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读董桥
电脑“缠绵病榻”数日不醒。搬家进入“白热化”阶段。今日暴雨中由深圳奔中山再到珠海,喜迎老爸回家。把赏玉器文玩不觉夜深。
故发旧文一篇以充数,却也是诚意推荐。
此文写于2012年11月1日。今日重读时,依旧记得董桥文带给我的齿颊留香之感。
最有意思的是:文中提到少年时喜欢的张晓风席慕蓉,痴爱董桥之后便觉出之前的浅来;时间过去九年,当时以为绝佳的董桥文字,现在觉得亦有固化执守的微憾——如今我喜欢更为本色天然、朴拙天真的风格了。
人就是这样,小时候眼巴巴羡慕精巧精彩精妙,后来喜欢举重若轻、大巧若拙。慢慢地,慢慢地,才懂得欣赏“巧便是巧,拙便拙了”的真性情;也终于开始坦然接受自己——不再因一贯的“拙”而自轻、自恨,更不再因偶尔的“巧”自喜、自矜。
漫卷诗书,慢悟人生是也。
人到中年读董桥
有人说不到中年,便读不出散文中的真味。当初不信。而今中年至矣,觉不信不行。读书,毕竟不是一件逞强的事,和悟性固然有关,与阅历也脱不了干系。
自从《今朝风日好》之后,便上了董桥的瘾,将他的书渐次寻来把玩,愈读愈有兴味。董桥的书,满足了我多方位的喜好:对古董文玩,对书籍装帧,对插画与藏书票,以及对文字。
《故事》《绝色》《旧时月色》还有一小本董桥作的序与跋是读过了非止一次的,有一天也是一定会将所有董桥集齐的。至于眼下,且不妨随缘,见一本读一本便了。
读董桥,读他觅得爱物时孩童般的小欢喜。得之固然大喜赏玩,见而未得也能随缘欢喜,若缘悭一面只能耳闻,心中的悠然神往亦自有别一番动人处。书中每每精配插图,文图相照,令我反复再三读去,许多时候竟不知画与字何者更能引动遐思,倒是那份欢喜是颇能与作者共的。人到中年,不再相信玩物丧志,实实地明白了有些癖好的人之可爱处,又兼自己藏了好些本子哇书签哇纸笺之类,更增会心之感。
读董桥,读那种慢悠悠味道。他自称老派人物,把玩的是旧物,讲述的是故事,品的是一种急不得的心情。二三同好,小咖啡店屋,旧书店里,藏书阁里,某道窄巷中七转八弯阶梯上某个顶层阁楼里,香港一间腊味煲仔饭老店里,伦敦散不开的沉沉雾里……一消磨就是一个下午或晚上。然后那种悠悠的慢,渐渐渗入到一个人的脾性里,见多了历经沧桑尘世而留存至今的好东西,便明了何为短暂,何为永恒,何为顺其自然,与生活握手言和。
读董桥,读文字间的一股清气。是那种少年时孜孜把经典读遍的人到中年以后方能酿出的文字:淡,绝不铺排,但是耐得住咀嚼——永不排比,毫无矫饰,而状物描人格外精准,遣词用语矜持讲究,是为了尊严,一笔不肯苟且。少年时喜欢张晓风席慕容,而今转头再读时,竟觉得一本散文颇可以拧出许多水来,忍不住心里举一枝墨笔,想在那些文字上面这里那里划些粗粗的杠子删去了事。
置董桥于枕边,带董桥在舟车上,旅驿间。作者本是爱书成痴的人,对于自己的书的装帧是极上心又品位极高的。一册在背囊中,有片刻闲暇时,随便哪一页翻开来,心间便洒下一小片旧时月色;忙乱奔波时,摩挲几下,也便得了脑里的片刻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