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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眼井

文/何剑鸣

嘉山中学校门再西是四眼井，井水甘醇，与明光城西的梅大井并称明光两大名泉。明光酒香飘皖东，全赖地下水甜。四眼井基雄踞于高坡，共四孔，可供四人同时提水。日积月累，井口被井绳勒出了深沟。百姓在井边淘米洗衣，乡俚不绝。夏日傍晚常见赤条条的汉子在井边冲凉，井沿便成了晒肌肉的秀场。废水汇入小城的主沟。阴沟由青石板铺就，流淌的多是城里的淘米、洗衣水，并无异味。明光城西高东低，中心街的阴沟在大巷口分叉，穿过嘉山中学，直通农田。小时也常有大雨，但从不记得小城有过积水，应该都是排水系统的功劳。水漫旧县始建明光城的时候，建筑师肯定已经想到了可能的内涝。主沟那里其实是我的儿童乐园。夏日沟底水草丰茂，常见小鱼、小虾、小蝌蚪。蟋蟀、蚂蚱也不难找。梅雨时则水量充沛，汩汩滔滔。那时大人就不让在沟里玩了。有一天不知何故，从城里游来成群的黄鳝。我按捺不住，跳下去摁住了两条。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讲，就仿佛武都头在景阳岗灭那吊额金睛大虫一般。

四眼井东北有两棵香椿树，高十数丈，浓荫蔽日。树下是宁老师家。他在嘉中教物理，快退休了。女儿弹得一手好琵琶，在县京剧团工作。小儿子明生比我大几岁，颇有号召力，是周围乃至中学院子里的孩子王，我那时算是小弟，跟着明生干混。

从嘉山中学围墙往东五里，有一溪一桥，桥叫三板桥。夏日，明生带着大家在溪中洗澡，美其名曰游泳。大家不能穿短裤，因为过水的裤子是犯罪记录，回家大人一眼就看出了。溪水平素很浅，得半蹲着才不至于露出要害。烈日下的一帮葫芦头绝对是明光一景。不过漩涡处水急，丰水期常出意外。所以家里严禁下水。有没有下过水，用指甲划一下皮肤就知道。这是检验的另一招，物证在，不承认都不行。明生为此少不了被他母亲陈老师胖揍。当然，毕竟家学渊源，明生手巧。装个矿石收音机，养个蚕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

我们小学四年级要学工、学农、学习解放军。学工在北面一点的基督教堂，那里当时改为实小校办粉笔厂。每天得去四眼井打水。这日轮到我和几位女生，可是没谁在家里打过水。忙乱中，小桶脱离井绳，飘忽而下。几个人伸头看去，只见天光云影，倒映四个井眼，还有几张不知所措的小脸。聪明的立马回校找老师，我只好去找明生。明生找到一个铁爪，套上井绳。不慌不忙，悠悠地探了下去。来回两下，面露喜色。有了！一阵欢呼中，小铁桶失而复得。

2005年回明时，我特意去四眼井看看。在一片宛如迷宫般的深巷里转了半天，结果没找着。行走间，一位少女推门出来，我打听了四眼井。没想到她迷茫着大眼睛，摇了摇头。

四眼井居然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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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董祖芹