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堂诗词课037 诗的意象——渔翁

五堂

诗词课

（诗篇）

第三十七章 诗的意象——渔翁

到了这一章，我们关于诗的意象解读即将结束。前面我们介绍了很多脱胎于动物、植物、器具的意象，今天我们要说最后一个关于人的意象——渔翁。

在开始介绍前，咱们先讲一个故事。故事是关于清朝大才子纪晓岚的。相传，有一天，乾隆皇帝和纪晓岚逛到江边，看见一个渔夫在钓鱼，乾隆皇帝要求纪晓岚以钓鱼翁为题写一首诗，诗里面必须镶嵌十个“一”字。可是，诗一共才几个字啊？这也太难为人了，不过纪晓岚毕竟是大才子，还真写了一首妙诗：“一篙一橹一叶舟，一丈长竿一寸钩。一拍一呼复一笑，一人独占一江秋。”纪晓岚说完，乾隆皇帝赞不绝口，立刻赏了纪晓岚。当然，这只是个不知真伪的故事，不过那首诗确实很巧妙，寥寥几笔就把一个渔翁垂钓的场景写活了，末句还很有意境。

回过头来，我们继续探究渔翁的意象。谈渔翁，离不开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姜子牙，姜太公。相传，姜太公在渭水河边垂钓，别人的鱼钩是弯的，他却用直钩，奇怪的举动反而引来周文王的注意。此后就是姜子牙辅佐周王推翻商纣，建立周朝的故事。人常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显然，他等的不是鱼，而是赏识他才华的明主。知遇明主，进而辅佐他治国平天下，那是所有读书人的终极梦想。于是，在姜子牙的“榜样”作用下，渔翁成了那个等待明主的人。

孟浩然写过一首《望洞庭湖赠张丞相》，诗是写给宰相张九龄的，孟浩然希望得到张九龄的推荐，但不好意思直接说，就用诗句委婉地表达：“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翻译过来就是：别人垂钓我却只能干瞪眼，真羡慕那些有机会钓鱼的人。孟浩然当然不是真的想钓鱼，他只是希望有机会为朝廷效力。宋代状元宰相吕蒙正在一首题为《读书龙门山土室作》的诗中写道：“入滩风急浪花飞，手把鱼竿傍钓矶。自是钩头香饵别，此心终待得鱼归。”吕蒙正出身贫寒，靠科举改变命运，他直接以渔翁自比，立志要迎风踏浪钓到鱼，也就是求得功名。唐朝还有个叫常建的非著名诗人，他写有一首《戏题湖上》的诗，其中说道：“湖上老人坐矶头，湖里桃花水却流。竹竿渺渺波无际，不知何者吞吾钩。”在他眼里，烟波浩荡，不知道是哪条鱼来吞他的钩呢。很明显，他和姜子牙一样，在钓一条“大鱼”。

诗歌中的渔翁形象还具有两面性，有不少渔翁在等待知遇明主，一旦碰到合适的机会，收起钓竿转身就走人了，他们是在“等待入世”。可还有一些渔翁，是经历了官场的风风雨雨的，他们早就看破红尘，只希望过几天安静日子。这些渔翁以独善其身的形象示人，追求的是“超然出世”。

柳宗元的《江雪》可能是同学们最早接触的渔翁，“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在荒寂的山中，没有一丝人迹，连鸟儿的踪影也见不到，一个渔翁坐在小船上，独自一个人在江上垂钓。渔翁成了白色雪景中孤独的一点，也隐喻着诗人的孤独感。所以，有人说，这是一首藏头诗，每一句的第一个字正好组成“千万孤独”，套用一句流行的网络语，渔夫钓的不是鱼，而是寂寞啊！再看杜牧的《渔父》一诗：“白发沧浪上，全忘是与非。秋潭垂钓去，夜月叩船归。”很巧，晚唐诗人罗隐也写过一首《赠渔翁》，其中有一句“是非不向眼前起，寒暑任从波上移。”他们笔下的渔翁都已经忘却世间的是非得失，是一个真正的悠闲之人。

关于渔翁的双面形象，明朝的开国元勋刘伯温曾写过一首诗，很能说明问题。诗中有两句：“秋风江上垂纶客，知是严陵是太公？” 严陵是指东汉不愿做官的名士严子陵，太公当然是指姜太公姜子牙。刘伯温提出疑问：江上钓鱼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愿入仕途的严子陵，还是等待文王的姜子牙呢？真是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

其实，刘伯温的那首诗并不是看见实景后的描述，而是观赏一副垂钓图后的感想，所以诗题原为《题秋江独钓图》。有意思的是，古代关于垂钓的画作也比较多，相应的画上题诗也非常多，今天我们要说的这首例诗，题目居然和刘伯温的那首一样，也叫《题秋江独钓图》。

题

秋

江

独

钓

图

清

王士祯

一蓑一笠一扁舟，

一丈丝纶一寸钩。

一曲高歌一樽酒，

一人独钓一江秋。

这是清朝初年的诗人王士祯写的诗，大家一看这首诗肯定会惊呼，这首诗和前面纪晓岚的《钓鱼》非常像啊！都是用了很多“一”，也是一首奇妙的“一字诗”。仔细数数，会发现王士祯比纪晓岚少用了一个“一”。不过，王士祯作这首诗的时间要比纪晓岚早很多，句式韵脚又基本一致，很可能纪晓岚在创作时参考了王士祯的作品呢。如果乾隆皇帝知道纪晓岚是拷贝了别人的作品，说不定还得把赏赐收回来。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诗人在前两句里用五个“一”连续描述了和渔夫相关的五个物件，一件蓑衣、一顶斗笠、一叶扁舟、一根钓丝、一根渔竿。这些物件可以说是渔夫的标配。

如果说前面两句是诗人对画面的写实描述的话，那么后面两句则更多的是诗人对渔翁的想象。“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王士祯想象，渔翁一边喝着自家的米酒，一边放声高歌。他或许是一个超然世外，旷达豪爽的渔翁；或许是一个厌倦仕途，退隐山林的官员；又或许是一个终身不仕，喜欢弹琴养鹤的高士。

诗人在最后一句告诉我们，“一人独钓一江秋”。柳宗元的渔翁钓雪，王士祯的渔翁则是钓秋。他究竟是在钓什么，答案或许还可以有千百种，旧日的回忆？放松的心情？安静的生活？内心的不平？或许兼而有之。说到底，依然是士大夫心中进亦纷扰、退又不甘的矛盾心理。

知识链接

喜欢享受生活的孟浩然难得“上进”一回，他的求荐诗必须得学下。原来，用几个“一”来描绘渔翁的诗还不止纪晓岚和王士祯，陈沆也写过一首，这个渔翁3.0版本你觉得如何？

望洞庭湖赠张丞相

唐 孟浩然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一字诗

清  陈沆

一帆一桨一渔舟，一个渔翁一钓钩。

一俯一仰一场笑，一江明月一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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