下,一白躲闲不及。妻狠狠地一捏,你这不正经!说毕,阴着脸,气哼哼地走到前面去了。

山脚下涌动一片竹林,竹子在风中卖弄风情似的作出种种姿态,或是收拢或是聚集,如一团翻墨的海。一枚月儿俏生生地挂在树梢,像少女清俊的眉眼。这方竹林一白是熟悉的,几年前,他和那个姑娘,就在这里赏月、品萧,风森森,竹泠泠,林中散发着竹的清气夜的清爽,还有少女肉体的芳香。

那时公园还有围墙,是一道道竖的水泥的线条,他们清楚地记得第三根条处是能侧身挤过去的。后来,姑娘却突然离他而去了,留一个深深的遗撼。自此,深受打击的一白又结识了不少姑娘,但却可心意的少,逢场作戏的多。对于一白来说,让他心动的女人,最美丽的女人,永远是与他不认识的陌生的女人,是街头匆匆漠漠走过的姑娘,因为熟悉,就失去了激情,失去了感觉,所以,一白并未婚后变成放纵者,反而越来越洁身自好。

一白。一个女人在暗处突然大叫,一白定晴一看,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身体臃肿,正抱了一个孩子冲他笑。“你——?”

小红,不认识我了吗。叫小红的女人说。声音粗辣辣的,一白才猛然想起来了。小红是一白老家的邻居,比一白大三岁,小时过家家时老做他的妻子的。那时,他叫小红为老婆,小红也叫他为老公,两人还在房间里披了红布演结婚,被三婶见了,取笑一白,一白羞得几天不敢出门。但也就在那时,一白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了男人的,在那房后的砖堆里,晚上他们捉迷藏,一白将小红拥在里面,身体的某一处是有一种硬硬的奇异感觉的。小红胖胖的,眉眼很俊俏,是他们小伙伴的情人,谁要说长大结婚,娶啥样的姑娘。娶小红。大家就说。

可一天,午睡后,小红身上脸上布满了青的斑痕,红裙子下面也有一个破洞,别人问咋回事,小红的妈妈说是睡后让鬼捏了。乡人信鬼,是有鬼剃头、鬼捏身的说法的,小红也说是。可一白总觉得不信,下面裙子上怎么有一个破洞呢,是不是鬼也要撕她的裙子呢。总之那件事情不久,小红的后爹就走了。小红的爹殁的早,是一个厨师,在给一户人家办喜宴的时候,大伙吃的欢,却忘了叫他,他生闷气,等大家想起叫他时,他早挺在厨房地上死了,旁边放着两个空酒瓶,酒气薰天。热热闹闹的婚事又办成了一场丧事,喜家连说晦气,自是出动一番人力,连说带劝将他爹运回家来。小红家独门独户,小红娘一番哭闹,要走舍不得孩子,又招赘了这男人来。

你咋在这儿。一白说,看着小红怀中的孩子,孩子有二三岁,是女孩,呀呀地叫着,面皮十分的白净。

我搬到这了,在卫材厂上班。

“你爱人呢?”

他出外打工去了,成年累月的不回家。

“你呢,听俺婶说你还在教育局吗?”

一白点点头。

嫂子干啥嘞。

在家闲着。

闲着?俺那正招人呢,嫂子去吗?要去我给说说。

行,我问问她。一白看妻和孩子在前面椅子上坐着,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一白又问了待遇,工资,工作环境,就别了小红,说要是愿意了就联系她呀。两人方分别开来。

走到妻子那,一白将情况说了。妻说,我这干得好好的,才不去呢,看那女人的眉眼就不是好人!

一白生了气,除了你是好人,这世上就没好人!

妻也气呼呼地走在前面不理他。

回到家里,孩子累了,脸也没洗就沉沉睡去。拾掇了孩子,和妻子躺到床上,一白气却消了,搂了妻,说他要那个。

妻推开了他的手。说不是要那个,是又想起那大屁股了吧?

一白脸有些红。

得了,你是看我老了,厌烦了,看见那浪货,屁股扭的,看你那骚劲。烦我,那我走呀?

一白听妻说着那女人,突然精神霍霍地兴奋,下身就勃勃地腾起,忽地跨了上去,褪下裤头,拉开双腿就刺了进去。捣了一阵,又站在床下,扛起妻的一对肥腿,狠劲地插拉,妻呜呜地叫着,浑身痉挛在了一处,不住叫一白慢些慢些。一白却不理,只是发了疯一般,狠劲地捣,像勇猛的武士,在搏斗,在厮杀,在征服敌人。

恍惚中,妻子面容扭曲在一处,一白却觉得他身下的不是妻,是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这女人穿着红裤,扭动着圆而丰满的臀,臀还一翘一翘的,肉颤颤的,像酥软的面包,斜了眉眼儿冲他笑呀!(图文编辑/闲挑灯花)

未完待续

长垣版《废都》:《荒城》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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